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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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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想,我就是想不起来,曾经的记忆里有吴思念这个人。
“那一次你在火车上睡着了,我和一一后来到床上睡了,你还没醒呢。”吴思念回忆起当时,嘴角的笑意更深,窗外吹来的大风把她长长的头发吹进嘴里,也没能影响她,她依然津津有味的在回忆。
风易唯一一次陪我坐火车,大概就是凤凰那次,没想到会在火车上遇到他们,真后悔当时睡过头了。
否则有吴思念这样的女孩做朋友,肯定比尤玉靠谱。
“你怎么现在还记得我?”路一一都没印象她还能有印象,我想,一定是因为风易的原因。
剑眉,厚嘴唇,双眼皮的大眼睛,精致的五官时刻透露着让人难以忘记的深刻。
就连我看过第一眼都难以忘记,吴思念应该也不能免俗。
“当时你睡得好香,一直在流口水,我当然能记住。”她捂着嘴偷笑。
我瞬间红了脸。
路一一这个时候笑出了声:“哈哈哈,风易当时是不是想一巴掌把简黑炭拍走?”
我转头准备和路一一同归于尽时,吴思念先拉住我的手,阻止了这场战争。
她说:“哪有,风易当时一直在给你擦口水,时不时还经常拿相机来拍。走之前我还问他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风易没回我。不过我还是知道你们关系不简单,现在这么多年了,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肯定不容易,所以我好羡慕你们。”
不用想我也能知道,当时风易明明很嫌弃,还是心甘情愿给我擦口水的样子。
怎么我就错过了么?如果当年没错过那一次,偷偷醒过来,是不是就可以不那么自卑?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知道,我的风易原来那么爱我,是不是就可以在后来的日子里,因为这么爱我的风易,好好保护自己?
细想如此,我的心狂跳如雷,揪痛在一块,匆匆忙忙和他们说了再见,我捂着胸口一鼓作气跑出了医院。
呼吸着外面大口大口的空气,我才缓过神来。
顾立是一个神秘的人,家在哪我们圈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
这么一个随意的人。在北京就像变了一个人,除了和点点谈工作的事,从来不联系任何人。
知道我要出国,他反应很平淡,也没让我去他家,最后给了我一分薄面,约好了餐厅,便挂了电话。
顾立经历了什么,我从来不好奇,我只想和他做一个无声的道别,希望他的感情能幸福。
他坐在我面前时,我能看到那张脸上的眉是不是皱一下,和风易拿我没办法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么郁闷干嘛,我都要走了,最后一顿饭,好好和我吃。”想起风易,我带着笑意说。
这不是一个轻易能识破心思的人,如果打破沙锅问到底,总问他为什么,那么这个道别,可能永远只有沉闷的气氛。
我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不会问。
关于顾立的感情,我始终感觉他和风易是一类人,没有情商,但一定会有一个始终爱着他的人,默默等着他回头,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准备去哪里?”顾立的询问让我心头一暖,最起码他还会问,路一一知道我要走,可是挥着爪子和我说的再见。
去哪里?当然是去日本,前提是,我有命能撑到那一天,否则,就该去见上帝了。
“老顾,你说,如何能说服一个固执的人,放弃希望?”
就算有命能去日本,往后的人生里肯定也只能和药物做伴,混杂着消毒水的空气,大概就是要呼吸进鼻子里的东西。
如果能治好,为了风易,这些我都能接受,心脏严重受损,能活下来,本来就是一个奇迹,要是能治好,林贺业早就找人把我治好了,又何必拖到现在。
“那就不要给他希望。”顾立的话更是坚定了我的想法。
不是害怕死,更不是害怕在医院里一点一点被折磨,而是害怕风易看见我一天一天慢慢死去,那比直接看见我尸体,还要残忍千万倍。
风易现在所有希望的来源,不过是我还蹦蹦跳跳的活着,既然这样,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
顾老师今天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吃完饭自己就走了,看样子,是要去处理大事。
我没想过要留他,独自坐在座位上,手抖得筷子都拿不住,也不敢给风易打电话。
害怕他真的回来,带我去日本,我一天一天慢慢的死去,那种残忍过程,这辈子,我都不想他看见。
还好我订的是包房,一个人在房间里哭着哭着,自己又能收拾整理好心情,默默走出餐厅。
第一次走在北京的路上,认真注视这里的一切。
高楼林立,行人匆匆,还是陌生得让人想哭。
突然好想回G市,好想走那条从家里走到八中和技校的路,没有车水马龙,只有微风一吹,就能合唱的树。还想走那条从家里到风易家的路,没有欢声笑语,只有祈祷遇到然后和他同路的小心思。
也不知道,当年通往八中路上那些单薄的小树苗,有没有长成参天大树,也不知道。通往风易家那条孤单的小路,有没有被拆迁。
现在开始对没机会知道的东西耿耿于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没走多久,我就累得不行,坐在路边公园的长凳上,看着人来人往,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刻,会让时间的钟表停止转动,人的心脏停止跳动,口鼻停止呼吸,那就是死亡的瞬间。
没能亲身经历但亲眼见过的人,会觉得那一刻快得如同天上雨滴落下的瞬间。
其实不然,死亡是一件很慢很慢的事,像极了九年一班窗外那些树,从盛夏到初秋不得已的凋零,慢得让人察觉不到这中间细微的变化。
不得已……这个词我很少用来形容任何人。
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是不想做又必须做的事,在我眼里又有另外一层意思,不管是当年的母亲还是父亲,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出,怎么他们会在我还没真正长大的时候,忍心就这样离开我。
因为不得已?
这个词在我眼里还有另一个意思:从前做梦都想做的事,现在后悔了,晚了。
这是一个比贬义词还讽刺的形容词。
所以,不能用来形容我的父亲母亲,只能用来形容我自己。
郭瑞打电话过来时,我已经在公园长凳上维持了三个小时的坐姿,不累不累,还能呼吸,还能思考。
同学会要开始了,他说差不多可以过去了。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麻木的腿,静静往车的方向走,一阵狂风吹过来,我险些站不稳。
回头看长凳时,那里已经铺满了被风吹落的落叶,一如一开始我没去过般祥和。
苍凉安静的场景,生生把我眼里的泪水逼出来。
“简小姐,怎么了?”司机看我愣在半路很久,担心的跑过来询问。
“没什么,只是,雁过留声,人过留痕,有一只奄奄一息的猫,连爪印都没有。”抹了抹眼泪,我默默转过身往前走。
司机这才疑惑的往长凳那边仔细看了看:“哪有什么猫啊?”
记忆中,除了技校里待我如同亲妹妹的几只鱼,初中时代,我一直很失败,又是被排挤,又是被兄弟背叛的。
如果没有风易,初中时代我连要回忆什么,都不知道。
一场十年后的同学会,除了攀比和炫富,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内容。
这个点,正是忙了一天的上班族,找地方放松享乐的时候,首都的交通情况,又开始正常瘫痪着。
走走停停的车辆大队,还没有路边行人的速度快,也不知道平时北京有车一族猖狂的资本在哪里。
大概是喜欢走马观花的戏码。
我一点也不着急,安心坐在车上发呆。
因为堵车,到的时候,将近晚了二十多分钟,中途郭瑞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打电话过来的语气还有点着急。
怕我不好意思进去,他还特地跑下来接我上去。
推开门的刹那,我见到了正对门的李鑫,诙谐的大刀眉,如今没有诙谐,该用形单影只来形容。
我们的眼神在空气中四目相对,然后他又不自在的挪开。
他的动作,让我不由得想笑,又不是当初暗恋过的情人,也不是没能在一起的情侣,用得着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摆在脸上吗?
果不其然,郭瑞径直走到他旁边坐下,我尾随其后,也坐在郭瑞旁边。
当初三个好兄弟现在重新聚在一起,尽管李鑫很拘谨,在我眼里,或许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释怀吧。
这个时候,我才有空打量包厢里的每一个人,难以想象,这些从来没有出现在我记忆中的人,竟然都是我曾经的同学。
眼神扫视到离我最近这一排时,霍连就这样出现在我眼睛里,挺直的身躯,和当年一样,还是丑小鸭中的那个白天鹅。
这时,她也转过头来看我,轻启嘴唇要和我说话,嘴巴一张一合的,听不见声音。
在西藏时,我曾经去支教过那里的学校,那里是一所新建的学校,也是唯一的一所学校,刚入学的孩子都还不会讲普通话。
为了教他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发音,我把每个字的音调都咬得很准,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学会的生字发音,无形中,我自己也就会了唇语。
霍莲说,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吓得我一哆嗦,手里的饮料溅出来不少。
唐小米来得比我还要晚,她一向嚣张,恨我入骨,刚进来就把我挤开,自己坐郭瑞旁边。
这一年,我都习惯了唐小米这种样子,又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一些,总没坏处。
包厢中,叙旧的叙旧,攀比的攀比,唱歌的唱歌,喝酒玩游戏的喝酒玩游戏。
李鑫一开始有些拘谨,在郭瑞中间人的调节下,我们之间也开始慢慢说话,聊天。
也说起了好多以前的事,问起了以前的误会和疑问。
三个人聊天的气氛尽管轻松,我的心里还是很不安,唐小米过来后,隔着一个人,我们也没再说话,想先离开的想法,从进来以后就没离开过脑子。
包厢里的空气参杂着酒味和烟气,闷得人难受,为了保持清醒状态,我特意去洗手间洗了一个脸。
出来时霍连就坐在最近的高椅子上等着我,白嫩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木桌:“聊一聊?”
人啊,一但有把柄落在敌人手上,无条件的服从是必须的,我只好坐在她对面,面对这场单方面示威的谈话。
“高兴吗?风易为了你退出歌坛还不够,还要离开中国。”
我耸肩:“不管是为了我进歌坛还是退歌坛,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知道他这次为什么去维也纳吗?”这时她嘴角并没有孤独,反而面露阴森,这不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不想搭理她,我没有回话。
她自己自言自语开始讲,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那是爱哭的妈妈。”
爱哭的妈妈?就是爱哭脖子上那个银光闪闪牌子的真正主人吗?那她一定是一个有心机的人,难怪爱哭一直不喜欢我。
“祸害遗千年,躺了三年还不消停,竟然醒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她叫方渝诗,是方渝文妹妹,风易未婚妻,她这一醒来,不得了了,风易过去看到为他躺在床上三年的美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动摇,啧啧。”
“够了。”我捏着拳头轻吼出声。
她一反常态,十分亲和的拉着我的手,给我一种我此刻就是救命稻草的感觉:“她现在能不能活还是一个未知数,要想让她变成植物人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打个电话过去,把你和风易的事告诉她,这件事就差不多了。”
霍莲竟然会歹毒到这个地步,利用我搞垮方渝诗这个不好弄的强敌,接下来我这个有把柄的人她就更好对付了。
柿子软的好捏,再把软的和不好捏的硬柿子放在一起,这样硬柿子倒是被软柿子捂得同化了。
可惜我没那么傻,不屑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当初拼命救风易的是她,为风易躺在床上成三年植物人的还是她,你觉得你能有多大把握风易会选你?”
她又嫌恶的把我的手甩开,双手抱在纤细的腰上。
“那你又有多大把握和风易走到最后的是你?”
“一个随时可能疯掉的疯子还真是摆不清自己的地位。”她已经放弃和我谈判。今天特地涂的红唇,和童话里最毒的红苹果一个色系,笑起来让人战栗。
要不是手里握着杯子,此时此刻我全身说不定都会发抖,像是穿着短袖走在大雪里,凉到骨子里,颤抖到骨子里。
“你说,风易要是知道,是会和方渝诗,或者我在一起。还是,会和一个疯子结婚?”她步步紧逼,嘴唇离我越来越近,造成了很大程度的压迫。
“就算风易不嫌弃,你也不嫌弃你自己吗?啊?想不通你这种祸害,在新疆的时候,怎么不被恐怖分子打死呢?害死了一个古力依玛还不够,现在又是准备害死风易吗?”毒苹果就要塞到嘴里,堵得嘴巴不敢张开呼吸,只好闭气。
她原本漂亮的五官,扭曲程度已经变得狰狞,我捂着脑袋,整个人像是下一秒要爆炸的气球。
“记住,就算风易一辈子都恨我,最后和方渝诗在一起,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这句话从霍莲嘴里吐出来,有一种不太真实的为爱付出感。
“如果让你耻辱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比找人捅你一刀还奇妙,我说的对吧?大作家?”
一句一字,像针扎在心上,我险些要缩成一团,做一个自我保护。
“喂,在这躲着干嘛?你手机在沙发上响了。”唐小米走过来很用力的拍我肩膀,让我赶紧过去。
我落荒而逃,跑回原来的座位上,发现上面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顾不上多想,刚才闭气太久,我唯一要做的,不是面对巨大的黑暗,只是在大口大口喘气。
霍莲迎面又要走过来,刚好被唐小米拽住,着急往我这里靠近的模样让我坐立不安。
在无神中我自己脑补了一系列背后这个洞的策划动机,后怕得下意识站起来,环视四周后,做了一个决定。警惕往门外跑的动作连我自己都觉得讽刺。
这里面坐着的,是我同窗三年的同学,毕业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聚会,我竟然只剩下逃跑。
“不多坐一坐?”郭瑞把我拉住,挑着眉不解的问道。
我胃里传来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嫌恶的甩开那只手:“我不信你不知道。”
李鑫这时突然起身拉住我:“会不会原谅我?”
在这种场景下,我皱着眉冲他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我要是没有原谅,今天就不会来这里,以前就那么傻,信谁都不信我,以后长点心,最好,把心眼留给身边人。”
他笑了,大刀眉又开始诙谐起来,后来又不解的想问我些什么。
我倒希望他永远这样单纯下去,前提是离开霍莲和郭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