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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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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收拾妥当后,林巧雅从原路翻出大院,脚步刚走到墙根前,远远瞧见郝爱学和两个壮汉走来了,手里操着木棍子。
身子往后撤了撤,躲在大榆树的根部,耳朵骨竖着,仔细听着动静。
院内一阵“噼里啪啦”摔碎东西的响杂声,夹杂着三人的咒骂声,在宋家小院上空回荡着。
“给我好好找找,瞧见老鼠窝给我把手扒进去挖。”
说这话的是郝爱学,怨声很深,大概是话吼多了,嗓子嘶哑得很。
“队长,这是最后一家了,找不着可咋办?”
听声音应该是个胖子,中气不足,又有点唯唯诺诺。
郝爱学的咒骂声更响了:“我让你来干活的还是来逼逼的。”
院子里没说话声了,倒是添了许多罐子碎地的声音,清脆得很。
林巧雅闲来无事,继续玩弄着垂荡在胸前的麻花辫,等着等着,院内没动静了。
她起身走上前,朝着小道上瞅了瞅,人走远了。
这时,下雨了。
虽不大,可这雨丝很细,很绵,像春天时空飘浮的柳絮,让人不由心生烦躁。
公社里乱成了一锅粥,村民们站在台墩子下面,头顶上没有避雨的地方,硬生生的让雨浸湿了头发。
台墩子上面的村干部带着保暖的绒线毡帽,脑壳上方又有一块大木板用来遮风避雨,倒也没觉得不适。
见大家伙闹腾,村长招着手想让其安静下来,“别吵吵,闹啥子!”
有些村民耐不住了,嚷嚷道:
“村长,这查要查到啥时候?”
“俺孙子要是淋雨冻着了,俺就不去上工了,得在家照顾。”
“走,大家散了。”
……
整个村民队伍中也就宋家四人提心吊胆的,个个低着头,胀红了脸,从头到尾头也不敢抬,生怕被人瞧出端倪来。
宋曼宁推了推方筱的手,小声问道:“娘,这事可咋办?要不认了吧?”
宋文杰站在方筱后头,也听见宋曼宁的话了,他伸手用力戳了戳宋曼宁的后背骨子,闷身闷气道:“不能认。”
台墩子上的村长又发话了,语气有些着急:“谁偷的早点认了,也好让大家回去休息,可万万不能做那颗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啊!”
宋曼宁再一次喊道:“娘……等会让郝队长查出来全家都给跟着倒霉。”
方筱拿不定主意,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家孩子,咬了咬牙,准备往前走。
还没走两步,手就被宋南音给拉住了。
搁旁侧站着的宋南音朝着木门方向努了努下巴,待到方筱的视线也抬了起来,才小声说道:“娘,郝队长回来了,你瞧他手上没拿东西,咱们再等等信。”
“还等啥,”宋曼宁不满道:“你想跟着受罪,我可不想。”
方筱红着眸子,准备往前走。
宋南音的手没松开,“娘,我瞧见郝队长朝着村长摇了摇头,我敢肯定东西没搜到,你再等等,再等等。”
方筱抬着头看着郝爱学的方向,果真发现他拉长了脸,如同驴脸般发黑,眉头紧蹙着。
心头稍微松了口气。
身侧有个年迈的老头,杨柳村有名的病秧子,大概是淋了雨,眼下脸色苍白,剧烈咳嗽起来,猛地一咳,一口血喷在了前头妇女的衣服上。
接着,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搀扶着老头的中年男子一边摇着老头的身子骨,嘴里一边大声喊道:“爹……爹,你醒醒,你醒醒……”
男子媳妇是杨柳村有名的爆脾气,只见她叉着腰,粗着脖子,冲着村长直接嚷嚷道:“我爹要是出了啥事,这事可过不去,就算是闹到上面,我也得讨个说法。”
“这算啥事?”
村长看了看其他干部。
有干部劝道:“我看今天还是散了吧?”
村长也怕事情闹大,平白无故受到连累,他咳了一声,喊道:“散了,散了……别搁这呆着了。”
村民们帮着将老头抬了出去。
江家人跟在后头走着。
进了家门,林美红瞧都没瞧被翻得乱如麻的家,而是将目光直接落在林巧雅身上,见她正安安稳稳坐在架子床上,手上倒腾着拐杖。
上前问道:“刚才郝猪有没有找你麻烦?”
林巧雅将拐杖翻了一面,继续用镰刀刻着,头也没抬,嘴里回道:“我多机灵一人啊,远远瞅见郝爱学挨家挨户搜家,我麻溜得躲草垛子那去了。”
林美红抚摸着胸口,“可把我吓死了。”
江耀宗从门外走进来,带着讽刺的眼神看着林美红:“我就说闺女没事吧。”
林美红怒道:“就你聪明。”
另一侧的宋家。
方筱进了门也没稍作休息,直直朝着陶瓷罐子方向跑去,低头一看,陶瓷瓦片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瓶颈上还悬挂着布条子。
“盒子呢?”
宋文杰仅次于后面跑进来,问道:“娘,东西还在吗?”
瞧见地面上的陶瓷碎片后,不吭声了。
宋曼宁脚步也踏了进来,嘴里大惊小怪道:“见鬼了。”
方筱靠在墙面上,就现在的情况进行分析:“难不成是郝队长搜到之后故意没说,想要借此威胁我们?”
“不见得,”宋南音看着方筱,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我觉得以郝队长的为人,他如果搜到东西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是一定要致我们于死地的。”
“那这事就怪了。”
方筱精致的眉头颤了颤,有些忧愁。
见大家都没了主意,宋文杰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总觉得身边冷飕飕的,缩了缩脖颈,看着大家:“你们说,会不会是爹回来了?”
“要死啊你,”宋曼宁这人生性胆小,听见这话后一下子脸就白了,“大白天瞎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方筱看不下去了,出声斥责道:“曼宁……他可是你爹。”
宋曼宁吐了吐舌头,坐在架子床上继续照镜子。
临近四月了。
天气温暖舒适,枝头的嫩绿也在开始此起彼伏的涌动上来。
半夜时分。
林巧雅借着明亮月光的照射,大步往后山走去,边走边转过脸来,招呼后头的江相杰:“三哥,你走快点。”
“你要带我去哪?”
睡眼朦胧的江相杰走两步就打瞌睡,头一个劲杵着,半点力气也没有,可瞧着林巧雅越走越远,只能迈开步伐去追。
“你慢点。”
后山地理位置较偏,又环绕着江海,因此村民们鲜少有人来,久而久之,山间小路长满了杂草,如今入了夜,不知名的虫子似乎出来行动了。
四处窜来窜去。
走了好一会,林巧雅才停下脚,指着前头,笑道:“三哥,我觉得从今儿起你得佩服我,真的。”
江相杰听的云里雾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伸手挠了挠自己脑门上的头发,“啥?”
“你在这等我一会。”
话落,林巧雅转身进了山洞。
江相杰搁洞口等着,恰巧月亮有些偏移了,外加四周时不时传来野兽叫唤声,直惹得他发憷,身子骨一颤一颤的,像是被冷风侵了经脉。
缩着脑袋,往洞口走了走。
“妹妹?”
林巧雅手里捧着红木盒子走出来,见倚靠在洞石上的江相杰止不住打颤,便打趣道:“三哥,你是不是害怕?”
江相杰舔舐了一下嘴唇,扯谎道:“我这是冷的。”
见林巧雅手上捧着物件,他仔细瞧了瞧也不像是自家的,“这东西哪来的?”
“宋家的。”
“你拿他家东西干啥?”
“三哥,”林巧雅眉头挑了挑,俊秀的脸上爬上了一丝的狡笑,“我说偷郝猪家东西的人是我,你信不?”
“你?”
江相杰绕着林巧雅的身子转悠了一圈,边看边摇头,“你要说咱爹我倒相信,或者说我梦游去偷的我也信,可你,打死你,我也不信。”
“你别瞧不起人。”
眼下,江相杰睡意全无,眼睛直直盯着红木盒子,似乎要将它看穿似的,“到底咋回事?”
原本就知道江相杰不会相信,这话说出去,六零年代的人都不信,毕竟对于老一辈思想的人来说,女娃就该是相夫教子、品相端庄的。
林巧雅耸了耸肩:“上次我搁西凉河里捡的。”
“那你藏着干啥?”
“上次爹跟我说过,这盒子是宋家的传家宝,我就寻思着捡回来还给宋家,”林巧雅说的无比真诚:“咋想到后来碰到郝猪大搜查,家里藏不住,没法子就寻了这么块地方藏着。”
江相杰点了点头:“传家宝是应该还给人家的。”
林巧雅将盒子往前推了推,靠近了江相杰的腹部,“给你。”
“给我?”
江相杰迟迟不伸手去接。
林巧雅将盒子塞进江相杰怀里,塞得紧紧的,嘴里解释道:“三哥,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早就瞧出你看宋家姐姐的眼神不一样,我这是在给你表现的机会。”
江相杰愣了一下。
林巧雅也没再多话,跨着步伐往山下走去,一边走嘴里一边哼着歌:“妹妹你坐……”
突然停住了,转脸看着跟在后头的江相杰:“哥,我教你唱歌,往后你见着嫂子你就唱。”
江相杰蹙着眉头,又伸手挠了挠头发,一副无语的表情,“唱吧,唱吧。”
月光有些黯淡,林巧雅也就没瞧见江相杰的表情,眼睛瞅着脚下的山路,嘴里自言自语唱道:“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到家后。
木门一关,江相杰就发出了呼噜声,映着外头响亮的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