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包子做皇帝》青月弦

24、讨租

　　卫城，宽阔平坦的二道街上，一着淡紫色衣衫，面色白净，手执团扇的貌美女子，与自己的贴身丫鬟和一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却目光涣散的年轻男子一起并肩缓步前行。

　　“小姐，咱们在这街上都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了，您到底是在看什么呢啊？”喜鹊看着沈辞，一脸的不明所以。

　　似是发现了什么，沈辞终于停下脚步来。

　　“喜鹊，这家医馆，可就是前些日子来护国公府给栩儿瞧过病的那位青黛姑娘开设的医馆？”

　　喜鹊顺着她的目光朝旁边望去，再回过头来时，脸上又平添了些许狐疑。

　　“是啊，您忘啦？上次您被猎隼抓伤手臂，奴婢要拉您去瞧伤时，您还在这里见过那位青黛姑娘哪。还有那次，咱家哥儿突然开口说话……”

　　“嗯。”沈辞若有所思点点头应道。

　　“说来，也真是奇怪……”喜鹊继续道，“自打上次打完仗之后好久，这医馆都没再开门，我还以为是青黛姑娘有什么别的事，要将这医馆给关了呢。没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又重新开门了。”喜鹊一脸疑惑的重新望向了不远处门庭若市的医馆。

　　四公子受伤那日，她曾来这里将这青黛姑娘请去开了几服药。没两天，药喝完了，到她再想来抓的时候，医馆已经被锁得死死的了。害她又多跑了几里地，去城东找了个老大夫重新抓药。谁曾想，回来时还落了自家小姐几句埋怨，说她如今学会偷懒了，做事都不利索了，真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也就是说，这家医馆的主人便是青黛姑娘……”沈辞却像根本没听到喜鹊的话一样，兀自喃喃自语道，“是个，姑娘……”

　　女人，特别还是个年纪很轻的女人，总要比那些做了好多年生意的“老油条”式的男人们，要好对付的多。

　　沈辞在心里暗暗揣摩。

　　青黛姑娘，你真的，不要怪沈辞要挑你这只软柿子下手，我也实在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喜鹊看自己的明示暗示都没有得到某人的足够重视，反而被她当一阵耳旁风给直接吹了过去，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是啊！是个姑娘！不是个姑娘，还能是个男人吗？真是……”

　　沈辞被她突然而来的脾气吓了一跳。仔细回想一下她刚才说的话，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

　　伸手环住喜鹊胳膊，歪着头靠在她肩上撒娇道：“知道了知道了，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还怪你慢慢腾腾耽误了给四哥上药，忘了其实你比我更着急四哥的伤……”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

　　“好了好了，好姐姐，不要生气了，快随我去医馆去吧。”

　　不待喜鹊答话，一手挽起她胳膊使劲的拽了一把，一手牵起晏栩，大步朝着医馆走去。

　　门口屋檐下挂着一只很大的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鹞鹰。见有人来，奋力的扑腾着翅膀，在笼子里翻飞。

　　沈辞略微的吃了一惊。

　　自己养那只猎隼，原是为了让它去截获于昭用来向金国传递消息的信鸽。

　　不过，那晚一役之后，她便已将它放归于深山之中，让它回到那个本应属于它的地方。

　　这鸟于自己有恩，若非有它协助，啄瞎了那逆贼的一只眼，她可真要为不小心放跑了那于昭而好好的痛心疾首一番了。她不忍心永远将它禁锢于自己的方寸之地，如此做，也算是还了它的一点恩情。

　　没想到，这青黛姑娘，竟也有这样的癖好？

　　不知，她养这鹞鹰，却是为了什么目的？

　　卫城养鹰的人不在少数，可像她这样的妙龄女子，不养八哥，不养鹦鹉，却养了这样一只极难驯化，又凶猛孤傲的鹞鹰，像自己前些日子担心会被人发现她在养鹰时的担忧一样，这件事，着实让人觉着稀奇。

　　若说，养着这东西不是有什么目的的话，她还真想不出来，它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一个姑娘家，不像是会为了自己的一点口腹之欲，特意养它来猎杀那些野味。

　　观赏吗？

　　灰不溜秋的，也太难看了点。

　　沈辞心下疑惑着，脚步却未停，片刻后，便已站到了医馆的正厅之中。

　　医馆不算大，自己进来的这个门边空着，右手墙边放着一个待客用的茶几，旁边两只椅子，与之在一条线上的地面正中央，放着一张看诊用的红木桌子，其余两面墙壁则被整整齐齐的药材柜填满。几名药童正在爬上爬下忙着给病人抓药，另外一名年龄稍长的男子则在药材柜前面的柜台上为已经抓好药的病人结账。

　　青黛正坐在红木桌子后面为前来求医的病人把脉诊治，黛眉微蹙，一脸凝重，眸中却不见半点对病患的关切，只有冷漠和疏离，让人觉得这人莫名的难於接近。

　　浓浓的药草香陡然冲入鼻腔，沈辞用团扇遮住口鼻轻咳一声。

　　众人纷纷侧目。

　　柜台后的男子率先反应过来，停下自己正拨弄着算盘的手，甩甩卷起来的袖口，从柜台后走出来。

　　正待上前，却又被随后起身的青黛用手势打发了回去。

　　那人站在桌子后面，远远的冲沈辞点点头。

　　“沈……哦，晏二夫人，您来是……”青黛望了跟在沈辞身后的晏栩一眼，接着道，“可是晏公子又有何不适？”

　　沈辞笑了笑道：“并非如此。沈辞今日前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哦？”青黛狐疑道。

　　来医馆不为看病？

　　那难道是……

　　她心下一紧，默默朝自己左手边通向后堂的那扇紧闭着的门看了一眼，依旧将目光投向了沈辞，眸色却已然恢复如常。

　　沈辞也默默朝周围环视了一周，勾了勾唇对青黛道：“不急，青黛姑娘，您大可先为您的病人诊治，沈辞稍作等待，也无妨。”

　　“哦……”青黛淡淡应道。心里虽疑惑，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缓缓落座，抬手轻轻将三根手指搭上患者手腕。

　　片刻后，收回手指，对着病人询问一番，提笔开了方子，目送这位病人出门，掩唇对候在旁边的一名小医女耳语几句后，便起身朝沈辞走来。

　　就听那小医女对着众人道：“各位，今日已近晌午，我家青姑娘要先歇着了，请各位明日再来……”

　　人群一阵熙攘，有不满的嘟囔着甩袖离开的，有拉扯着小医女恳求让青姑娘再给看看的，有咳嗽、喊痛的，有弓着背、挺着大肚子的。

　　沈辞微微皱眉。

　　青黛已然走到了自己面前。

　　“二夫人，”她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说话……”

　　二人走到墙边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下。

　　医馆里渐渐安静下来。几个大概是病情不怎么急的病人，并未就此离去，走出门后便又停下了脚步，围在门边好奇的朝里面张望，并不时的冲着沈辞指指点点。

　　沈辞低头笑笑。

　　如今，我倒成了这北胜卫城的名人了。

　　“晏二夫人此来，不为看病，那究竟，是所为何事？”坐定后，青黛故作淡然的开口问道，黑色的双瞳中却闪着警惕的光。

　　沈辞这才仿佛突然回神，“哦”了一声，勾唇笑道：“我此来，是为青黛姑娘这医馆所需缴纳的租金之事。”

　　“哦？”青黛满脸狐疑，心下却突然放松下来，也笑了笑道，“医馆的租金，青黛昨日已叫人随这二道街上的其他租户一起，都交到了府上，舅公老爷李生贵的手上，并无有拖欠……”

　　“正因如此，沈辞才更要来找青黛姑娘。”

　　“这又是为何？”青黛脸上刚刚才绽开了些的笑容，又开始渐渐凝固。

　　“众所周知，这二道街上的十几家店铺，皆是已经仙逝的晏老爷留给他的次子晏栩的遗产，房契、地契、租房合同等一应手续，也都在我们夫妻二人手上。为何，你们这些租户，却将租金都交给了舅公李生贵？！”沈辞不紧不慢地问道。

　　两道凌厉的目光却直逼青黛双眼，不怒自威。

　　“这……”青黛一时语塞。

　　缓了一缓，她才又重新开口道：“历来，这租金都是交给舅公老爷李生贵的，却也未见有何不妥……”

　　“那是以前……”沈辞轻摇着团扇，不疾不徐打断她道，“青黛姑娘也说了，以前，这租金已都交给了舅公，打从晏栩离开晏府到今日，不多不少，刚好十年。”

　　“十年的租金有多少，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过去晏栩在护国公府衣食无忧，沈辞便不愿深究，权当替晏栩尽了孝心。可如今，我已经嫁进晏家，舅公、长嫂又不愿与我在一个锅里吃饭，叫我在海棠苑里自立门户，那这些租金若再交于舅公之手，会否不太妥当？”

　　“那依二夫人的意思……”青黛面上已没了笑意。

　　沈辞垂首勾唇道：“自然是要收租金。”

　　“可我已将租金交于李生贵。”

　　“沈辞却并未收到。”

　　“那若我说，已交过的租金，青黛绝不会再交第二次呢？”

　　“那沈辞，只有请青黛姑娘，即刻便将这屋子腾出来了。”

　　面色如常，云淡风轻，双眼却投射出十分坚毅果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