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青桃枝上小》式微微胡不归

21、第 21 章

　　一路上，青桃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在马车里，他们未再投宿任何客栈，途中青桃似乎听见他们在说着什么：“好像后面有人。”或者“刘家还是叶家？”
　　等到了青州的时候，青桃住进了年家别院。这儿是枝远的私宅，以前青桃为年家看帐时，曾被带到这儿过，因年家三叔不喜闻算筹经济之声，所以年家管事们回事，盘账等都在这儿。
　　“因今年大长公主要平战事，富百姓，准备将自己过春秋宴的银两拿出来将几个州之间的运河连通，以便让货物通南北，水利平均治天下，因此军部减少了我们药材行外伤药的定额，恐怕今年的营业额要下降四成”青桃走在回廊，想向枝远告扰，她想外出，耳边传来的就是这些声音，不禁哑然失笑，怪不得清高的年家三老爷听不得这些呢。
　　“青桃，过来坐。”青桃走进厅堂，只见里面有不少掌事的都聚在堂上说话，便有些犹豫，正想退出被枝远叫住。
　　“我想出门一趟，很快回来，不打扰您吧？”
　　“正好，我也快忙完了，你稍等我一下。”枝远道。
　　青桃疑惑地看向各个管事的脸色，见他们都如吃下了个鸡蛋般张大嘴，瞪着枝远和自己，心想，你才从京城回青州，应当很忙才对，怎么会这么快得空？便道：“年大哥，我就出去一会，很快回来，您不用陪我。”
　　枝远没有回她，只是说：“刚才乌掌柜回的事情，你也听见了，你怎么看？”
　　青桃道：“既然与军费开支有关的生意都会减少，那么一定与河工有关的生意会增加，乌掌柜不用发愁年家药材铺挣得少了，因为年家的木材行和铁器行、车马行等相关的生意一定会收入提高。乌掌柜若是不嫌麻烦，可以多备些治瘴气、骨科膏药，找工部的大人们商量，让他们购置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年大哥今年应当能大赚。”乌掌柜的脸色霎时由阴转晴。
　　“不过”青桃看看枝远，见他并无多少喜色，心中一动，又想了想道：“公主的千秋礼能有多少钱呢？恐怕会让各大世家、商行摊派银两吧。”
　　这时枝远已经站了起来说道：“诸位都是各家商铺的掌柜，平日也是见惯了风浪的，你们今天来见我想必都是为了这件事情来讨我的主意。刚才青娘子的见解非常中肯，因为商铺的经营范围不同，有的会亏，有的会少赚，有的会多赚，能多赚的要趁这些消息，其它州府还不知道前囤积好货。少赚会亏的要想办法转变经营内容，这下你们应当不用再讨我的主意了吧？”众人果然摩拳擦掌，不再有异议。
　　“青娘子，你的主意甚好，只是我们车马行能经营的只是车马，无法改变还请青娘子指点”车马行的管事金铎请教道。
　　“疏通运河在疏通前一定是不疏通的，所以我断定车马行一定会被朝廷征用，年家只要和朝廷谈好价钱即可，最好不要谈钱，让他们免费用，但是免收我们一定年限的漕运税收比较划算，也容易交好朝廷。”青桃中肯说道：“所以金掌柜之后您的车马运送路线要调整，要往运河不到的地方去，现在您先多收点车马和人手，好让年家能有谈资与朝廷谈到最优惠最划算的漕运税率。”
　　青桃总是能与自己想到一起，并且将想法用最平易近人简单易懂的方法解释出来，枝远举起茶杯，喝茶，众掌柜急忙告退，金铎出别院时还晕晕乎乎地拉着乌掌柜道：“这位青娘子好生厉害，她说的听上去很有道理，真的要照做吗？”
　　乌掌柜道：“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青州有名的神童，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之前一直帮咱们家看帐。大少爷对她的意见非常尊重。”
　　旁边的一位马掌柜就有些八卦了，说道：“可不是，才新婚呢就跟着她回了青州，听说今年没有中举，正伤心失落呢。”
　　“别胡说咱们大少爷根本没有成亲，那王家与我们家并没有成礼，这算哪门子的亲？”乌掌柜道。
　　“也对，听说三老爷喝斥了夫人，说是根本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一直不肯上京城全礼。”夫人是改嫁小叔子之人，为众人所不齿，一听被喝斥，大家都挺解气。
　　“难道，大少爷喜欢这位青娘子？”
　　“那是再好不过了，当家少奶奶如果这么聪明上道，何愁家业不兴盛？”他们正在这儿美好畅想的时候，青桃与枝远已经出门了。因枝远在去京城前曾拜访过刘家，便有些踌躇，不知道要不要将她带去。二人各怀心事，走走停停，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刘府。上前打门后，是一位白发门房开的门：“您是年大公子吧？不是与您说过了，您要找的那位刘娘子早已伤重去世，不必再来问了”说罢，将门关上。
　　枝远有些尴尬的转身看向青桃，青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愣在那儿，过了半刻钟，再看看枝远，再看看关上的门，才意识到，那位刘娘子应当是自己的敏姨，不惊失色，连忙再次打门。门又开了，还是那位门房。“这位娘子，莫要敲了，我家主人不在，就我们几位仆人，您有何事？”
　　“请问，请问，那位刘娘子，刘娘子，是不是那么高，白皮肤，一直咳喘的样子？”青桃有些语无伦次地问道。
　　“这个不清楚，刘娘子是我家老爷的客人，这位年公子曾经来探望过，之后没多久便去世了，是我们家老爷发的丧，人我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发丧了，那墓在哪里？”
　　“就在城南的十里亭边上。”
　　青桃一个踉跄坐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敏姨死了，我的敏姨死了，她是知道我想死吗？旁边的枝远连忙将她挽住道：“青桃，之前不愿意告诉你，是怕影响你科举，后来你一路上心情不好，就更不敢说了。你别这样。”
　　“十里亭在哪里？我去十里亭”青桃哪里还能听得见枝远什么。只是喃喃道。
　　枝远见她恍惚，又哭不出来，怕她伤了精神，急忙支使庆俞找了马车往十里亭赶。果然在十里亭的东头，就见到了刘敏的墓，墓志铭上面写着恩人傅敏之墓，生卒纪年，以及立墓人是刘明朗携爱女颜回立，青桃记得敏姨曾说过卖身前家里姓傅，因进了刘府就照规矩改了姓，生年也对得上，于是放声大哭。枝远暗暗奇怪姑父因何称傅敏是恩人？又为何将自己女儿颜回的名字写在上面？而且也没有听说过刘明朗有子嗣，难道是姑父的私生女儿？刘敏这辈子唯一亲近的人就是青桃，墓上没有青桃的名字本身就很蹊跷，莫非这颜回就是青桃吗？那青桃岂不是姑父的私生女儿？想到这儿，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边为姑母不平，一边又为青桃庆幸，如果她果然是刘家的女儿，她的贱籍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枝远待她哭尽了，想搀起她离开，青桃却不肯走，说道：“我活了十六年，前十年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后面几年忙着念书考试全仗敏姨的照顾，如今她的后事，我没有照顾，心中寝食难安，我要在这儿结庐守孝三年。”
　　枝远唬了一跳，这十里亭就是一个乱葬坟，葬的都是没有家族的孤魂野鬼，如何是一个女孩子可以呆的地方，于是一阵好劝，青桃才勉强答应守孝一百天。她又不肯让枝远为她张罗结庐材料，只肯自己在山上找寻树枝杈杆，又用自己的外衣搭上，勉强凑成一个可以避风避雨的帐篷，也只够一个人坐卧的，好在这时已经是夏末秋至，天气不算太热，蚊虫也较少，只是早晚有些凉。枝远让仆役赶了几辆马车来，就在帐篷边陪着她,晚上夜凉有风，劝她上马车也不肯。前九天只肯吃流食喝清水，后面经过苦劝也愿意吃些素食，等到了一百天的时候，青桃狠狠地哭了一场，喝上一大碗烈酒，就着烧剩的蜡烛将帐篷点燃。心中默默地对敏姨说道：“您死因成谜，下落成谜，刘家的仆从拿着银耳环说您没有死。但刘家大老爷又带着女儿为您立墓，为什么？我是谁？”她心中一阵抽痛，恐怕自己不能就这么自我放弃，敏姨不能白死，自己也不能糊涂，她转身看向枝远，也许现在只有枝远能帮她，她向他走过来，心中想了千千万万的说辞，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眼睛一黑，倒在枝远怀中，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