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霓裳》莫可菲

24、那个人

　　允贵妃翻过身来，睁大眼睛看她，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姐姐！是你么，允儿错了，允儿不该——”

　　“娘娘！娘娘——”霓裳知道她已将自己认错，倒是松了口气，但随即为她的情况不由得担心起来。

　　外面守候的女官进来，怒视霓裳：“你做了什么——”

　　“我，我没有——”霓裳急忙申辩。

　　“你稳住娘娘，我去外面叫人。”女官才跑出去，霓裳就听她变调的声音——

　　“皇上万岁——”

　　霓裳浑身一凛。皇上？这次任务的委托人？

　　“七殿下千岁——”

　　七皇子也来了？

　　看看床上抓着自己，半裸身子的允贵妃，霓裳急忙用另一只手抓起浴巾，将她盖得严实。

　　“允妃，你怎么了？”皇上进得暖室，见自己的贵妃正惊恐无比地抓着一个下女，不禁失色。

　　七皇子跟进，虽然霓裳已用浴巾覆了允贵妃身子，还是非礼勿视地侧立一旁。“父皇，是儿臣听说允妃娘娘颈子疼，特意派了贴身侍女前来服务。”

　　霓裳的手虽已被抓得死紧，但听得这话，不由心头一暖。

　　七皇子他，分明是为自己庇护。

　　“允妃，你放手，这里没有坏人。”皇上过来想要分开她抓着霓裳的手。

　　“不，姐姐来要我命，她，她知道我做过的事——”允贵妃依然神志不清。望着霓裳的眼中，交错着嫉妒、痛恨、惊恐的神色。

　　皇上皱着眉，硬是分开她的手，将允妃身上的浴巾裹紧。“有什么事我跟你回殿再说。”

　　七皇子此时上前一步，将霓裳轻轻揽住。

　　允妃却没看自己的丈夫，愣愣地看着七皇子，忽然大叫起来：“你别骗我了！回殿？你几时真心踏上过万珠殿一步？自从，”她发抖地指着霓裳，“自从那个人离开之后？”

　　看来，她神志错乱得不清，不仅把霓裳认做故人，还把七皇子认做皇上。

　　皇上却不觉一颤。“闭嘴——”

　　允妃忽然笑起来：“好，我知道你们要什么，不用演戏了，我找！我找给你们看——”说完，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竟光着脚跑出暖室，一径向自己寝殿冲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霓裳先清醒过来：“先拦住娘娘比较要紧吧？”

　　被提醒过来的皇上立刻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七皇子看向她，眸光错综复杂：“猫儿，你到底是谁？如何有这样的能耐？”

　　霓裳没有太在意他的口气，只觉得刚才真是险象环生，要是他们晚来一步，很多事就说不清楚。

　　“七殿下，是你特意叫来皇上么，是……担心我的安危？”

　　七皇子把目光移开，“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帮你。”

　　霓裳顿时哑然。是，他说得该没错。

　　此时，外面的宫女大多回到万珠殿，连温泉本身的职守人员也赶去看热闹。七皇子微微一忖，道：“你任务已完成，赶快趁乱离开——如果留下，只怕你立的功劳不会比你闯的祸更大。”

　　霓裳怎会不知。单是刚刚允贵妃自言自语一番话，已经让她心惊，看似单纯的官妃串通，只是冰山一角，那后面不知还牵扯进多少是非、隐情、陈年的冤屈和皇室的颜面。

　　于是霓裳决定听他的，暂时离开避风头。

　　临走时，她忽然忍不住问：“‘那个人’是谁？谁是‘那个人’？”

　　七皇子的脸显出从没有过的凝重，他看着霓裳，一字一句地说：“猫儿，你千万记着我说的话——在宫中，不可对任何人提起这三个字，这是禁忌。”

　　霓裳被他前所未有的严肃震住，连忙说：“好，不提就不提，反正我也没有闲心去管这些——那么我走了，七殿下你保重！”

　　看她轻灵的身子一跃而出，七皇子顿觉心口似是空了一块。

　　倒不如，她从没来过。

　　后来的事，霓裳没有亲眼见到——

　　后来，允贵妃几乎是赤裸着身子冲回万珠殿，用她项圈坠子中的钥匙，打开了床头地砖下的密匣；

　　后来，匆匆赶到的皇上和众人为他们所见大吃一惊：那匣子里装的，竟是几截小孩子的手指、一只被钉中心口的布偶、以及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符纸；

　　后来，精神错乱的允贵妃趁人不察，撞上殿内的柱子，血溅当场；

　　后来，允贵妃的贴身侍女招认，允贵妃这些年来为了请法师做法耗费大量钱财，更铤而走险，不惜打上那批朝廷赈灾官银的主意，跟徐大人勾结；

　　后来，皇上剥夺了允贵妃所有封号，将之草草入殓，不得进入皇陵；

　　后来，允贵妃的父兄一夜间辞官，告老归田，立誓从此不再踏入帝京半步；

　　后来……

　　当然，帝京里很多津津乐道的人，并不知道，那都是霓裳入宫之后，不到一个月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