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珩》鹿尖尖

5、白头老翁

　　无弦带着孩子在昆仑山脉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隐姓埋名，更无为吴、弦为玄，取孩子名字为吴蘅。

　　只是三年又三年过去了，吴蘅依旧是最初捡到时婴儿的模样，那过去的六年对他而言就似如昨日，且一到夜幕低垂，孩子就会开始哭闹，哭闹声彻夜不停直至第二天晨曦初露。

　　吴玄走遍各地寻医均无果，归途路上倒是偶遇了十七弟无言，师兄弟阔别六年再见，喜极相拥，从艳阳高照聊到日落西山。

　　纵然这样，依旧说不尽道不完。

　　吴玄庆幸十七还活着，这样，即使珠峰顶毁了，可只要他们还活着，丰沮玉门一派就还在。

　　“大师兄，这孩子是？”，无言大喜，“莫不是师兄你...”

　　“当年，我之所以入丰沮玉门，就是为了了却尘缘潜心修道，既已放弃多年又怎会突然拾起？

　　这孩子，说来你可能不信，他...是祖师爷的投胎转世。

　　故，我给他取名吴蘅。”

　　无言不敢置信，“大师兄，你...你说他是祖师爷？”

　　吴玄扯下吴蘅的衣领，将那块玉珏显露出来，“当年，我准备自刎谢罪，却突然听见，四周似有哭声传来，寻着哭声在地狱之谷外发现了他。

　　青紫轻纱包裹着，这块玉珏就挂在胸前，当晚我还做了个梦，梦见的场景就和当年开明兽出逃前，我和众师弟在珠峰顶圣墟殿前看到的景象一样。

　　那七彩光辉直涌上天，而后七只五彩鸾鸟盘旋在那自鸣，七只五彩凤鸟盘旋上空像是在自舞，一条如龙一般的影子将他们团团围住。转瞬十四只鸟四向飞散，七彩光辉涌上天变成了七朵祥云，如龙一样的影子飞升而下，化成的就是我襁褓中的这个孩子。”

　　“可如你所说，那是六年前啊，六年已过，这孩子...？”

　　“这正是我四处寻医之因，六年过去了，这孩子不但没有长大半分且没有任何变化，夜深人静时整宿整宿的哭喊，翌日清晨一到便又恢复安静。我走遍四方，寻问过好多名医，怎奈都无功而返。

　　我愧对祖师爷的托付，我也愧对师父当年的期许和嘱托，丰沮玉门的百年基业毁于我手。日后，我有和颜面去见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们？”吴玄痛心疾首，一手握拳使命地捶打心脏处，这六年于他而言犹如在烈火中煎熬一般无二。

　　无言伸手阻拦，羞愧地低下了头，“大师兄若要这么说的话，最...最...”

　　当年若不是他贪恋那老头的青鸟，也不至于会被八宗六派的人下套，那些人也就不可能轻而易举避开结界上山，所以要说罪孽最深，真正毁了丰沮玉门百年基业的那个人——是他。

　　可这话，他怎么开得了口告诉大师兄？

　　他从小由大师兄代为教养，以往他犯了错，大师兄总会揽责于身，总挂那句“养不教，兄之过”在嘴边，若他知晓了真相，一定会更加自责，一定更会把罪责强加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不能说。

　　无言灵光一现，调转话题道：“大师兄，我想到一个人，也许他会有办法。”

　　吴玄大喜：“真的？”

　　无言点头，“试试又无妨。”

　　无言带着吴玄去了白头老翁的住处，离他们所在不远处的一座秦山之上，这山远看杂早丛生，近看亦是杂草丛生，且这草根根生长得都至膝盖处，隔着衣服扎人疼。

　　吴玄抱着孩子寸步难行，不得已拔剑欲斩断那些草，开出一条道出来，却被无言大喊着叫停，“且慢~”

　　只这慢字还是说慢了，也或许是吴玄的剑太快了，一株草已被拦腰斩断，无言掩面，随即拉着吴玄试图后退逃离，只是退无可退，四周的杂草齐聚拢过来，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麻绳将他们团团包困住，吴玄第一时间用手护住襁褓里的吴蘅，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些草似乎是惧怕吴蘅，张牙舞爪迎面聚拢而来又迅速消散而去，只困住了他们的下半身。

　　无言亦是颇为惊讶，望着吴玄道_“这草是最通人性的，也是最欺软怕硬的，大师兄，兴许这孩子，还真是祖师爷投胎转世。”

　　无言话音刚落，一股大风袭来，紧接着从天而降一青鸟和一白头老翁。

　　白头老翁一手执羽扇，一手摸着白胡须，看见无言暴跳如雷道：“怎...又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头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温柔~温柔，你要温柔待它，你别看它们只是株草，可是草也是有生机熟通人性知是非的，你不惹它它不惹你，你若伤了它它们即使单个再过脆弱无力，但是齐聚起来也定能将你置于死地。”

　　白头老翁说到后面的时候脸色变得格外的严肃，老翁久居这荒山，怕孤独，但更怕被一些怀揣不良居心不知好歹的鼠辈们叨扰，故而种了这满山通人性的识根草，若一路上山能忍受这识根草刺骨的痛不与之计较，一定菩萨心肠怀有一颗慈悲之心，这样的人，他老翁欢迎，如若不是，也便没有资格上山来见他。

　　当然，这个无言是个例外，他仗着自己当年出尔反尔收回青鸟于他有愧，向来上山都是这般肆无忌惮，非得惹出些事端来，让自己和他的草儿们都不痛快，哼~气死他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哼~

　　白头老翁羽扇一挥，识根草识相地四下退去又恢复如常，白头老翁指着无言怒吼道：“你啊，下次来再惹它们，我就真让它们把你给收拾了。”

　　一道青紫光斜射过来晃了他一眼，他定睛再看时才发现无言身边多了那么一个人，视线向下落在他怀里吴蘅脖间的那块玉珏上，自言笑道：“难怪~”

　　他原本还奇怪，识根草们怎么没将他们从头到尾包困住，原来是因为有这东西在，果然欺软怕硬是这识根草最大的劣根性。

　　老翁挥了两下羽扇，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无言身上，“这回来找我，又是所谓何事啊？”

　　“这孩子你帮忙看一下。”

　　老翁皱眉直摇头，“有病就去找大夫，老头我又不是大夫看不来，看不来也不想看，没事你早些回去吧。”

　　“若是看好了，当年你毁约之事就此作罢。”

　　“蒽~”老翁细想了一下后，斜眼看他求证问道：“当真？”

　　无言难得一本正经、极为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们先随我回去。但是啊，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老头我能力有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啊。”

　　吴玄和无言相视一笑，“大师兄，我没框你吧，我就说他可以。”

　　两人追随白头老翁，一同回了他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