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始之罪》絮墨如言

15、宇宙之初（十三）

　　【1】

　　维也纳警署

　　“今年上半年，你一共进了三次警察局：一次聚众斗殴，一次破坏公共设施，一次性.侵，而这一次你竟然袭警。”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一个年轻男子的面前，慢悠悠地讲述着他之所以被提讯的原因。

　　年轻男子像是听错了一般，冷哼道：“在我这里，只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我可从来用不着这种低俗的方式。大叔，是我拒绝当她男朋友，她才故意告发我的，懂？”

　　“Fine,Fine，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没有改变。”白发男人转而又说，“不过孩子，上天并没有把你推向绝境，你非常聪明，拥有异于常人的物理学天赋，和惊人的逻辑推理能力，你可以靠自己的这份天赋摆脱现目前的窘境。”

　　年轻男子抬眸，先是低声轻笑，后来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像我这样的人渣，社会的败类，你竟然说还有什么天赋，不好笑吗？”

　　年轻男子说完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还未来得及点燃，对方便低声呵斥：“不许抽烟。”

　　年轻男子耸耸肩，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满，但仍旧只有规规矩矩地放下，因为他知道，眼下能救他出去的只有这个突然出现的自称维也纳大学知名教授的叶逸。

　　“如果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可以将你保释出来。”

　　“……什么条件？”

　　“第一，加入我的团队，有一项伟大的研究正等着你，一旦成功，你将名垂青史；第二，你需要接受心理辅导。又或者……”叶教授耸耸肩，像是笃定了对方无路可退，“如果你不同意，可以尝试着联系你的父母。”

　　年轻男子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孤儿。”

　　【2】

　　臻橙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孤儿这件事会让自己难堪，相反，从他母亲过世的那一刻开始，他总是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他是孤儿，即使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还健在。

　　而后某一天，父亲被情人害死，他真正成为了孤儿，反倒很少提及自己的身世。

　　臻橙坐在电脑桌前，显示屏上是一张清秀的脸，这张脸他见过，不久前他还在MUSE酒吧看见他来送货，虽然人很清瘦，但力气却不小，一个人搬完了整一车的酒。

　　没想到，这个人死了，而且死得如此离奇。

　　臻橙拿着铅笔在一张A4纸上写了个“死”字，然后在这个字的周围开始添加人名和地名，最后用箭头将这些离散的文字串联起来。

　　他先在周越泽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叉，然后将指向钟伟的单向箭头打了个问号，最后将卢晓艺这个人名圈了起来。

　　『应昌路14号』

　　臻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把笔记本合上，重新放回抽屉里。

　　他觉得坐得有些久了，打算站起来抽根烟。

　　臻橙平时很少抽烟，除了做.爱以后，就是思考问题的时候。

　　他走到窗户边上，斜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看着小区大门入口的方向，格言刚刚走进来。

　　臻橙勾了勾嘴角，猛地吸了一口，以最快的速度将烟抽完，然后将烟蒂摁灭丢进垃圾桶，出了门。

　　格言刚从学校回来，看起来有些疲惫，刚到家，便看见臻橙蹲在自家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从楼梯走上来。

　　“你……等我？”

　　“嗯。”

　　“等我做什么？”

　　臻橙站起来：“你去哪里了？”

　　格言一边开门，一边回：“学校啊。”

　　臻橙跟了进去，问：“今天上什么课？”

　　格言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犯罪侧写……”

　　臻橙若有所思：“怎么样？”

　　格言皱眉：“不怎么样。”

　　“多年不用，手艺生疏了吗？”

　　格言白了他一眼：“你说的对，也不对。”

　　臻橙说：“你们学心理学的，说话都这样吗？”

　　格言说：“怎样？”

　　“绕弯子啊。”

　　格言坐在沙发上，一直在揉太阳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阴阳人吗？”

　　臻橙走过去，摸了摸格言的额头：“发烧了？”

　　格言打掉他的手：“似女似男，非女非男……”

　　臻橙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你是说，你通过心理侧写，发现罪犯很有可能同时兼具男性和女性的特征？”

　　格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但已经肯定了臻橙的猜测。

　　“那就不好办了。”臻橙神神秘秘地说，“你偷偷对815案的罪犯进行侧写了？”

　　格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盯着臻橙：“昨天晚上……”

　　臻橙撇了撇嘴：“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

　　格言有些尴尬，以为对方会因为昨晚让他一个喝醉的人自己回家而生气，正想解释，只见臻橙突然走到她面前，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下次我一定少喝一点，不让你一个人回家。”

　　格言愣了愣，却没有推开，男人的怀抱和声音都是极温柔的，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无法抗拒。

　　一个声音悠悠地从头顶上方传来：“有没有觉得很动心？”

　　格言抬头，臻橙正贱贱地盯着她，嘴角还噙着一抹得意的笑，仿佛在说：看吧，又被本少爷的美色所迷惑了吧。

　　格言一个激灵，推开臻橙，她站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故作镇定地说：“你一天没别的事做吗？”

　　臻橙叹了口气：“小爷我最近还真挺忙。”

　　“忙着泡妞？”

　　“除了泡你，我没泡过别人。”

　　“说这话脸不红吗？”

　　“真的啊，从来都是女人主动送上门，我单方面行动的只有你一个。”

　　“……”格言突然怔了一下，“……你在忙什么？”

　　“还不是家里那点破产业。”臻橙十分嫌弃地说，“北区拆迁的事拖了太久了，那帮股东天天找我开会，烦都烦死了。”

　　格言笑了笑：“你还有产业呢？不是坐吃山空吗？”

　　臻橙无奈地说：“是啊，我继承遗产的时候也以为是这样，可谁想到还有这个烫手山芋，浪费小爷的时间。”

　　格言：“你也是股东？”

　　臻橙：“可能我爹活着的时候投了些钱进去吧。”

　　格言想起什么：“那你认识周华娟吗？也是北区绿湖小区的拆迁户之一。”

　　臻橙认真地想了想：“很漂亮吗？”

　　格言：“中年妇女……”

　　臻橙：“噢……那不认识。”

　　格言：“……”

　　【3】

　　梁海在蓝城市临县被抓，苏柘在审讯室提讯他的时候，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抓，还一个劲地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红磨桃酥是临县特产，只做线下销售，而且不好买，你妈妈想吃红磨桃酥你随时都能给她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住在临县，或是临县附近。”苏柘说，“临县是蓝城周边的县城，你很聪明，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并没有走远。”

　　“我可以找朋友寄啊。”

　　“你性格孤僻，根本就没有朋友。”

　　梁海沉默了。

　　“周华娟认识吗？”苏柘继续问，不给梁海留半分思考的时间。

　　“不……不认识……”梁海坐在审讯室的凳子上，脸色惨白，嘴角不住地抽动着。

　　“我再问你一遍，周华娟认识吗？”苏柘一字一句，比之平时的严肃多了一分不耐。

　　梁海抬头，正对上苏柘那双凌冽的眼睛，吓得浑身发抖：“想起来了……是……是我的一位病人。”

　　“是你给周华娟的家人下的病危通知书，说她得了肝癌？”

　　梁海的双眼不停地来回转，但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提醒你一下，梁医生。”苏柘淡淡地说，“找到你之前，我们才见过你的父母，老人家似乎还不知道你的事，如果你配合调查，也许还有机会重新做人，回去做一个孝子，如果你决心死扛到底，这罪名可就重了。”

　　梁海突然身体前倾，眼角含泪：“我只是拿钱办事，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害死周华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苏柘皱眉：“这么说，你承认周华娟不是死于肝癌？”

　　梁海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一年前，有人要我开一个假的病危通知，还说会给我一笔很丰厚的酬劳，我刚毕业不久，靠着这点死工资，连房子都买不起，这一辈子都无法在蓝城立足，这是一个机会。”

　　“所以你为了钱，连自己的良心都不要了？”

　　“这件事情之后，我几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梁海开始回忆自己痛苦的经历，“我不敢回家，也不敢继续留在医院，只能在附近的小县城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想着等风头过去了，就回老家，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这段时间关于815杀人案的新闻铺天盖地，周华娟的儿子死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这件事情终究会被你们翻出来。”

　　苏柘问：“让你开病危通知的是谁？”

　　梁海摇摇头：“他戴着口罩，我看不清长相，只知道他个子很高，留着平头，挺壮实的一个人。”

　　“是这个吗？”苏柘把一张照片递给他，“你仔细看一下。”

　　梁海接过苏柘的照片，看了半天：“有点像，但我不能确定，但眼神很像。”

　　审到一半，苏柘的电话响了。

　　苏柘接完电话，也顾不得梁海，径直走出提讯室：“说！”

　　电话里是何晓的声音：“柘哥，钟伟的账户确实显示有一笔大额资金转入。”

　　苏柘沉默了一会儿，厉声道：“即可逮捕钟伟。”

　　“柘哥……”

　　“怎么了？”

　　“钟伟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