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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初见柏子仁 ...

  •   “你……”

      青黛杏目圆睁,柳眉倒立,已是怒不可遏。

      片刻后,却又强忍怒意平静下来,扯了扯嘴角,道:“如此,青黛便做不了主了,需去请示过我家主子,才能定夺。二夫人稍候,青黛去去就来。”

      说罢,起身往药材柜旁边那扇通向后堂的门里走去。

      沈辞一瞬间却有点慌乱。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什么“主子”?青黛不就是这医馆的主子吗?

      怎么……

      她回头望向身后的喜鹊,岂料对方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二人面面相觑,皆摸不着一点头脑。

      余光不经意的一瞥,却恰好就被沈辞瞥见了昨日在李生贵处碰上的那个青袍男子。他低着头躲在人群里,似乎正侧耳细听着前方人群在议论的事情。

      很好。

      沈辞暗道。

      他绝对不会是仅有的一个,这些围观的人里,一定还有其他的租户躲在其中,想静观事态发展。

      自己此来,本就是为了杀鸡儆猴。想刚才与青黛的一番话,应该已足以使他们看清自己的处境——若日后再将租金交与李生贵,我便视你们为拒不交租而行使自己房主的权利,强行收回店铺。

      其实,说是如此说,若事情果真未能照自己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的话,她也只能再想其他办法。或报官,或去求哥哥们帮忙。

      可那样一来,事情势必会闹大,又恐会有她护国公府仗势欺人之嫌,沈辞想,还是由自己先出面来解决一下,实在不行再说。

      目前看来,事情还算顺利。接下来,只要青黛交租,开了这个头,想必其他人也定会乖乖就范。

      毕竟,这么多家店铺,就数青黛的医馆店面最大,交的租金也最多。这样的大头都心甘情愿交了两茬租金破财免灾,其他人,就更没有意义再僵持着了。

      胳膊,怎么都拧不过大腿,人家可是堂堂护国公府的千金,北胜卫城大都护的亲妹子。

      想着,沈辞蓦然觉得,自己此时的嘴脸,势必与戏文里的那些乡绅恶霸一般无二。

      可是,天知道她有多么的被逼无奈。

      干干的咳了一声,沈辞将目光投向了青黛进去的那扇门方向。

      不知,这青黛口中所说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若不似青黛那般,是个会跟你好说好商议的弱女子,而是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张扬跋扈的壮汉,该当如何?

      事到如今,就是托塔天王下凡,自己恐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沈辞默默紧了紧握着团扇的手掌。

      “哗啦”一阵翻书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头一看,是坐在看诊桌旁的晏栩,正翻着自己刚才出门时嘱喜鹊带着的,每家商铺的详细的租金记录。

      那是她照着商户的租赁合同连夜摘录出来的。

      沈辞笑笑,伸手去整了整他稍显凌乱的衣袖。

      正在这时,后堂门“吱呀”一声打开。

      沈辞略微地吃了一惊,迅速站起身来。

      纤长白皙的几根手指轻轻挑起珠帘,一白衫及地,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青年男子从门后一低头走了出来。

      来人身形瘦削颀长,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似是羸弱的书生气,却又有不同的另一种大夫独有的气质,让他看起来竟似有一番仙风道骨的仙人之姿。唇角若有似无的一点笑意,又为其更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清亮深邃的眸,在看向自己时,仿佛闪过了一丝欣喜。

      转瞬即逝。

      沈辞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人不似自己方才所猜想的那般凶神恶煞。

      “二夫人,这位便是青黛的主子,也是这医馆真正的主人,柏子仁,柏公子。”青黛向沈辞介绍道,又转向男子道,“主子,这位便是晏家的二夫人,护国公沈伯奕的掌上明珠,沈辞。”

      倒真是人如其名,不寒不燥,香气透心。沈辞暗想。

      施施然走上前,颔首道:“未曾提前知会过便贸然前来,还请柏公子勿怪。”

      柏子仁同样微微颔首,但笑不语。

      她便继续道:“沈辞今日前来,是为了店铺租金的事。距上月月底的交租之日,已又过去了将近半月,沈辞却并未收到柏公子的租金,故,前来询问。”

      那人笑意稍敛,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青黛。

      后者忙恭恭敬敬躬身回道:“青黛已将租金交与晏家的舅公李生贵,并无有一丝拖欠。”

      柏子仁微微点头,面上却并未有惊异之色。想来,是刚才青黛到后堂去请他之时,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

      而他此时又故意引青黛再说一遍,自己却始终不开口表态,这人的心思,也着实是深沉。

      恐怕,不会好对付。

      骑虎难下,沈辞硬着头皮接话道:“房子是栩儿的,青黛姑娘你租来做了医馆,却将租金交与了舅公李生贵,会否,不太妥当?”

      “有何不妥?我等租户的租金,历来都是交与李老爷手上的,二夫人您才刚一嫁进晏家,便要为了这样的一些蝇头小利,与晏二公子的舅公斤斤计较,不留情面,二夫人您如此做,会否才更显不妥?!”

      柏子仁一来,青黛仿佛有了靠山,态度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愈加激烈。

      沈辞深感事情棘手,暗捏一把汗。

      正待再度开口据理反驳,却见一直在旁态度不明的柏子仁突然伸手拦住了情绪激动的青黛。

      后者立刻恭顺的闭口低下头去。

      柏子仁望着满脸惊异的沈辞笑了笑,又向青黛使了个眼色示意。

      也不知这主仆二人之间打的是什么哑谜,只见这青黛突然就急了,黛眉一蹙,叫道:“主子!”

      沈辞被这一声吓到,这才从刚才的那个笑里醒悟过来,迷迷瞪瞪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柏子仁也有些恼了,剑眉一拧,斜眼瞪向青黛。

      那人立马像被霜打了的小花一样,又蔫了下去。

      踟蹰半天,最后还是一脸不情愿地转身,走进了后堂。

      片刻后,手拿一个小小的布袋重新返回。

      微微欠身福了福,面上依旧一副“我很不乐意,但是又没有办法”的表情,向沈辞道:“我家主子海量,不愿因此伤了与二夫人之间的和气,特命我重新去取银两来交租。敢问二夫人,我们这医馆,一月所需缴纳租金为多少?青黛好分、文、不、差的,全数交给二夫人。”

      “六两七钱。”一直安安静静待在旁边的晏栩随手摆弄着放在桌上的脉枕,头也不抬说道。

      这段时间以来,他便总是会有意无意的突然说几个字,可到别人再问时,便又重新缄口。

      沈辞只道这是个好兆头,不管怎么看,晏栩都是在渐渐的好起来,只要假以时日,他定可以完全康复。便顺其自然,除了闲时偶尔稍加引导,其余时候就由着他总是不定时的语出惊人。

      是以,此时听他突然这样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沈辞惊异之余,倒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从喜鹊手里接过账簿,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仔细翻阅寻找着关于医馆的租金明细。

      “六、六两七钱?!”

      终于找到了医馆的记录,沈辞却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这是巧合还是……

      难道,栩儿他只是随手翻了翻账簿,便已经可以将这上面的数字全都记在了脑中?!

      沈辞难以置信的随便翻开账簿,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念道:“二道街,李记烧饼铺,租金是……”

      “三两,三钱。”晏栩接道。

      沈辞愕然,颤抖着双手继续翻阅。

      “城西五里,佃户张二娃需交粮……”

      要说这十几家商铺的信息比较好记的话,那这些佃户要交的租金,都是些琐碎物品,可就没那么容易记住了。即便自己亲笔摘录,抄写了一遍,现在也根本想不起来哪家的,谁,需交多少粮食、租金。

      若栩儿真能答对……

      “稻谷五斗,小麦三石,粟米七斗,租金,六百文。”

      沈辞瞠目结舌。

      “城、城南王瑞年……”

      “红薯二十,白菜百斤,土豆五百。”

      门外的人群霎时间也一片哗然。

      看晏二夫人的样子,十有八/九这晏栩是全都答对了。都说,晏家二公子是个“哑巴”,是个“傻子”,可怎么今日看来,这晏栩非但不哑、不傻,反倒像是个天才?!

      今日这奇事,可真是看了一件,又一件。

      沈辞也愣怔在了原地。

      没想到,栩儿他竟会对数字如此敏感,且还有此等过目不忘的本事。

      果然如自己所料,栩儿他,不同凡人。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青黛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从布袋里拿出银子数好,往沈辞旁边的桌子上一放,下了逐客令。

      “这是租金,二夫人您收好。若无其他事情,青黛还要继续开门营业,晏二夫人,慢走不送。”

      一时高兴的有点忘乎所以,沈辞这时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此行所为的是何事。

      看一眼似乎默许了青黛做法,兀自坐到桌边喝茶的柏子仁一眼,又缓缓凝眸望向了桌上的银两。

      收拾好情绪,站起身来。

      “那,沈辞便却之不恭了。”

      使个眼色让喜鹊将银两收起来,转身牵起晏栩,往门口走去。

      门口的人群已自动向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来,沈辞却突然顿足、回身、深深望了那喝茶的人一眼。

      此人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但看他行事,似乎又并未有恶意。若他真有心与自己过不去,凭她和喜鹊主仆二人再加一个晏栩,又如何能是他的对手?他若带人不由分说将她赶出来,她也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可他却二话不说,又交了一份租金给自己。

      不知为何,沈辞深觉此人仿佛早已看透了她此行的意图并非是针对他,而是要逼其他人将租金交给自己,并且以德报怨,不声不响的,帮了自己一把?!

      若真是如此,她今日,岂不是欠了人家一个大大的人情?

      心中竟生出一丝感激。

      沈辞望着那人始终带笑的唇角,眉头轻舒,勾唇一笑,点点头作为最后道别,转身抬脚迈下台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初见柏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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