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改命纪》鬼七叔

12、第12章

　　几天后。
　　村食堂大锅里的红薯疙瘩汤已经稀稠的全是水，杨柳村的村民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饥荒，大伙面黄肌瘦，走起路来半点没有先前的脚力。

　　傍晚时分，江家人坐在架子床上，闭目养神。

　　林美红头靠在床板上，眼睛半睁半闭瞧着江耀宗，说起话来也是小声小气的：“孩他爹，你说这日子啥时候才到头？”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江耀宗淡淡说道。

　　坐在地上的江相杰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捂着肚皮，只听见“咕嘟”一声响，他挠了挠头发，“上头啥时候给我们拨粮食？几天前就说快了快了，咋的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干……干干部饿不……不死，”江守恒摇着脑袋，努力让自己把后头的话吐出来：“拨……拨不了。”

　　“哎……”

　　江耀宗侧着身子，手扶着腿上了架子床，屁股往里拧了几步，人躺在床里侧，闷声道：“快睡，睡着就不饿了。”

　　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后，江家人全部上了架子床。
　　大伙眼巴巴瞧着屋顶的藤席棚子，吞咽着口水。

　　林巧雅是江家最饿的，食堂舀菜的妇女是个势利眼，瞧着她是个女娃，只给了小半勺稀汤，上面零星飘着点红薯皮。
　　嘴里忍不住埋怨了两句：“这个死欧巴桑。”

　　林美红听见声，转过脸问道：“闺女，你说啥呢？”

　　林巧雅没动，也没吱声。

　　“这孩子，”林美红反过手拍了拍林巧雅的胸脯位置，听着她嘴里发出轻微而又均匀的呼噜声：“又是打呼又是说梦话的。”

　　江耀宗肚子饿的难受，刚眯着点，被林美红一出声给惊着了，眨巴着干涸的眼睛，小声道：“别吵吵了。”

　　入夜，江家人都睡着了。
　　林巧雅翻了个身，套上裤子，轻手轻脚出了门。
　　寻思着去后山瞧瞧。

　　走着走着，到了山西侧，前头是翻滚着水浪的江海，远远瞧不见尽头，她平日里怕水也就没往山下走过，可眼下饿的急，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河货。
　　“怕啥怕！真摔河里死了，说不定又穿回去了。”
　　嘴里嚷嚷了一句，算是给自己壮壮怂胆。

　　脚下步伐往前走，下去的坡度有些大，林巧雅用手紧紧攀住身侧的树干子，一步一步尤为仔细，头还不忘四处张望，看看周围的环境。
　　往下走了一会，到了一块平地。
　　放眼望去，长满了葛根藤。

　　她就近捡了根粗壮的树枝，一手握着枝干，另一只手撇开藤叶，用力开始挖掘周围的泥土，旱着的地，有些硬。
　　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挖出小半根，残留的根部留在泥地里，弯弯绕绕得竖直着身子。
　　以往在教科书里看过，葛根是味中药，制成粉末或者晒干后，功效优良，也可以生吃，洗净表面的泥土即可。

　　江海近在眼前。
　　可林巧雅不敢去，便将葛根在衣服上擦了擦，对着月光照了照，糊弄着自己咬了下去，在嘴里反复咀嚼、酝酿了好一会，才咽了下去。
　　“这味道真酸爽！”

　　又挖了一些，裹在胸口的衣服上，朝着家里跑去，颠着的葛根，沾染着甩动的麻花辫。

　　次日一早。

　　鸡鸣声响起，屋外还是灰蒙蒙的天，隐约透露着一丝的皎洁，林美红闻着屋内有股腥味，味道不浓，再仔细皱着眉头闻了闻，似乎是葛根。
　　她下了床。

　　江耀宗也醒了，翻了个身，支着身子瞧着林美红，见她蹲在墙角跟旁，便心生好奇问道：“咋了？”

　　林美红转过脸来，小声问道：“这葛根你哪挖来的？”

　　“啥葛根？”
　　江耀宗抬起身子，伸着下巴往墙角看了看，光线太暗，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起身套了条破裤。

　　架子床“吱嘎”一声响动。
　　睡在里侧的江相杰被惊醒了，他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微微有些困乏的问道：“娘，这是啥味？”

　　林美红道：“葛根。”

　　这话一听，江相杰的睡意顿时就消除了，利索得爬起身来，裤子也没穿，走到墙角跟前，凑近脑袋看着，嘴里嚷嚷道：“娘，还愣着干啥，快洗洗吃呀。”

　　声音太大，屋子里的人都醒了。

　　林美红瞧着大伙，问道：“这葛根哪来的？”

　　林巧雅窝在被褥里，小声喊道：“后山挖的。”

　　后山可是个危险的地界，江耀宗直起身来，心里有些不悦，言语就跟着凶了些：“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谁让你半夜去后山的！”

　　林美红也有些生气，将葛根掷在地上，帮着江耀宗一起训孩子：“谁给你的胆！”

　　天已经大亮了，晨起的光亮毫无保留闯进了屋子。
　　林巧雅抬着头，努了努嘴巴，看着。

　　江天佑冲着林巧雅使了使眼色，又将脸转向了江耀宗方向，见他们俩脸色不好，开口劝道：“爹娘，妹妹也是一时糊涂，她以后肯定不敢了。”

　　江守恒也帮着劝：“是……是是呀……”

　　江耀宗不说话。

　　林美红用手肘从背后戳了戳江耀宗，见他不理睬，便轻咳了一声。

　　江耀宗动了，步伐往前迈了两步，走到安置物件的石板上，找了根粗壮的棍子，一手握着，瘸着腿往林巧雅方向走去。

　　瞧见这架势，林美红有些慌张，伸手去拦江耀宗：“孩他爹，你这是干啥？”

　　江耀宗瞪着眼睛：“放手。”

　　护妹心切的江相杰快步走到架子床跟前，两手张开挡着，“爹，古人言，君子动口不动手。”

　　江耀宗一把推开江相杰，操起棍子就往被褥上打，手头力道还不小，直打得林巧雅哼哼。
　　好一会后。
　　收回棍子，狠狠掷在地上，接着冷哼了一声往院外走去。

　　虽说要给闺女长记性，可林美红心疼死了，等到江耀宗人一走，马上走上前，掀开被褥瞧着伤势，左看看，右看看。
　　手在林巧雅屁股上轻轻碰了碰，瞧着没出血，心里便知道丈夫手头握着分寸，她拍了拍闺女的肩膀，面上仍旧是落着生气：“记住了没，看你往后还敢不敢。”
　　话落，人出了门。

　　江天佑问道：“妹妹，没事吧？”

　　林巧雅扶着屁股，勉强翻了个身，对着大伙竖了竖大拇指，吹嘘道：“这点伤，不碍事，扛得住。”

　　江守恒笑了笑：“就……就就你……你贫。”

　　傍晚时分。
　　田野上隐隐约约传来妇女的哀嚎声，混合着村食堂烟囱里冒出的白烟，在杨柳村的上空盘踞着。

　　小道上议论纷纷：
　　“真是糟心了。”
　　“上午还好好的一人，咋说死就死了。”
　　“顶不住了。”
　　“早晚我们都得饿死。”
　　……

　　林巧雅和江相杰并排在小道上走着，耳边刮过村民的摇头叹气声，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频频皱眉。

　　“奶奶。”
　　瞧着前头的老妇人泪眼婆娑的模样，林巧雅出声喊道，待老妇人抬起头来，她才接着说出想问的问题：“谁家出事了？”

　　老妇人看着两人，擤了擤鼻子，“宋家。”

　　一听宋家，江相杰撒开腿就往前跑，细长的腿迈开大步伐。
　　林巧雅搁后头追着。

　　西侧田野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个个都伸着脖子往里看着，在南侧有个空隙，村干部正站在那里。

　　郝爱学朝着汉子使了使眼色。
　　汉子张着手臂把村民隔离开来。

　　见村民还不散，郝爱学摆了摆手，面露以往的凶恶：“别看了，别看了……说你呢，还不滚。”

　　村民们稀稀拉拉走了。

　　江相杰想要上前，可手被林巧雅给死死拽住了，他转过脸去，“撒手。”

　　林巧雅知道江相杰的心思，她指了指前头站在众人身后的宋家三姐妹还有方筱，努了努下巴，“你瞧，人不是好好的吗？”

　　一时被冲昏头的江相杰抬着头瞅着，半晌才缓过神来，瘪了瘪嘴巴，又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说什么人？”

　　“装，”林巧雅白了江相杰一眼，“继续装，早晚我得把这层膜捅破了。”

　　江相杰将眸子转向一侧，“有病。”

　　林巧雅一时来了兴趣，伸手推了推江相杰的胳膊肘，见他没有反应，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不少，嘴里也道：“你瞧，宋家姐姐在看你。”

　　江相杰撒腿就往家跑。
　　林巧雅叹了口气，又一次跟在屁股后面追。

　　半道上。
　　江相杰突然停住了脚，细长的手摸了摸鼻梁，“妹妹，那个葛根哪挖的？”

　　“在……”
　　林巧雅停顿住了，抬着头看着江相杰，眸子里泛起一丝的戏谑，“你说你是不是想挖了给姐姐送去？”

　　江相杰舔了舔舌头，用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和面部的潮红，随后只轻飘飘说了两个字：“有病。”

　　见江相杰往前走，林巧雅道：“在后山。”

　　木门紧闭着。
　　两人叩了很久门才开。

　　来开门的江耀宗面色有些差，喘气声也不均匀，连带着腿也有些不利索。

　　进屋一看，林美红搁床上躺着，被褥蒙住身子骨，只留半个脸露在外面，再瞧仔细些，发现额头渗着一些小汗珠。

　　江相杰问道：“娘咋了？”

　　“啊？”
　　江耀宗的兴致刚进行到一半，人还没完全脱离出刚才的情绪来，转脸看了看架子床的林美红，扯谎道：“你娘有些头疼。”

　　“打紧吗？”

　　林美红沙哑的声音道：“娘没事。”

　　林巧雅心头一笑，识趣的往院外走去。

　　入夜，轻微晃动的架子床。
　　她思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