《江湖有病》baobao同学

4、回忆

　　“什么选择？”趁着这个机会，苏丙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珊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低头拿起筷子给苏丙夹了几口菜，沉默了好一阵子。
　　“快吃饭吧，一会儿跟他回去，好好听他的话。”文珊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就当是给他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见文珊的情绪低落，苏丙心里十分好奇，但不敢再问下去了。关于他父亲的死，作为当事人的儿子他并没能得到详细了解事情原委的权利。只因为他父亲是个警察，而且苏一凡的保密级别很高，有太多的秘密都随着这个人的死而埋进土里。也许要等到几十年之后，苏丙才有机会了解苏一凡的一切，一个完全解禁的刑警的全部。
　　对于苏丙这个不满二十的年纪来说，最强烈的不过就是好奇心。四年前的一个晚上，苏一凡破天荒地回到家里和苏丙一起待了三天的时间，当时苏丙就觉得很纳闷，因为自他记事以来，即便是过年也没见过苏一凡呆在家里这么久。那三天苏一凡的表现和平时不太一样，就好像忘了自己是个警察，似乎真的是个尽心尽责的父亲一般，在家里扫地买菜做饭。有那么一瞬间苏丙都怀疑苏一凡是不是被警队给开除了，甚至还想偷偷打个电话给李江湖问问是怎么回事。
　　第三天的晚上，父子俩睡在一起，苏一凡对苏丙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话，好像这一辈子的话全部都在那个时候说完了。从苏丙出生开始说起，说到他母亲的离开，说到他在警队经历种种奇特的事情，说到未来的期望。直到苏丙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就发现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头天晚上说的那些话，苏丙睡了一觉后只记牢了那么几句。
　　苏一凡在临睡前对他说：“小酥饼，所有的分别都是暂时的，只要心里想着，早晚都会重逢。”
　　苏丙睡意朦胧地问：“爸，你又失恋了？”
　　苏一凡猛地把苏丙揽进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用手臂护着。苏丙一脸懵逼地抬头看着他，却发现苏一凡的眼中居然闪着泪光。
　　“妈耶……”苏丙不禁惊呼，“这次得是什么神仙女人，居然赚到了苏大队长两滴鳄鱼的眼泪……”
　　苏丙费劲地抽出一只手，轻轻擦去苏一凡眼角的那点泪水，看得出来苏一凡那时内心很不平静，可苏丙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丙只是问：“爸，你怎么了？”
　　苏一凡闭上眼睛摇摇头，似乎有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他轻轻对苏丙说：“对不起……”

　　对不起。
　　这是苏一凡给他留下的最后三个字。
　　自那之后，父亲二字永远活在苏丙少年时的回忆里。
　　似乎身边所有人都在刻意对他隐瞒，关于苏一凡的死，没人愿意向他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开始，不知道过程，只来得及参与了结果，作为烈士家属，他出现在苏一凡的葬礼和追悼会上。一切都是那么突然，苏丙甚至没有准备好去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所有的事情都在指挥中进行，直到一切结束了，他好像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反应过来，全世界的人仿佛都逃走了，眼前只剩下了宛若行尸走肉般憔悴的李江湖。
　　站在崭新的墓碑前，苏丙质问李江湖。
　　“为什么会这样？”
　　李江湖失魂落魄，呆呆地望着墓碑出神。
　　“你不是说我爸很快就回来吗？”苏丙不舍追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对不起。”李江湖的声音喑哑，沉默很久才挤出这样一句话。
　　后来苏丙也没能得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到一个略显官方的解释，说当时李江湖的处境十分危险，苏一凡是为了救他才牺牲的。而关于那个案子的一切早已被警方封锁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默契地对此绝口不提。
　　一直到现在，每次当着李江湖的面提起这件事，苏丙就会发现李江湖濒临崩溃的模样。刚开始那段时间，苏丙还很享受这种报复的快感，可后来也就没有捉弄人的心思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李江湖一直尽心照顾他，用自己的积蓄供养他的生活。只是两个人还是难免看对方不顺眼，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不过好在李江湖出现在家里的次数堪比苏一凡之前的记录，但只要一回来俩人碰面必定要先掐上一架。
　　这次也是一样，只不过这回李江湖出差太久，苏丙气不过故意找他的茬，所以两人才动起手来。
　　恰好文珊又提起那件事，再次勾起了苏丙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但他并不敢和文珊较劲，只要文珊不说，他就不会像对付李江湖一样蛮不讲理穷追不舍。所谓的见人下菜碟，这还是苏一凡生前教他的本领。
　　差不多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李江湖来敲门了。在文珊的耐心劝导下，苏丙终于不情愿地乖乖跟着李江湖回去。主要是苏丙想开了，就算现在不跟李江湖回去，留在文珊那里也是继续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法律法规教育。这俩人没准一唱一和夹击他，谁知道葫芦里会藏着什么药。
　　回去的路上苏丙坐在副驾驶不说话，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的霓虹闪烁。李江湖回头看他一眼，不禁勾起嘴角摇摇头。
　　李江湖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被禁锢了，特渴望自由啊？”
　　苏丙根本不想和他对话，继续盯着窗外出神。
　　过了一会儿，李江湖又对他说：“小子，咱俩这账怎么算啊？”
　　“什么怎么算？”苏丙不满地埋怨道，“反正你先打我的，要算那就一起算。”
　　“行，”李江湖假装大方道，“我大度一点，那就扯平。”
　　车子慢慢驶向回家的方向，路过灯光昏暗的地方，苏丙突然问了一句。
　　“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的事？”
　　车子开得依旧平稳，但苏丙还是注意到，李江湖此时的情绪再次有了很大的波动。只不过他控制得很好，所有情绪都被藏得滴水不漏。
　　本以为李江湖会假装没听见跳过这件事，想不到他却回应了。
　　李江湖向他提了一个条件：“这样吧，作为交换条件，如果你愿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真的！”苏丙兴奋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好在又安全带控制住了他。
　　李江湖点点头：“我从来不骗人。”
　　苏丙高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想问什么问题？”
　　李江湖问：“那个冰壶从哪来的？”
　　苏丙一下子瘪了气，李江湖瞧了他一眼，见他有些为难，就假装自己也很无所谓的样子。
　　“哎，不想说就算了，正好我也有点后悔，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该不该回答你那个问题……”
　　“别别别……”苏丙着急了，一下子把知道的全说了，“那个冰壶不是我的，我从来没碰过那玩意。是黄有才带来的，就是你看见那个黄毛。”
　　李江湖回忆起那天一打开门就看见的那个不良少年，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追问道：“除了他，还有谁参与了？他的毒品又是哪来的，有没有固定的供货渠道？”
　　苏丙道：“我其实早知道你会回来，就是提前找他们来耍了一晚上，把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打算气死你的。前一天黄有才打电话跟我说，他淘弄了一个新玩意，问我要不要试试。我也好奇是什么东西就让他第二天带来看看。结果他就带了那东西，除了他自己，我们几个谁都没敢碰，后来他觉得一个人玩没意思，吸了一回就放在那了。”
　　李江湖熟练且敏锐地抓住了苏丙言语中的重要信息，继续问道：“你跟那个黄有才很熟吗？”
　　苏丙摇摇头：“不是特别熟，高中时候认识的一个校外小混混。一起泡过几次网吧打游戏，上大学之后就没怎么太联系，他家住得离这不近，就是偶尔还会在一块撸串喝酒。”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冰壶是从哪来的？”
　　苏丙努力回忆着那天和黄毛通话时的内容：“他好像说……是他一个什么大表哥？在乐嗨KTV淘弄的……哎呀记不清了，好像是这么回事。”
　　“乐嗨KTV？”李江湖重复着这个地方，“是不是火车站旁边的那个。”
　　“对对对，应该就是那个，黄有才是那里的VIP，还他妈经常跟我炫耀，老子哪里都是VIP吧啦吧啦吧啦……”
　　听完苏丙的描述，李江湖大概了解。这事情还是得先从这个乐嗨KTV入手，但是要避免打草惊蛇，还是得费一番功夫提前做个计划。想到这，李江湖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队。”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干净明朗的男声。
　　李江湖道：“青山，留意一下火车站旁边的那个乐嗨KTV。调取近七天以来该路段的监控录像，明天一早我要用。”
　　“明确。”
　　电话挂断后，苏丙迫不及待地索要自己的报酬。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哪个问题？”李江湖目不斜视地认真开车。
　　“就我刚才那个问题啊。”
　　“你刚才什么问题，重复一下。”
　　苏丙道：“我说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的事。”
　　“不能，”李江湖挑了下眉毛，“回答完毕。”
　　苏丙沉寂片刻，突然扑上去双手掐住李江湖的脖子。
　　“哎哎哎……”李江湖难以自保，双手顾不上方向盘，车子开得里倒歪斜在路上摇摇晃晃。
　　“你个臭孩子想死别拽上我啊！”
　　苏丙气得使劲摇晃他的脖子，大声道：“要不是杀人犯法我早弄死你了！”
　　李江湖被掐住脖子，艰难道：“杀人犯法这条就是给你设计的……潜在暴力分子……咳咳……”
　　苏丙丧气地松开手，坐在座位上恼火地乱抓乱刨一通，两分钟后彻底消停灭火。
　　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