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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暗流涌动 ...

  •   我想去找南宫宁,告知她这件事情。然而当我叫小竹去拜见她的时候她却不在青柳苑。
      “那她去了哪里?这么早?昨儿我让你去时她亦不在?”我有些着急。这件事情不能拖的太久。万一事情起了变化……那时的我没有考虑过,我的这一个举动实际上已经把自己彻底地卷进了这场两国的斗争里。
      小竹摇了摇头,说:“问了底下人,她们也不大清楚。”小竹说完,低头沉默了半晌,又猛地抬起头来,仿佛想要说什的,却欲言又止。
      “小竹,你要说什么直说无妨?”我道。
      小竹蹙起细细的眉毛,咬着唇,两只手拧在一起,不安的揉搓着,许久才低声地道:“我觉得今天整个皇宫好像和昨儿有些不同。可是哪里不一样,小竹也说不上来。”她越说声音便越小下来,最后只剩下一点气音,消失在空气中。
      这两日我未曾出过长乐宫的宫门,甚至连暖阁的房间都几乎没有踏出,自然感觉不到小竹所谓的和往日不同的气氛。
      “是什么地方变了?”
      小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兴许是前天晚上的事情,让你还心有不安?”我安慰小竹道,我知道同时我也在安慰自己。
      小竹沉默着并不说话。
      “中午你再去青柳苑找一次南宫小姐。嗯。”
      小竹依旧没有答言,只是点了点头。
      气氛变了。
      人们都说女孩子的直觉是最为强烈而准确的。或许小竹所感受到的是正确的。南宫宁不在青柳苑,一大早的她去了何处?昨儿晚上我让小竹告知图腾的事情时,南宫宁也没在宫中。这么样想着想着,我愈发地觉得哪里不对劲了。“难道是东窗事发了?还是!”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安阳旭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那个图腾的事,他要调查也需要些时日。不可能这么快。”
      然而最终我没能将暗器的消息告诉南宫宁,整件事便走向了一个我从未预料到的结局。
      那时午膳刚过,阳光很热烈地照着大地。我手上握着一本不知是谁写的戏本子,实际上眼睛却一刻也没有落到书本上。我不敢闭上眼睛,害怕看见带血的脸,也不敢去思考,害怕剑突然便插进胸膛里。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安阳旭很快步地走了进来,仿佛一阵风卷过。他把一个东西扔到了我面前。
      那东西落在榻上,发出了清脆的铛啷声。我低头一看,心突地一跳,恍然大悟。
      欧阳家的暗器。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颤抖着的手想拿起暗器,最后还是放弃,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那时候也什么我居然笑了,仿佛卸下一个重担。
      随后我便仿佛若无其事地起身,下跪,却怎么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陛下什么都知道了。”我说。
      “西浦欧阳家的暗器,他们救你,因为你是欧阳家的人。”
      “陛下如此认为?”
      “难道孤错了?”
      我不置可否。
      “南宫宁已经招认,那天的行刺便是西浦的策划,一直以来,你们都是西浦派来的细作,是上次行刺的内应。”
      我苦笑,胃液在不停地翻滚,翻滚着涌上喉头,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内蔓延。
      我强硬地压下涌上喉头的苦水,抬眼却瞟见跪在安阳旭身后的小竹,另一种苦涩又侵袭而上,这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颤抖。
      “……我认了。不过……整件事情和我的丫头小竹没有任何关系,请……请陛下放过她。”我说的磕磕绊绊,却很急切,话一落地,我却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多说这一句。我意识到了,却又错误地说了更多。
      “陛下若是担心她在宫中是个隐忧,就请陛下放她归家。陛下仁慈,定不会殃及无辜的,是吗?”
      而此时我才看见了他的表情。我央求他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望向他。
      他的目光是冰冷的,像冰湖上的月光,那样的目光我曾在南宫宁的眼睛里看见过,在提及她的生父之时。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需要和孤说的?孤以为……”他最终没有把话说完,便大手一挥,让早早等候在门外的禁卫军进来将我们押去牢中。
      最后一眼,他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脏仿佛被重重地打了一拳,闷闷地一声响,终于喘不上气来,从心脏麻痹到全身。
      小竹被关在了一个牢房中。
      这个牢狱里只有我一个人。
      好像掉进了一个洞窟里,光从牢房的小窗透进来,在牢房的阴湿的黑色泥面上打上了一道长长的白色的亮光。
      这里很安静,是用坚硬的石头筑造起来的世界,在这里,光明是被吞噬的,温度也会被腐蚀,只是偶尔能听见光明世界中传来的一两声鸟鸣,飘飘渺渺传来一两声凄凄哀哀的笛声。我不大喜欢听见那悲悲凄凄的笛声,太凄凉。牢狱里没有外传的那样可怕不堪,不过太阴凉,再听上一曲那样的笛声,心里的冷就更添了几分。
      我把手伸进透进来的阳光里,感受它的温度。
      细细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像漫天飞雪的冬日。
      我注视着在阳光中飞舞的尘土,不去想任何事情了。
      结束了。
      我对自己说。
      无论是和欧阳绪言,还是安阳旭。
      无论南宫宁还是南宫家族。
      无论西浦还是加穆亦或者皇室争斗。
      都结束了。
      我对自己说。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追究为什么南宫宁要诬陷我,因为我连她现在被关在哪里也不知道,又或者即使有机会质问她,也无可如何。难道一切还能一如从前么?时间如同江河一般往前奔腾,已经发生了的终究不可挽回。
      我知道。
      我明明知道真正的答案。
      即使南宫宁没有诬陷我,拉我入水,安阳旭也未必会相信我。
      “你是欧阳家的人,所以他们救了你?”
      是的。
      让安阳旭深信不疑的并不是南宫宁的话,而是那个救了我的暗器的主人。
      我忍不住笑了,嘴角一弯,眼泪也掉下来。
      也许若我果真是细作,心里或许就不会像如今这样难过。
      冬日晚上的冰裂开了,月光潜进水里去。
      鱼儿们漂浮在水中,随水流而荡漾,仿佛变成了一片片落叶。
      月光知道了。
      原来鱼儿们也睡觉。
      师父说,月亮的光能照进每个人的心里,窥见所有人的秘密。所以,他给我取名“明月”。
      “师父,明月好像辜负您的期望了。”我想。
      我感受到阳光在温暖着我的指尖,仿佛他的手。
      我这么想,手心便开始一阵一阵的刺痛。
      这个男人,终究是被我伤害了吧。
      牢狱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除了准时准点的一日三餐,再没有什么能让人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而在这一段仿佛在混沌中的时间里,我无数次地闯进了从前的回忆里,准确一点说是闯进了回忆的碎片里。
      不过,有时候我会分不清哪些是回忆而哪些是梦境。
      我所能说的只有我在这一段混沌的日子里重遇了许许多多的人。有些人,再次遇见他们的时候,我是惊讶的。
      比如小时候曾经照顾过我三天的黄嫂,她是我和师父流浪列国时路过的一个村庄里的普通妇人,那时师父似乎因为什么事情不能带我一起行动曾经将我交托给她几天,请她帮忙照看我。那时的我只有六七岁。我已经不记得是否和她相处愉快,离开那里之后,也再没有见过,很快,我便也忘了她。
      我想起除了师父之外,还该有一位“师父”。他教会我吹口哨。
      不过师父觉得女孩子吹口哨太失体统,于是教我吹了叶笛,并禁止我再吹口哨。
      不过我虽很少再吹口哨,到现在也还是会吹。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脑中忽然闪过民间流传的一个说法。人在临死之前会看见过去的人,想起过去的事,记得的,不记得的,都会在最后的记忆中重逢。
      也许,我终于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这样想起来,这几天里,好像我便一直在生死之间徘徊,人生的起落真如四月的天气,瞬息万变。只不过兜兜转转,依旧逃不过宿命。仔细回想自己不到二十年的生命,开心的日子总算占了多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十几年的日子过的太安逸了些,所以老天要让我在最后一年的生命里感受到这世上最大的痛苦。被最爱的人放弃,被最爱的人杀死。只是很奇怪,这个时候,我却没有眼泪了,好像把眼泪丢掉了似的。
      不知道是过了几天。
      也许只有两三天,也许更久。
      地牢里闯进来几个官差。他们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但是我忘了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很暴躁地把我拉出牢房,带到了一个车上。
      那是一个夜晚。
      他们要把我押送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进行处决。
      最后的最后,我果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在地牢里留下了一个荷包,上面绣了我最爱的从未见过的花,还有他的名字。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存着一点痴心妄想。我坐在囚车上望着明晃晃地挂在天空的月亮想。
      囚车不知道走了多久,要去何处。只知道越往前走周围人家便越少也越是僻静,虫叫的声音越是响亮。我想,大概他们是想找个乱葬岗直接的地方直接杀了我就地埋了。皇家后院的事情,审判过程复杂,又不宜公之于众,这样的做法简单快捷,不涉及皇家脸面,最好不过。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再想会被怎样的杀死,会被丢弃到什么地方,死了之后会不会真如传说中所说的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只不过人的心好像从来也不由人控制,我还是会想他会不会看到那个我留下来的荷包。荷包里面是安神的香料,他戴着它,睡眠会好一点。
      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响,我靠在囚车的柱子上闭着眼睛,闻见了月光下湿湿的泥泞的泥土的味道。真奇怪,这里没有水流,这几天也没有下雨,怎么会有泥泞的土味。不过我很快便将这点小奇怪给忘了,今天晚上没有风,虫子叫的好热闹。
      忽然,囚车猛地停了下来,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过去。我睁开眼看见原本在前面押送囚车的士兵匆匆跑了下来,跑到囚车后在查看着什么。我听见他们喊起来,道:“车轮子陷到泥地里去了。这可……”他的话没有说完,只见一个白色的刀光闪过,一声闷响后他再没能讲一个字便倒下了。随后其他的几个人同样死在了这把刀下,只是他们这一次连一声喊叫也没能喊出声来。
      他是个高手。
      “谁?”我问。然而连我的嗓音沙哑得连我自己也听不清。
      而就在这时,他已经从押送的士兵的衣服中搜出了钥匙,打开了囚车的门。
      我听见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让我不敢有动作,只是疑惑地瞟着眼前这个不言语的黑衣人的背影。
      僵持半天之后,我终于逼迫自己平静下来,用依旧沙哑但总算是听得清楚的程度的嗓音问他。
      “你是谁?”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丢下冷冰冰的三个字。
      “跟我走。”他说。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感,就像他手上握着的剑。
      “你是欧阳绪言的人?”我握紧了囚车的柱子问。
      他没有再回答我一个字,等他回过头时,我的眼前便只剩下一片黑暗,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许多凌乱而破碎的梦,在这些混乱的梦境里我依然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一个又一个梦。我独自一人穿过一个一个混乱的梦境,仿佛看一折又一折的戏。我听见自己在欧阳府的后山的一个竹林里唱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诗。”男孩子笑着敲了敲我的头,那是五年前我们初遇那一年的欧阳绪言,他笑着,笑容清澈如刚刚从泉眼中涌出的泉水。阳光斜斜地穿过重重竹叶,稀稀落落的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的眼睛衬得格外的明亮。
      “听其他姐姐们唱的。”我说。大概我口中的其他的姐姐就是其他曾在永乐楼或者街边卖场的女孩子们。
      “你可知这诗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不过笑容里没有半点不耐,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阳光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把头重重地摇了摇。
      他歪头看了看我,唇边的笑纹更深了一点,不过没再说什么。
      那个笑,让我的心蓦然一恸。
      原来我喜欢他是很早很早的事了,原来他也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看清了我的心。
      他是个那么聪明的男人,怎么看不透一个小女孩的心思。
      一阵从未有过的悲凉涌上我的心头,仿佛忽然置身于一片荒漠中,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不带一点水的气息,眼泪从眼角流下来,还未到脸颊便立刻地蒸发在下一阵干燥的风里。
      我感觉到自己心中的难过,我的眼睛是酸涩的,然而眼泪落下来就被风吹干了,只剩下了难过和酸涩一点一点更深更深地绞紧了我的心。
      而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真的陷入了一片荒漠中,周围环绕着一片连绵不断地戈壁,戈壁上雕刻着成千上万的佛像。他们围绕着我,低垂的双目注视着我,仿佛在问:“你在祈求什么?”
      我摇头,茫然地望着这空荡荡的荒漠,千千万万的佛像,无论是眼中还是心里都是一片荒芜。风吹起了黄色的沙土,远处仿佛有来自荒漠的人们的歌声响起,隐隐约约颤动着,和着风声吹进人们的耳朵里,轻轻地勾动着人们藏匿在心中的欲望,愤怒,和仇恨。
      “我已一无所有。”我说。
      “我所求的早已失去,又还要我求什么?”我说。
      “我早已被你们抛弃,又何必在此刻来问我要什么。”我声嘶力竭地指着他们怒吼,而下一秒钟我却已经瘫坐在地。
      “我没有来处,更没有归途。”
      我的心在默默呢喃。
      万佛静寂,万物静寂。
      “那就走你自己的路。”
      我知道这个声音不是佛。
      也许这个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又或者在我的心里。
      我这样想着,脚下的黄沙忽然开始坍塌,狂风席卷而来,深深地沙层底下张开了一个口子,狂风卷着黄沙不断地往裂开的口里灌进去。而我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便随着风沙陷了进去。
      当我惊恐地睁开了双眼时,心脏的咚咚声就响在耳边。我急促地呼吸了几次,才终于转了转眼睛望了望四周,然而我仿佛什么也看不清。
      天黑了吗?还是黎明还未到来?
      我闭了闭眼,转过头向周围看过去,这时候四周依旧是一片混沌的灰色,尘埃漂浮仿佛水中的蜉蝣。一个胡子已经花白的老人就静静地坐在床边,仿佛在看着我,又仿佛不是,他脸上挂着温和而宁静的笑容。他坐在那里,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黄澄澄暖洋洋,仿佛不是这个尘世中的人。
      “你是谁?我?”我想问,喉咙却不知被什么堵塞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空空地动了动唇。
      他没有回答,只是慢悠悠地笑了笑说:
      “睡吧,等你再醒过来,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我果然如他所说的又睡了过去,这一次我没有再做一个梦,而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那个老人也不在了。
      果然只是一个梦吗?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泪水却从眼角落了下来。我伸手摸了摸脸颊,除了刚刚的泪珠再没有梦中的泪的痕迹。原来梦里的泪是假的,而现实中的泪却才真正真实吗?那梦里的痛,梦里的悔,梦里的恨呢?
      我想着,外面忽然传来咿呀一声响,门被打开了,一个老头哈哈大笑着走进来,晚霞的光落在他的身后,莫名地添了一层梦幻。
      而这一次我却再也问不出一个字来。
      我想起了那天夜里的杀戮,他是那个杀戮的人吗?而他又为什么要救我离开,这里又是哪里?他是谁?
      “看上去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这个老头子”他笑咪咪地走过来,随手拉了一个床边的矮凳坐下,看着我道。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在一个农舍,一个石头砌成的房子,一个普通的乡野农家的屋子里。
      他看着我,我亦看着他,并且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很奇怪,我并不害怕他。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历了生死,自然地有了一层生命的领悟,也许是因为这世间有一些人有着天然地让人心安的力量。
      “是一位故人拜托老头子我照顾姑娘一段时间。至于老头子我嘛?就是一个乡野村夫,一个采药为生的老头子。”他随口说明道。
      “故人?您的故友尊姓大名?”
      老人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悠悠地摸了一把胡子,道:“故友交代,老头子不便相告?他只交代老头子告知姑娘,从此之后姑娘已是自由之身。”
      “自由之身。”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舌尖所到之处,却没能品尝到这长久以来追求的这几个字原本该会带给我的快乐。原来有一天一直所渴求最后的最后竟然可以变得如此淡而无味。
      许是见我长久不出声,老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嘻嘻地道:“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可是饿了吧,锅里热着粥,喝一点,明儿可要和老头儿我出门采药。”
      “您的故友亦是我的恩人?救命之恩不能忘记,还请老人家相告?”
      老人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似的继续自说自话般地道:
      “老头儿这不给白吃白喝白住,虽是故人之友也得守规矩。”
      “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肯相告么?”我不放弃地继续追问。即使我的心里早已隐隐约约地出现了某个人的身影,然而却仍旧想确认自己的猜测,尽管我并不希望这个猜测是真的。
      老人终于无可奈何,只得道:“他说你和他恩怨两清,从此不再相欠。姑娘也不必再问了?”
      “恩怨两清,不再相欠?呵……”我忍不住冷笑。什么恩?什么怨?什么欠?他为什么永远不敢亲口对我说清楚,为什么永远站在远处看我的笑话,为什么既然无情地要把我送走又要在这时候说放我自由?自由?你果真愿意放我自由么?
      “既然恩怨两清,我也不欠他什么,我明天就走。”
      “你欠他的还了,欠老头子的可还没还?”
      老人道,年老的混浊的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光。
      果然。
      我在心里冷笑。
      “那是你故友欠你的?你该找他要。”我说。
      老头摇了摇头,又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道:“你的归你的,他的归他的。都得算。”
      反正你就是要留下我罢了。
      “你刚刚说采药?你是大夫?”我问。
      老人摸了摸呼吸,笑道:“不过会医治些小病症。总也算个乡野大夫吧。”
      “那看来您是救不了他了?”
      老人的眼神亮了一下,扫了我一眼,又摸了摸胡子。
      “您的故友,我的救命恩人,得了一种病,您不知道吗?”
      这一次我实实在在地看见他的目光凝固在我的眼睛里。那是一种惊讶,惶恐,悲伤,不解各种情绪混杂的眼神。我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他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可是我有办法医治他?”
      他微微张了张唇,仿佛想说什么,有仿佛只是难以置信。
      “让我见他。”
      老人笑了。
      “姑娘可是说笑了?”
      “我是他的病,也是他的药。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吗?”
      “老头不明白你们之间的事情,姑娘还是喝些粥,填饱肚子,好好休息吧。”
      我避而不答,只冷冷地道:“告诉他,我不会留在这里。”
      “哦!”
      “明天给我上山采一天的药草,老头就当你还了这个救命之恩。之后姑娘要去哪里老头绝不拦着。”
      他自顾自地说着,便走了出去,咿呀一声关上了门。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燃烧着的火堆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水泼在火堆里滋滋啦啦地响,还有火星在挣扎,然而终于还是灭了。
      我一头倒在了被子里,听了一夜的虫鸣,和自己仿佛窒息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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