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呀》静夜小窗

5、第五章

　　迟花隐隐约约听了大半，实在觉得聒噪。

　　这群人还有完没完？连睡个觉也睡不清静！

　　她郁闷地直起身，心头不快，连带着动作幅度也变大了，一不留神就将课桌推得咯吱一下。

　　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声，懒散的动作，再加上她冷清的表情，整个人都写着不爽。

　　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吵什么吵？”她语气里掺着不满。

　　迟花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身，目光移向讲台边的班主任：“邱老师，我现在能出教室吧？”

　　“当然。”邱志强含笑点头，转过头却一下变脸。

　　“班长从左前排查起，学习委员从后排开始。”他吩咐说道。

　　徐思宇两手攥得更紧，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教室里嘟囔声不止，大家都觉得厌烦，站起身的动作拖拖拉拉。

　　另一边，快走到门边的迟花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一个偏头，正巧对上蒋耀晨的脸。

　　“你确定被偷了？”她冷不防开口，将班里人的动作打断。

　　“什么？”当事人蒙了。

　　“我问你，你确定手表被偷了吗？”迟花抱起胳膊，几乎一字一顿。

　　她站立着，往下俯视他，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蒋耀晨受不了她的狂妄，拍桌起身，“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撒谎？”

　　他提高质问声，迟花依旧不屑一顾。

　　“那倒没有。”她摆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只是怕你现在这么急着抓贼，待会儿看了监控视频发现根本没人来过你这个位置，那就尴尬了。”

　　“我也同意！”有名女生颤颤巍巍发言，“那个......我是说我也建议蒋同学再仔细检查一下，体育课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当时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人。”

　　她声音渐低，仿佛耗尽勇气。

　　班长宋安柯接着出面：“邱老师，还是先查看过监控视频再做判断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邱志强身上，他顿时有些难堪，也不好发作，只能应下来。“派两名班委跟我去一趟保卫室，其他同学先上课。”

　　他脸色不大好，走到门边又硬声道，“蒋耀晨也来。”

　　人离开了，迟花心安理得地走出教室，到了走廊上，身后的两位班委正巧赶上来。

　　宋安柯停下脚步看她，“你不一起去查监控？”

　　“你说我？”迟花表情无辜，“我去干嘛？这不是你们班委的事吗？”

　　她又恢复了高高挂起的态度，不过或许她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多管闲事，亏他以为她这是出于好心。

　　宋安柯刚才对她的那点好感立即消失得荡然无存。

　　“我们走吧。”他板着脸喊上另一名同学，对她不作理睬。

　　迟花倒没在意。

　　所谓的盗窃案很快圆满解决，监控里没有异样，倒是有人眼尖地发现蒋耀晨早上进教室的时候手腕上并没戴手表，原本是他把东西落在了家里，还自己疑神疑鬼，当事人醒悟过来不免难堪。

　　事实证明，这确实只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闹剧。

　　蒋耀晨回来以后没有吭声，只有两名班委帮着解释了一番。

　　邱志强含糊提了几句，这件事也就就此揭过。

　　当一班的人还在唏嘘时，迟花已经迅速转移了目标。她这几天一直在想生日礼物的事，可惜没什么头绪，也不知道自己送的东西能不能合他的心意。

　　下午还有场球赛要看，她一边苦恼一边往目的地走。

　　篮球赛初赛是在一个露天的篮球场进行，这地方修了有几年了，设备一般，只是离教学楼稍微有点远，建得还有点高。

　　迟花爬上楼梯，终于到达场地。

　　比赛已经来到下半场，场边观众自发加油呐喊。

　　她眼尖地捕捉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走到场边时，王一鸣、林现和姚远三人正好上场。

　　周沫继续坐在凳上休息，他擦了把汗，望见迟花，立马扬起毛巾招呼。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他说话还有些带喘。

　　“怎么会？”迟花笑笑，目光落到几米远的一个女生身上，忍不住又问，“那人是谁？”她刚才好像看到她给林现递水来着。

　　“我们班文娜，”周沫说完又补充一句，“对现哥一片痴情。”

　　她哦了声，也没再关心。

　　场上对抗激烈，迟花的心思却早已经飘远。

　　她一门心思琢磨礼物的事，想了好一阵，依然没有头绪，习惯性地摸起了自己的耳朵。

　　也就那么一秒不到的时间，一颗篮球忽然向她砸来。

　　她站的位置离篮筐不远，一没留神就被扔个正着。砰的一下，正中她的脑袋。

　　迟花下意识皱眉。

　　有点疼，不过突然间来了灵感。

　　她知道要送什么礼物给他了！

　　直接画一幅画，最好就画他本人的肖像，或者全家福也行，自己用心完成的作品总比花钱买来的要强。

　　想通之后，她终于展颜。

　　旁人却看不懂她的转变。

　　场内场外都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就在她被砸中那一下，场边的几个女生甚至尖叫出来。

　　赛场里的人急忙赶来道歉，林现几人都有些吃惊。

　　“迟姐，你......”周沫和姚远不约而同出声，想关心她的情况，没料到走至跟前，她一点不恼，反倒露出笑脸。

　　“我没事。”话音刚落，又立即改口，“哦不对，我有事，要先走，你们继续。”

　　没见过被球砸了还这么开心的。

　　他们几人大眼瞪小眼。

　　十三班的队员倒冒了一身冷汗，不过现在总算能松一口气。毕竟迟花的名头谁都知晓，还以为对方会斤斤计较，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能过关。

　　小插曲结束，比赛继续......

　　火热的赛事很快到了尾声，王一鸣、林现、周沫和姚远四人一同来到洗手间。

　　运动过后一身是汗，几个人冲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这才爽快。

　　周沫吹着口哨站在便池边撒.尿，想起稍早之前的事，不禁感叹：“诶，你们说，最近迟姐是不是有点奇怪？”

　　“好像是有点。” 站在隔壁的王一鸣回应说。

　　周沫：“刚才被球砸到，她竟然屁话没说就走了！”

　　“以前指定要人不停地道歉。”姚远接话。

　　王一鸣笑：“哪止啊，依她的风格，估计拿上球二话不说就直接摁人脑袋上了，不报仇还是迟姐吗？你说是吧林现？”

　　被问到后，一旁的林现倒真细想了一下，“只是脾气没那么冲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哟，敢情现哥观察得最仔细！”周沫语调上扬。

　　林现白了他一眼。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拉好裤子拉链以后，周沫从外衣口袋里掏了烟和打火机，自己点燃烟后，递给另外三个人，只有王一鸣接了。

　　“周末准备干啥？”周沫随口一问。

　　王一鸣嘲笑说：“合着你天天准备干.谁呢？身体受得了吗？”

　　他对好友的黄腔竖起中指以示鄙视，顺道骂了句英文。

　　正说着话，洗手间的门从外被推开。

　　一见到赵英明，几个人都愣了。

　　这个点了，班主任还没离校，真是尽心尽责。

　　“老赵，还没走呢！”王一鸣熟稔地招呼。

　　那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瞟了几人一眼，表情严厉。

　　“怎么又抽烟？”他嗓音向来沙哑，很有辨识度，不过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在他们听来并不算威严。

　　他们摸得清这人的脾性，所以压根不考虑收敛。

　　王一鸣把嘴边的烟放下，散漫道：“刚打完球赛，放松一下呗。”

　　周沫上前搭上赵英明的肩，又将一盒烟递到他面前，“要不要来一根？”

　　他板起脸啧了声，“别在这儿跟我嬉皮笑脸！”

　　对面几人没有接话，又听这班主任告诫说，“你们几个放学了就早点回家，别到处鬼混。”

　　“嗯。”“知道了。”全是敷衍的话。

　　赵英明扫了几眼，叹着气走到便池旁边。

　　王一鸣四人都准备离开了，却又突然被他叫住。

　　“林现先别走，待会儿跟老师去趟办公室。”赵英明冲着他的后背道。

　　脚步一顿，林现当即皱眉，“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明天周末。”他无奈拆穿，末了走到他面前拍他肩，“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几个人耳观鼻鼻观心，一脸茫然。

　　走廊上，师生一前一后往尽头处走，林现一路跟在赵英明身后，耳朵都快起茧。

　　“这次贫困补助的名额班上没有几个，就剩你没填表了，正好周末，你回家补齐资料，下个周交到办公室来。”

　　他边走边说：“这次贫困补助的金额比往年又多了一点，你也别老是翘课去做兼职，学生有学生的本职工作，你现在这个阶段就该好好学习。不是说一定要考上大学，至少以后步入社会不至于连点常识都没有......”

　　这些话林现已经听了不下八百遍，此刻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好不容易快熬到办公室门口了，里面几名教师的八卦声又渐渐清晰了，说的是也学生申请贫困补助的事。

　　有老师在说自己班上的同学，“平行班名额少，我班上那个林春灵家里吃低保都吃那么多年了，这回还申请不上，看着我都着急。”

　　“条件困难的学生多了去了，这怎么急得过来？”一名男老师接话。

　　聊了几句，话题不知怎么转移到了高二（十）班。

　　“我听说赵老师他们班上有个学生，有父母却没父母养。”

　　“什么情况？”

　　“我也是听学生说的，他爸犯错进了监狱，现在还没出来。”

　　“那妈呢？”

　　“不知道，估计跟人跑了吧。”

　　赵英明前脚刚要踏进办公室就听见了这一句，回头望望林现，他神情淡漠，仿佛他们议论的事与他无关。

　　“喀喀~”赵英明咳嗽几声，里面顿时没了声音。

　　老师们尴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还是在外边谈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文件。”赵英明向林现交代一句，接着走进办公室。
　　他拿好东西，出来之后，林现正站在走廊的阳台边上。

　　“这是报名表，需要提交在材料也写在便签上了。”赵英明递到他手上。

　　林现无声接过。

　　作为班主任，赵英明心有不忍，还是想提点一句，“刚才他们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林现微怔，继而说道：“没什么，我不在意。”

　　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这根刺从小就一直伴随着他，扎根进他身体里，渐渐也就麻木了。

　　那点事情算来属于个人隐私，知道林现家庭情况的人不多，他也很少提及，不过有心人爱好散播，被人听到也不奇怪。

　　他口吻淡淡，到底是真不介意还是故作伪装，赵英明也猜不透，只是这孩子给他的印象一向稳重，即便偶尔打架斗殴，却也没做多出格的事。

　　他叹了口气：“那就好。”

　　话一说完，却听对方补充道:“反正也是事实。”

　　赵英明立即皱眉，“你这孩子，大人做错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称呼在他看来有些滑稽，林现扬了扬眉，“老师，我快成年了。”

　　赵英明故作严肃，“少来这套，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小孩！没什么不一样！”

　　林现耸耸肩膀。

　　赵英明：“行了，不该你操心的事就别多想，早点回家。”

　　“那我走了。”

　　“记得下周提交材料。”

　　“知道。”林现一边走一边朝背后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