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负时空》风未裳

18、Chapter 18

　　格瑞丝作为塔克尼亚基地的负责人，关键时刻不着调，好在一些常识问题还能拎得清——她拒绝海盗进入塔克尼亚。

　　“塔克尼亚是军事要塞，没有统领的命令，我不能放任何武装进去。”格瑞丝四两拨千斤，把锅甩给了不在场的江淮远，“虽然我也觉得对你们不公平，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也没办法。”她轻轻一眯眼，“要不这样，你们放弃武装，我去向统领申请，划一块居住地给你们？”
　　大概是同为女人的缘故，娜塔非常看不惯她这德性，闻言冷哼：“不让进就不让进，哪那么多废话。”
　　格瑞丝想到霍连在他们这边，于是决定仗势欺人：“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外交辞令，哪里叫废话了？再说我已经提供了解决方案……”
　　娜塔：“那根本就是抢吧！”
　　“没办法，”格瑞丝微笑，“谁让你们老大判断失误了呢——所以杜衡, 你看你把那什么路德坑多惨，扫把星的名号归你了，拿走不谢。”

　　她明显对杜衡于投奔海盗一事耿耿于怀，同时也选择性地忘了，就在早上她还无比唾弃那位坠毁在桑纳的“扫把星”。
　　“要是你昨天成功了，”她想，“我不就见不着霍连了吗？”
　　……先前对江淮远表忠心的话，统统被格瑞丝中将喂了狗。

　　杜衡：“我……”
　　斯杰·路德递给他一个眼神，转向格瑞丝：“我们留在桑纳，但我有个要求。”

　　.

　　一见霍连出来，斯杰路德转头就锁上了精神网，他实在是被这位整怕了。
　　“……”霍连微妙地一挑眉，但没说什么, 走到他面前，“找我有事？”

　　这里是桑纳与塔克尼亚的交界处，两百米外就是一道防护网。斯杰·路德选在这里，明显不占优势。
　　他的手下们都没有跟来，一方面斯杰·路德单刀赴会，体现了足够的诚意，另一方面也是种无声的威胁：如果他万一死在这里，娜塔立马就会带领其他人，站到敌对的位置上。
　　霍连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因此他的战略是擒贼先擒王，但斯杰·路德却主动送上来,让自己处在了危险的境地，手下却不会被他威胁了。

　　“这人机甲不行，战略倒挺有一套，”霍连想,“他以前在机械之心，地位应该不低……”
　　那他认识那个人吗？

　　斯杰·路德抽出一支电子烟，夹在手里，说：“那个血燕的海盗叫虎鲨，我以前和他交过手……是X-18爆炸的时候。”
　　霍连眼神一动，心里陡然间翻起了一丝诧异，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了下去，心想：“哦，那又如何？”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顺江淮远的——里面是件白衬衫，没打领带，甚至连最上面的扣子都没扣，站在入冬的桑纳居然也不嫌冷。他礼貌地笑了笑，问：“所以？”
　　“我被困在外围，看不见行星的情况，但虎鲨距离很近。他说的话，我不知情也正常。霍朝早就死了，”斯杰·路德皱起眉，“你到底是谁？”
　　霍连无所谓道：“你也听到了，江淮远叫我霍连。”
　　“我不是问这个！”斯杰·路德骤然加重了声音，他不知道触发了什么装置，那只机械手几经折叠，居然变成了一把激光枪！

　　霍连神色不变，他微微侧着头，略长的黑发垂落下来，恰好遮住了耳扣。格瑞丝紧张的声音从中传来：“日，我就说这机械人留着一手！你先别激怒他，我们这边已经瞄准了……”
　　斯杰·路德：“你是霍朝什么人？！”
　　格瑞丝一咬牙：“统领，我申请——”
　　“不急，”江淮远淡淡道，“让他自己决定。”

　　他还在基地指挥室里，边界处的监控被同步传到了他面前。江淮远凝视着那双漆黑的眼，不发一语。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斯杰·路德不可能真的开枪——他还指望看X-19方面的跃迁技术呢。霍连一定看得出来。
　　那么，换个人来问这个问题，你还会坚持原来的答案吗？

　　霍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同意X-19军方的条件，就为了问我这个？霍朝对你很重要？”
　　不等对方反应，他就接着说：“机械之心曾经是规模最大的海盗组织，后来被霍朝打得四分五裂，域外只剩下你们这支不到五十人的小机甲舰队……大部头还留在联盟吧？你想回到联盟，是因为他们？之前你们说不想和某些自大狂共事，所以也不会非要统一不可……那就是为了某个人？”
　　激光枪对他好像就是个摆设，霍连笑了笑，紧接着他抬起右手，迎着斯杰·路德紧张的目光，取下耳扣，然后一甩手就扔了出去！

　　远在指挥室的江淮远猝然起身！
　　格瑞丝：“统领……”
　　江淮远压下起伏的情绪，沉声道：“机械之心——给我连线杜衡！”

　　霍连向后面瞥了一眼，激光防护网之下，几架导轨炮已经上了膛。
　　江淮远起疑了，他想。

　　“联盟把海盗划为了反政府武装，与其势不两立。霍朝死后，几个主要海盗组织离开X-19，逃到域外，留在联盟一端的逐渐势微……你想回去救人？凭你们这几十架小机甲？”
　　斯杰·路德没有否认，他紧绷着脸，墨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霍连，声音平静却透着杀意：“我流落联盟的那些兄弟……是你负责清剿的。”
　　“不好意思，”霍连并不避讳他的目光，坦然回视，“我是继霍朝之后的第二位上将。”

　　斯杰·路德“嗒哒”开了保险栓，抬起枪口——但霍连仿佛早有预料，轻轻向后一仰，刚好避过了那束激光！
　　“J74型激光枪威力大，但后坐力无法抵消，容易对人体骨骼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配你那只机械手正合适。”霍连叹了口气，略带遗憾道，“我没有机械手，所以我只好另辟蹊径了——路德，你机甲在我身边停了这么久，真当我还撬不开精神网的锁吗？”
　　斯杰·路德下意识回过头，机甲的探照灯打在他脸上，将他愕然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格瑞丝听不见声音，但不妨碍她看画面能猜个大致走向，吓得称呼都忘了换：“面瘫，这人……咳，统领，这人是妖怪吗？”
　　用抢来的精神网二次抢劫，现在还会撬锁——这位敢情是打家劫舍专业户吧？
　　江淮远正和杜衡说着什么，闻言转过视线，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转告李域，让他安排一批人重新加密精神网。”

　　而在距离他几十公里外的桑纳，寒风正盛。边界处不比靠近西部的乱石滩荒凉，因此还能望见一点草木灰败的黄色。霍连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嘴角勾起，眼中带着浅浅的眸光，神色极为温和有礼：“肖博士那一支，我没动。”
　　斯杰·路德：“……你认识他？”
　　“是啊，”霍连说，“要不然你凭什么活到现在？”
　　言外之意——看在他的份上，我才留了你一命。

　　斯杰·路德突然扔了电子烟，上前一步，就要去抓霍连的衣领——然而后者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卸掉了冲力。霍连似乎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他迅速收手，扫了眼已经被斯杰·路德收回去的激光枪，淡淡道：“我希望你能记住，虎鲨是怎么死的。有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否则说不定哪天就要强行闭嘴了。”
　　“你——”
　　霍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看他的反应，恐怕早就知道“肖博士”何人。
　　也对，那位对自己都没有隐瞒，更何况同在机械之心的生死战友呢？
　　当事人都不觉得是个秘密，他却要自做主张地隐瞒……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把所谓真相藏着披着，死也不肯透露一点儿，那么也许有朝一日江河泥沙俱下，彻底把它埋没在某个角落，是不是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愿他还有一个可以假装的机会。

　　“联盟没找到肖博土的踪迹，我不知道他具体位置，你不必问我。过几年联盟打通虫洞，你再去找他也不迟。”霍连不打算解释，顿了顿，单方面揭过了这个话题，“你那里还剩多少南溟？”
　　南溟作为一种时效短且鸡助的精神力抑制药物，实在不常用。好在斯杰·路德昨晚绑架未遂，还有点印象：“大概十几针吧……”
　　霍连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直接打断他：“你留着没用,都给我。”
　　“不，”斯杰·路德被霍连坑了几次，对他没半点好感，“那是肖的东西，我不会送出去。”
　　“无用之物，你留着干什么？”霍连嗤笑一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抄着手随口一问：“肖博士的身份，那个……杜衡是吧？他知道吗？”
　　斯杰·路德哼了一声，他大致明白了霍连的意思，半是幸灾乐祸地说：“知道。”
　　霍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

　　格瑞丝传达了“统领在指挥室等你”的意思，有些紧张地盯着监控里的人，片刻后她敬了个军礼，神情凝重，什么也没问。
　　她出身X-19本地的□□，自然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统领，”她轻声说，“我放他过去了。”

　　江淮远没有回复。格瑞丝将镜头拉远，看到先前斯杰·路德站立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桑纳真荒凉啊。”她想。

　　.

　　江淮远疑心病重的很，有疑问一定会绕过斯杰·路德去找杜衡，而杜衡身在曹营却没忘本，一直很尊敬江淮远，他不会保守秘密。
　　那么现在，江淮远知道了吗？

　　霍连将那架坑货改装的F型机甲——武器舱早在和机械之心交手的时候就被他自己卸了，因此格瑞丝也就没拦——就近停下，快步走向指挥室。
　　“我得先给他个说法，然后找机会离开……”他想，“否则他要是查出来詹森的事……”
　　到时候可能就走不了。
　　面对江淮远这个人，一点破绽都不能有。
　　现在他已经漏洞百出，便留不得了。

　　霍连花了三秒想好措辞，松开皱着的眉头，重新端出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然后门就这么开了。
　　霍连一怔——江淮远居然给了他权限？
　　他迅速推断着可能出现的状况，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江……”

　　江淮远靠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胸，他的风衣搭在不远处的衣架上，身上的军装严格地扣到了最后一颗扣子。那身军装好像把他箍成了一个严苛至极的人，即使独处时也不会有片刻放松。他眉头无意识皱着，嘴角紧绷，个人终端被扔在旁边，不时闪过蓝光。
　　他睡着了。
　　这家……好像三天没睡了。
　　他就这么往沙发上一靠……冷不冷？

　　霍连想了想，决定报答江淮远一件大衣的恩情，他取下搭在衣架上的风衣，小心地给江淮远披上。
　　江淮远没有醒。
　　霍连眼中意味不明，他轻声道了句“不好意思”，在江淮远的终端上轻轻一点，唤醒了休眠的终端。
　　——这位对下面人太放心了，居然不设密码！

　　一个半人宽的光屏顿时呈了出来，背景旷远，隐约能望见沉入地平线的落日——正是桑纳。
　　摄像头位于交界处的防御塔上，没有近距离的窃听设备辅助，听不见声音。霍连并不担心这一点，但他还是将视频拉到开头，用最快倍速看了一遍。
　　应该没什么破绽，就是杜衡那边……
　　难道要翻通讯记录吗？他早上还在质疑江淮远侵犯隐私权，现在自己倒“以身作则”了？

　　就在这时，终端震动了起来——杜衡居然来了消息。这回霍连没有犹豫，扫了一眼信息内容，干脆利落地删除。
　　【我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我提过的那位肖博士并不姓肖，他姓霍，全名霍骁……好像是霍朝上将的亲弟弟。】
　　时间刚刚好。
　　那他就……不用走了吧？
　　X-19确实是个好地方。
　　霍连眼中漾出了一点笑意，他退回原来的界面，等着它回到休眠模式，又看了江淮远一眼，转身离去。

　　他心情真的很好，出门碰上正准备敲门的德尔，甚至还冲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上门走了，留下德尔一脸问号。
　　“去跟路德说，要是杜衡再吐露一句，”他想，“就让他永远闭嘴好了。”
　　——如果他知道德尔是哪方面的人才，一定不会就这么走了。

　　德尔才不管江淮远睡没睡，重重敲门：“大哥，大哥！”
　　江淮远猝然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指挥电子管家给他开门。
　　“我给你的终端弄了备份，”德尔单刀直入，“刚刚确实有条信息被删了……不是你干的吗？”
　　江淮远看到身上的风衣，刚张开嘴就忘了词。他呼出一口气，捡起风衣放到一边，问：“能恢复吗？”
　　德尔：“哎小Case！”

　　江淮远眸色渐深。
　　他想：“这一回合，是我赢了。”
　　霍连。

作者有话说

　　感谢暮久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