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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落幕 ...

  •   北风啸啸飞雪飘零,临淄城迎来史上最寒冷的冬天,城郭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城中四门关闭久矣,商贩关门闭市百业萧条,已不复往日的繁华。

      公子无亏南面为君六十余日,一直龟缩在正殿一隅之地,公子潘、公子元、公子商人各据一方形成难解的僵局。

      数九寒天,宫里到处可见大小不一丑陋的黑色甲虫,更有爬出宫墙之外的,委实令人厌弃。

      一大早,齐国满朝文武在右卿高子,左卿国懿仲带领下,冒雪从四面八方赶来,集中在齐宫前。白茫茫的雪地里,站着身着白色丧服的群臣。高子国懿仲大声呼号着先公齐侯,一众臣子相携皆披麻戴孝不惧生死蜂蛹而上,三公子亦不敢动手。众臣连闯三关,扣开正殿之门大哭不止。

      高子昂首面对无亏申饬道:“自古道父母恩大过天,故为人子者父母生则孝敬逝则殡葬。未曾见父逝不殓,诸子相争如此久者。今先君已逝六十七日尚未入棺,公子虽御正殿于心安乎?”

      无亏泣道:“孤不孝啊!然并非孤不思殓葬先父,实是情势所逼。元、潘、商人虎踞一隅,孤如何治丧?”

      国懿仲道:“世子出奔不知踪迹,如今惟公子年纪最长,公子若能主丧收殓先君,老臣等自当拥戴公子,有敢于与公子争者,老臣等誓死捍卫公子。”

      无亏拭泪下拜:“此孤之愿也,仰赖卿等斡旋。”

      高子于是对易牙道:“公子们若麻衣丧服来的便放入宫,若披甲仗剑者即时拿下治罪。”

      公子雍当先入宫,三公子眼看无亏收殓先父获得群臣拥戴,已成大势,便卸甲撤兵,披麻戴孝进宫奔丧。

      无亏亲临寿宫,方知爬满宫苑的黑色甲虫出自寿宫殿。虽是寒冬腊月,桓公尸腐生出尸虫,殿内到处堆积尸虫尸体,宫人掀开覆盖桓公的锦被,无亏顿时放声大哭。桓公停床六十七日,遭尸虫啃噬早已无有颜面惨不忍睹。

      此时,十三位公子齐集寿宫殿,目睹先父惨状均嚎啕大哭,当夜桓公入殓装入梓棺。

      无亏正君位,齐国百废待兴亟待恢复正常。

      公子乔终于回到临淄城,一到便赶来雍府,公子雍匆匆出迎,久别重逢二人感慨万千。

      公子乔恳切道:“这段日子我与你音讯不通,实在是寝食难安。如今虽看似平静,却不知能否长久。元、潘、商人暂且不说,昭奔宋国若搬得宋襄公救兵,不日又将大乱。雍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雍叹道:“先父尚未落葬,母亲罹患惊悸之症,舒窈素有畏寒之症,今冬天寒又感风寒,她恐伤及胎儿不肯用药,迁延至今不见好转,身为人子、人夫、人父,我权衡再三,此时并不是我抽身离去的时机。”

      公子乔又道:“雍啊,我听闻你的几位兄弟出奔楚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切不可误了先机。依我拙见,齐国之乱方起,隐患还未尽除。”

      公子雍愁道:“我欲奉母一起走,无奈母亲执意不愿离去,舒窈此时又不宜劳动,我忧心如焚。”

      公子乔思忖道:“不如你们先住在我的庄园,一旦有事不至困在城中不得出入,你看如何?”

      公子雍颔首:“如此甚好,只是牵累表兄了。”

      公子乔戏谑道:“果然成了婚的男人有所不同,你何时也学得跟我见外了?”

      公子雍难得露出笑容:“我立即着手准备,此一去也许终身再不得回,容我安排好阖府仆众的生计去处,最快也得几日。”

      公子乔道:“也好,我这几日亦有得忙,齐国陷入祸乱的三个来月,我在齐国的生意已陷入停滞状态,我想彻底收了齐国的生意,随你们一起浪迹天涯可好?”

      雍展颜:“好啊!有你这大财主,我们还不得沾些光?即使流亡在外亦不会缺衣少食,求之不得啊!”

      乔含笑道“那是自然。”

      公子雍回到寝居,舒窈睡着了,面色很憔悴。雍轻轻坐在她身边,为她掖好被子,又轻轻退出。昨夜舒窈几乎咳了一夜,天亮时好不容易睡着。

      公子雍前厅与牧辰秋娘议了很久,他吩咐牧辰尽力妥善安置府里仆众今后的生计。雍将所有人的契约交与牧辰焚毁,为他们恢复自由身,愿意留下来的,日后看家护院,牧辰管理的佃租做为用度,愿意离开的每人发放路费安家费。林林总总安排妥当,公子雍与乔定好了出城之日。

      雍进宫去见母亲,在翠翘宫停留了很久。他试图说服母亲一同离开。宋华子一再拒绝:“娘十六岁嫁给你父,虽是妾室你父待娘有如夫人,你父是娘敬仰的英雄。娘人生最好的年华是在后宫度过的,走出这里反而会心生恐惧。娘出不去了,雍儿,你走吧不必惦记娘,娘属于这里。”

      披着华丽外衣残酷又无情的后宫,禁锢了多少自由的灵魂,埋葬了多少丽人的青春。她们大多恨着这个地方,惟愿胁下生双翼飞离这里,然一旦敞开大门,又如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丧失了飞翔蓝天的勇气。

      公子雍辞别母亲怅然回府,翌日清晨便要出城,舒窈显得有些兴奋,病亦觉去了几分。雍回房时,舒窈温柔地迎上来,用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道:“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回来了。”

      雍深受感染,将手覆在舒窈腹上,浅笑:“踢我了。”

      舒窈微笑:“雍郎,那是孩子们在与父亲打招呼呢。”

      雍惊喜:“果真?他们识得我?”

      舒窈不禁莞尔:“是啊,若不是丧中,真该让他们多听听父亲弹奏瑶琴,说不定孩子们出生便会抚琴了。”

      公子雍摇头否定道:“这就过了,哪有出生便会抚琴的婴儿。”

      舒窈凝视着雍日渐消瘦的面容,不禁爱怜道:“雍郎,我们的好日子才要开始,不如我们此去归隐山林,雍郎就做闲云野鹤,舒窈相夫教子,您说好不好?”

      雍含笑:“好!极好!”

      他们憧憬着未来,祈盼着脱离樊笼振翅高飞。

      睡梦中,雍被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舒窈惊恐万分。他与舒窈匆忙穿上衣裳,小东慌忙进来道:“公子,楚江大哥在外面等您。”

      公子雍对舒窈道:“我去去便回,你不要担心。”

      公子雍开门出去,楚江道:“世子打回来了,宋襄公亲自领兵前来助世子登位,来的是宋、卫、曹、邾四国之兵,如今兵临城下,齐国又陷入困境我们又被困住了。”

      公子雍长叹一声:“长兄无亏若不弃城逃亡,命不久矣!如今的齐国不比先父在世时,如何抵挡四国之兵。”

      果不其然,齐国军队节节败退。世子杀回临淄,朝臣们密议之后集体反水,当初拥立无亏是为了殓葬桓公的权宜之计。先公之难始作俑者为竖刁、易牙,长卫姬与无亏是同谋帮凶,更是直接收益者。竖刁、易牙拥立无亏有功,齐国未来依然在二人掌握之中,如今先公生前册立的正主归来,趁机除掉祸害方为上策。

      于是高子与国懿仲为首众臣追随,以商议对策为由诓回守城的竖刁,暗伏的甲士一举斩下竖刁头颅,砍杀他的随从亲信,第一步成功。

      国人深恨无亏驱逐世子招来兵祸,导致军中亲人子弟死伤无数。竖刁一死无亏身边无人可用,不得已亲自披甲迎敌,兵败城破之时混乱中竟遭国人围攻弑杀。易牙正城郊与敌交战,闻听无亏、竖刁已死大势已去,深知孤掌难鸣,乘夜出逃不知所踪。

      公子无亏登基,历时仅三月不得善终,桓公长子无亏君位还未坐热,命已赴黄泉,不知无亏地下可有面目面对桓公。长卫姬半生心血付诸东流,她与竖刁、易牙合谋饿死桓公未曾分毫动摇,如今恸失爱子彻底崩溃日夜嚎哭,报应来的何其之快。

      齐国朝臣开城迎接世子昭,宋襄公四国之兵拔营退兵。宋襄公前脚刚走,后脚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纠合无亏、竖刁旧部借为无亏报仇之名,合力攻打世子,世子不敌再次出逃奔宋,临淄城暂由三公子控制。

      为防世子再搬宋襄公攻齐,三公子分据东西南门,公子开方守北门,局势公子潘略占优势,齐国陷入无君的混沌乱世,几方势力登场不知胜出者何人也,然城中百姓遭了殃。

      临淄城又被封闭与外界隔绝,沦为一座孤城,昔日繁华落尽,一派荒凉颓败。

      齐国无君,主为谁人尚不可知,危城中身陷困顿之中的人们,上至朝臣下至百姓皆掩门闭户,即使白日都不敢出门,唯恐祸及自身,高子与国懿仲亦不敢再出头。

      为君三月的公子无亏树倒猢狲散,连个像样的陵寝都没有,只能长卫姬出资殓葬了他,无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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