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音》海洋绿的风

4、岸芷汀兰（四）

　　在后花园遇上的时候，夜无离泰然自若，他看着我出现在面前，嘴边露出轻微的讽笑。
　　“恕在下不知姑娘痴情至如此地步，竟一路尾随至此。”
　　他笑的样子淡然却不轻佻，依旧风度翩翩，连我都不禁心生赞叹，好一个有修养的男子。

　　面对他的直白，我没有慌乱，而是对他微微作福，柔声道，“公子言重了。小女子只是有一事想请教。请问阁下可是夜无离夜将军么？”
　　他眯眼打量了我一会儿，反问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低头着头，沉顿了半晌，手中的匕首蓄势待发，然后温柔地看向他，轻轻一笑，“那就恕我无礼了。”
　　我抽出匕首，迅速朝他胸口的位置刺去，他为我这突然的举动一惊，微微愣了一下，转身想要躲开。千钧一发的瞬间，刀刃贴着他的胸口划过，衣服留下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他错愕地看着我，沉凝的目光似乎在那一瞬间想将我看透一般。我见失手，想刺过第二刀，纠缠之中，他夺过了我的刀，将我的双手反手束缚在身后。
　　他用刀刃抵着我的脖子，眼睛微微向下看着我，神色里有着惊魂未定也有着探究。我此时能够感受到锋刃的冰凉。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语气里少了份淡然，多了份警惕。
　　我侧头看他，轻轻笑了。
　　他的左手的腕处渗出了点点血迹，那必然是刚才纠缠中被刀刃划破的伤口，只要有这个，就够了。

　　他见我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眉头皱起。
　　“说。”阴沉的语气，我并不恐惧，反而在心里笑到，终于露出你本来面目了。

　　此刻我感受到了他在刀刃上加重的力道，只要他再用力一点点，我的颈部动脉便被割开。
　　我回头看着他，心里想着黄泉路上有这样的男子陪伴也算不错。

　　我静默着不说话，他直直看着我，当然猜不透我心里所想。

　　突然间，一颗小石子朝这边飞来，重重地打在夜无离的手上，他的刀应声落地。
　　我微惊地朝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几步之外的如澈大步向这边走来。他的表情是我从未看到过的愤怒，黑色的双眸里波涛暗涌，看了我一眼后迅速将我拉至身后，高挺的身影与咫尺距离的夜无离相视对峙。
　　“手下留情。”他道。
　　夜无离透过如澈的身影，看向我，默默思忖了一阵，问到，“她是羲王你的人？”
　　“正是。”如澈点头，“她女子无知，你别放在心上。”
　　夜无离的嘴边却突然亮出一抹讽笑，“无知，我还不知羲王府的无知之辈喜欢随便动刀呢。”
　　“公孙公子你虚怀若谷，当然不会和一介女流计较。”如澈说话谦恭，但脸上表情冰冷而强势，此话一出便轻易占了上风。

　　等等，他叫那人什么，公孙公子？
　　我的眼眸出现了不可置信的惊讶，来不及多作思考，便惊呼到，“你不是夜无离！！”
　　对面的公孙公子温和一笑，道，“姑娘幸会，在下公孙瑾。虽然在下不知姑娘和夜将军有何仇恨，但奉劝一句，下次在杀人之前，还是搞清对象为妙。”
　　夜如澈听完这话，沉凝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那一瞬间，我看到里面蛰伏的怒火。
　　他冷冷道，“本王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下次必定登门拜访谢罪。”说着，未等对方寒暄的话出口就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
　　他死死握着我的手腕，我被他握得生疼。可是我不敢出声，因为闯了大祸。

　　我回头看了公孙瑾一眼，他翩然立在那里，温和的神色里目光如炬，黑色的双眸细细打量着我，然后在对上我目光的瞬间绽放一笑。
　　我远远朝他扔过一个纸包，他轻易地接住了。
　　“刀上有剧毒，这是解药。”
　　我说这话的时候，看到了他眼神里难以置信的错愕，半晌后，这惊讶化为淡然一笑，然后转过头对我到，“谢了。”
　　我不想让他死，毕竟他是无辜，而我有善心。

　　然后我随如澈回到马车上，准备起程回王府。
　　那时我们两人都沉默着，凝滞的空气突然让我想起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一直感到不安，许久，他终于按捺不住了，突然对我劈头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蠢？没弄清别人是谁就想下手。就算那人真的是夜无离，你又以为自己能有多少胜算？我告诉你，公孙瑾是夜无离的人，这件事他一定会告诉他主子。你这样叫作有勇无谋知不知道？如果刚才不是我及时出现，依公孙瑾的作风，你早就走在黄泉路上了。”

　　我从来没有听到如澈一连串说了这么多，从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看来，我知道他已经是出离愤怒了。我沉默了半天，只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去和公孙瑾说，看他会不会因此而放过你。”他顿了顿，“还好当时旁边没有别人在场，否则真要追究起来，我也保不了你。”
　　我静静听着他说，然后心里泛起了一阵难过，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自己如此大意。
　　静默很久后我问他，“如果是夕天死在了那个人手里，你会不会这样不顾一切为她报仇呢？”
　　他听了我的话，惊住了。
　　我微微一笑，“你知道吗，这就是我的心情。”
　　在那一瞬间，我看见夜如澈的双眸柔软了下来，没有愤怒，也没有冰冷。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话。他其实还是怒气未消，或者是在恨我没有和他招呼一声就采取行动，我看见他一直看向窗外，冰冷的身影有些黯然。

　　到王府的时候，他下车后便径直走向府内，甚至没有回头。我一人小心翼翼地踏下马车，突然感到脑海里一阵眩晕，从上面摔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才看到衣领上扩大的血迹，或许那是刚才和公孙瑾纠缠的时候，不小心划开的伤口。
　　我这时想起一件事，刀上有剧毒，而且还是我亲自配置的。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