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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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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言府的第一个清晨,即使昨夜没有睡好,言予也知道自己是不能睡懒觉的。
早晨她起来自己铺床叠被,找了衣裳穿好,才开门让人拿热水过来洗漱。丫鬟璎珞抬着盆进来看见屋子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吓得差点给言予跪下了,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言予不愿意使唤她。
毕竟也是做过奴婢的,言予向来都很体谅别人,便解释了好一番,才让璎珞相信,并不那么紧张担心自己会被退回总管那里。
简单的用完了早饭,言予便去看望了言公。
对于这位亲爷爷的记忆其实已经久远到模糊,但是言予从父母那里得知了,从自己幼年的教养到出事后,言公一直都倾注了大量心血,她从小进宫后就没有感受过这种隔代亲的情感,所以这次回来发现言公对自己的确是极为上心,左右自己整天也没什么事做,便很想与言公多走动走动。
言公年纪大了,老伴也在几年前因病逝世,便在两年前辞了官,专心在家颐养生息,言予到达言公的院落时,他正在指导几个孙子孙女的课业。言家不怎么看重男女性别阶层,这是言予从昨日用饭时就发现的,言家也算个大户人家,但是用饭时却不像白先生以前同她说的故事那般,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甚至有的人家女人只得在隔了屏风遮挡的内室用饭,不能随意见外男。
言家的饭桌上就是一大家子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围坐成一桌其乐融融的,也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说说话,气氛十分的好。
现下看着言公一视同仁的考究孙子孙女的功课,言予似乎能从记忆里窥见自己幼时被他同样考功课的画面,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另她开始对这个家里很有期待。
还没走近,言公从窗口看见了她,便招招手唤她进去。
里面坐着的都是年纪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们,看言予进屋,目光都从书本上移到了她的身上。言予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姓名,只好全都回以微笑。
言公正教书教得入戏,便把她召唤到跟前,将书本随意翻了一页,考了她一首家喻户晓的七言诗。
多双眼睛盯着,言予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提笔回忆着,诗词三百首这本书在她十岁的时候白先生就已经教完了,原本她的记忆能力是极好的,但是自从上次发烧昏睡一场,醒来她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出现了问题,但是一直没对人提起过。
思考了一会儿,她提笔沾墨,屏住呼吸下笔。
笔尖落在宣纸上,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言公看着她的字连连点头,几个弟弟妹也都从座椅上下来争先围观,但是言予很快就踌躇着停了笔,看着宣纸上的两行字拧起了眉头。
她想了许久,久到毛笔上的笔尖已经有些干燥,最终放下了笔。
言公拿起纸张一看,广为熟知的古诗只写了上阕,其中有几个字还记错了,他不由得有些失望道“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诗也记不得了。”
几个弟弟妹妹垫着脚尖去看,看了之后也发出了有些惊异的低呼声,这首诗,连他们都会倒背如流了。
言予也不生气,笑着解释“以前还能和太子玩游戏,一人随意翻到诗词三百首的任意一页报出第几页,另一人将诗句和释义背诵出来,几乎都能答出来”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前些日子春末初夏的天我跌进水塘里,发了几天烧,后来就不如以前灵敏了。”
看着她似乎毫不在意的笑容,言公几番话到嘴边都止住了,最后叹道“只要人好就成,是我老昏头了,忘记你刚大病初愈……”
说罢,便让她自己随意,言公俯下身去检查几个孙子孙女的功课了。
言予在书房了呆了一会儿,期间给言公沏了一壶热茶,看自己待在书房已经帮不上什么忙,这才与言公告退。
世家贵女的生活极为寡淡,不是学习就是学艺,言予刚来了一天,言公在考察之后并未让她每天跟随着一道学习,除了厨艺和投掷,她也没有什么能等大雅之堂的喜好,便让璎珞带着她在言府里随意转转,认认各门各户的院子。
逛到了言府的花园后,一直漫不经心在散步的言予才突然被提起了兴趣。原因也无他,只是因为言府花园里也有一池碧绿的湖水,其中荷花荷叶占据了湖水的一半,与莆缇宫那个荷塘如出一辙,为言予踏入言府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亲切感。
她忍不住就要往湖边走去。
但凡是花园的水边就必定有凉亭,世家后院的凉亭里也十次有八次会有人。言予没有想到这一层,等到凉亭边的时候才发现里头有人,等她看到了,也来不及在不惊动别人时候原路返回。
亭子里是两位年龄与言予一般大的妙龄少女,均各自携带了丫鬟正在凉亭里话家常,正聊得正欢,就见亭子外走来一位有些面生的少女,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府里丫鬟统一服饰的小丫头。
马上她们就认出,这是昨日见过一面的言予,这个对于她们来说,才十四岁就充满了传奇的言家长房嫡女。
言予如今记性不太好,丫鬟璎珞便上前一小步在她耳畔提醒亭子里两位少女的身份。
穿粉色彩蝶裙装的是二房的嫡女言瑾,比言予小两岁,另一位穿粉紫色裙装的是二房的庶长女言禧,年龄比言予还大一岁。
庶女,这对于言予来说也是个听说过没见过的词语。言府家风严良,她的父母感情很好,父亲言午一生都没有纳妾和沾花惹草,而她二叔言文就比较像这世道里的大部分男人一样,在没有娶妻之前就和丫鬟暗通曲款生了言禧。
言予走近了一看,便想起来昨天的晚饭上的确是在桌上见过言瑾,但这位二房庶长女言禧却是没见过的,想来应是言府的规矩,妾室和庶子女都不许出现在正式的场合。
二房的两姐妹从发现言予后就自觉停下了热议的话题,好奇的望着她。
“禧姐姐好,瑾妹妹好。”走至两人身前,言予展开笑颜主动向两人问好。
二人也回了礼。
“我远远看见这里的荷塘长势极好,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惊扰了两位姐妹。”她歉意的说道。
言禧接过话头“都是自家姐妹,何来的惊扰一说,言予妹妹言重了。”
“是啊是啊,言予姐姐不要客气,既然有缘遇到了,咱们三个就一起玩儿也是一样的。”言瑾紧跟其后也表现得十分热情。
三人便打开了话匣子随便聊了起来,许是言瑾年纪还小,虽然是二房的嫡女,却处处透着娇憨活泼,常常出言不经之间把言予逗笑了出来,但是言禧却表现得十分稳重,要不是璎珞提醒了她,言予都看不出她是庶女,而以为她是言瑾嫡亲的姐姐。
言予毕竟是在水深火热的深宫里长大的,虽然病了一场记性不太好,人情世故方面却很得到,不论言瑾东拉西扯到哪些方面她都能接得下话,一时之间凉亭里欢声笑语,气氛好不融洽。
直聊到几人口渴,言禧派了身边的丫鬟去后厨沏茶,三人的话题这才止了下来。
正等待丫鬟取茶过来时,言瑾捧着脸突然问道“言予姐姐,你明明是被喊进宫去了,为什么家里却要说是从小生病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了呀?”
言瑾这话问的……言予猝不及防,被问得愣在原地。
空气静止了好一会儿,言禧两边看了看,笑呵呵的站出来缓和了气氛“瑾妹妹,哪有你这样问话的,爹娘都说了是生病去了庄子上,那就是去了庄子上,以后可再也不许提什么进不进宫了。”
言瑾还想说些什么,被言禧一个眼风扫过,立马禁了声。
正巧去厨房拿茶水的丫鬟也回来了,言予琢磨着,慢吞吞的与她们喝了茶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临走前,言予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言禧端庄的坐在石凳上看言瑾娇憨的撒娇,看上去一幅姐妹情深的画面。
她突然觉得这二房的两姐妹十分的有意思。
回到予园,身后的璎珞揣测着言予的脸色,告诉了她府里的情况。
言府原先也只是一般人家,往前三代都是经商之人,直到言家出了言公,年纪轻轻就在文学造诣上闻名于世,被先帝特召做了翰林院的院首,言家这才在京都传出了名声。而言公作为言府的一家之主,在管理言府事务上也是十分的严谨,明确是不允许言家子女沾惹一些不好的风气的。
这其中就包括了不许纳妾,而言府上唯一一个打破了这一规定的,便是言公的二子言文。
言府到了言公这一代也真正达到了家大业大的程度,同别处一样由长房继承家业,言公的大儿子言午便从小被当做言府的下一个主人培养,严格的教导下,言午不但在长大后靠自己考上了翰林院的皇职,就连他的品性也是最像言公的。
到了言予出生,其实她不是同辈里言家最先出生的,但依然是受到了言公大半的偏爱,直到出了萧箴那件事,言午自求分家,舍弃了言府长房的荣耀和大好的前途,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城西的言宅。
此后言公虽然难过,还是尊重了言午的选择,从顺序往下挑选了二房的言文作为言府未来的家主培养。言文自己能力不足,年到三十了才在言公辞官前替他在翰林院求了一个职位,而后言公又宣布让二房接替长房继承言府,二房惊喜之下,当即开始着手对嫡子言晖开始严格教育,此时言晖已经长到了八九岁,言予的二婶担心儿子学得跟亲爹一样不学无术,便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儿子的教育中。
一来二去,就渐渐疏远了对嫡女言瑾的教养,让言瑾跟言禧的关系越走越近。
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会对与丈夫纠缠不清的另一个女人不产生敌意,二房看着一片宁静,其实在言二夫人嫁进门时,二房着实鸡飞狗跳了一阵子,尤其是言禧母女俩,因为担心言府未立正室就先纳妾的消息传出去丢人现眼,所以言禧生下来后一直藏在后院里,也没有上族谱,直到言文成婚时才跪下向言公道歉,抱出被躲在后院长到一岁的言禧。
言二夫人闹了一阵子,但抵不住言公最终拍板替言禧上了族谱,只是她的亲娘从此却被禁止踏出自己的院子一步,也没能如愿以妾室的身份纳入府里,所以言予一直没能见到言禧的亲娘。
而言禧从小被身份不清不楚的亲娘抚养长大,在二房疏于对言瑾的管教后,两人迅速发展出了比亲姐妹更甚的情谊,要说这真是血缘的伟大使然,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言府里的三房言斌一家就比较纯粹一些了,言公的发妻去得早,但是留下的三个孩子品性基本都不坏,母亲去世时言斌才十几岁,言公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不过来,就顺应他的名字,把他丢进军队里锻炼了几年,后来还真让他闯出了一番名头,如今在大将军的手下做事。
况且他自小就知晓,这家业的大头,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从来也没对言府的家业起过什么心思。
言斌和大哥言午一样从不沾花惹草,他的夫人也是他同僚的胞妹,性格直爽,为人很是随和,言斌平日常常随着大将军满成国的跑,她就安心在家替她看护后院养育儿女。
言予听了之后,将对言斌夫妇感情的羡慕排在了亲爹娘的后头,成为她最羡慕的夫妻第二名,至于言行夫妇,他们比较年轻还待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