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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土匪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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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昆明
昆明被称为春城,顾名思义四季如春,但是要是问罗刚,他希望将来都不用再踏足这个城市,这里对他个人来说有太多跟这个城市的雅号南辕北辙的回忆。他坐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闻着透过打开的窗户传进来的新鲜空气,想着的还是来之前跟秦淮优的那番谈话。这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他罗刚一个人执拗的认为那个叫秦淮依的男人还活着,为什么不呢,他问自己,没有见到尸体,也没有确切的死亡信息,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抱有一丝的希望呢?他知道自己不能没有这个希望,不能跟别人一样接受死亡的现实,每个人的生存都是靠着一种信念在维持,当信念动摇的时候人也就失去了方向和动力,而他罗刚,淮依还活着这个信念是唯一能支持他继续走下去的。
他的思绪一下子被敲门的声音打断,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喊了,‘进来。’
秘书推开门,‘罗队,我来送材料的。’关上门,他走到罗刚的办公桌前把右手上一堆厚厚的资料放下,‘这是全国选拔的结果。’
罗刚接到手里,看了第一份就笑了一声,抬起头来,‘高俊的儿子?’
秘书是比他晚了一个月到昆明来的,点了点头,‘没错,太子爷。’
罗刚皱皱眉头,‘凑什么热闹!真是的!这一批有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人?’
‘不知道罗队你是指哪方面的了,有个小子,从部里的报名的,各项反应测试都很优秀,枪法也还不错,可是体能差的一塌糊涂,我都不知道部里派人的时候有没有事先甄选过。’
罗刚鼓了鼓腮帮子,‘行了,我慢慢看吧。’
‘噢,罗队,姚局说先让你看这份,’秘书说着把左手上那份薄薄的计划书一般的东西递过去,‘他说这是今天晚上的行动计划,让你先过目。’
罗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晚上的行动,你在下午3点拿给我看?’
秘书有点委屈,‘不是,是姚局刚才才送过来的。’
罗刚一把扯过来,才看了头几行,一下子跳起了,冲出门向着局长办公室就去了。他到了门口也没敲门,开了门就进去,然后把门关严实了,把计划书甩在桌上,‘姚诚智,你什么意思?这是个什么东西?’
分管缉毒的姚诚智姚局长跟罗刚差不多的年纪,三十七八岁,身材高大,长相威武,此刻被罗刚质问一点也不着急,缓缓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也没去理会甩在他面前的那份材料,看着罗刚的眼睛说道,‘什么东西?能把吴奕这个混蛋引回来的东西!’
‘你是警察,你不是土匪!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你是知法犯法,你知道吗?’
姚诚智往前一靠,双臂交叠压在桌子上,‘我知道,但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吴奕躲在美国做缩头乌龟,你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这么做是唯一的办法,况且了,他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罗刚一掌打在桌子上,‘胡扯!你我是警察,我们不决定别人的生死,我们不决定他们的结局,你我要做的是通过证据将他们逮捕,接下来的是法官的工作!’
姚诚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罗刚说到,‘我告诉你姓罗的,全天下就你没资格跟我说教,就你没资格告诉我警察是什么!吴奕就是你放走的,如果不是你我们何需现在这么狼狈?你知道我今天又发了一份抚恤金,你知道吗?’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罗刚的死穴,他一把揪住了姚诚智的前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吴奕是我放走的!你混蛋,当初抓捕的时候你他妈的也在现场,你也知道那艘船上有淮依,那种情况下你能开枪吗?你能吗?’
姚诚智反而冷静了下来,‘噢,原来你还记得淮依?我以为你这些年步步高升,早把那个倒霉的秦淮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说着他把罗刚的手扯开,指着门口的位置,‘你忘了,我没有,我始终记得十五年前你和淮依来局里报道的那一天就站在那里,我始终记得他说愿意去当卧底的那一刻,我还记得那一天抵在他头上的那把枪。’说着他拉开抽屉,抓出一叠照片扔在桌上,‘这是我每一个死去的兄弟被发现的时候的现场照片,我都不会忘,就算你罗刚今后做到公安部的部长了,我都不会忘!’
罗刚低头只扫了一眼那些照片,便退开几步,脸色苍白,嘴唇发抖,‘我会找到他的,但是不是用这种方式!’
‘你醒醒吧,罗刚,只有你还自欺欺人,他死了,他早死了,用用你的脑子,吴奕为什么要带着他走?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个累赘?’他死死的盯着罗刚的眼睛,‘说句实话,我不认为他会在知道你跟淮依的关系以后还留着他!’
‘姚诚智,你少来,我们就事论事!’
‘好呀,那我们就来就事论事!我们错过了上一次,等了十五年,吴奕呢?连个影子都抓不到。我问你,我们还要再等几个十五年?你跟我还有几个十五年可等?我还要死多少个弟兄?这些仇他们找谁报去?’他看着罗刚,一字一句很清晰的说道,‘你可以继续对你自己说他还活着,但是我希望这一辈子我能为我的淮依兄弟报仇,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他没死。’
姚诚智恼火起来,‘操,罗刚,你要发疯滚出去,我要做我要做的事情。’
‘发疯的那个人是你!诚智,你想过后果没有?要是被人知道了这是多大的罪!你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姚诚智冷冷的说,‘这件事情我负责,跟你没关系,你放心!’
罗刚火大,‘你这样说话有意思吗?我是因为怕担责任才不同意的吗?还有,要是误杀了无辜的人你想过没有?’
‘你真的认为吴晨身边的人还有是无辜的吗?’
罗刚还想说什么,姚诚智一把抓住他,强迫他去看桌上那些照片,‘你还想说是吧?好呀,你看这他们跟我说,你看着他们,看呀!’
那些血肉模糊的照片让罗刚去想象他们活着时候的样子,都是他的同事他的后辈他的属下,也曾鲜活也曾生机,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姚诚智放开他,‘今天晚上你去我家里吃饭吧,我老婆说很久没有请你去家里吃饭了,她烧了好吃的。’
罗刚却看着他,‘今天晚上我会跟你一起坐在这里等消息。’
车子开在无人的小道上时,吴晨正在跟陆晓江解释刚才在赌场里那个人是怎么样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出老千的。经过了最初的怀疑,陆晓江又唤起了吴晨曾经的感情,这个人总是能让吴晨平静下来,不管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令人发指的命令,只要拉着陆晓江的手吴晨就能觉得安心,有的时候起床看见陆晓江躺在身边他就会想如果这样一辈子那也不算坏。他刚刚讲到那个人是如何用头发丝移动牌的时候,陆晓江一拳砸在身边,‘靠,下次给老子抓住了非扁死他!’他的那个“他”字刚出口子弹就嗖嗖的砸开车窗玻璃扫了进来,段子俊在助手席上条件反射的拔枪,大叫,‘晨少爷,趴下,趴下!’
吴晨先是将陆晓江压倒了,然后拔枪射击,可是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密集的让他没有喘息的余地。前面后面保镖的车都停了下来,开始还击,而吴晨的司机已经在枪声响起第一刻送了性命。
段子俊探过身去,奋力打开车门,一脚将死了的司机踢了下去,自己坐到驾驶席上,然后朝着外面喊,‘前面的给我上车,开路!后面的继续!’
听了他的喊话,前面的保镖车立刻发动了,段子俊将油门一踩到底,疯狂的向前冲,两边的子弹打在车身上“嘣嘣”作响,而后面不时传来被打中的人的喊声,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袭击他们的人。
车子一路疯狂的冲向前方,终于子弹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很远了。前面的保镖车停了下来,几个保镖冲了过来,‘少爷,少爷没事吧?’
吴晨坐直了身子,‘没事,你们呢?’
‘我们几个都没事,但是后面的兄弟难说。’
‘赶快叫人去接他们,我们没事。’吴晨吩咐道。
几个人应声去了,段子俊回过头,跟吴晨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吴晨转过去问陆晓江,‘晓江,没事了。’
陆晓江的脸惨白,车内的灯光下看的见他额头上的汗珠,吴晨有些心疼,伸手去给他擦拭,勉强笑着安慰道,‘这么大的阵势,是有点吃不消吧。’去扶他的后背,却入手处一片湿润,撤回手,却看见手掌上一片血红。他慌忙去检查,只见陆晓江整个后背都是鲜红色,再一摸,子弹从后车窗打入,打进后背。他一把将陆晓江搂紧怀里,‘子俊,快点,回家,还有叫医生在家里等着,快点,快点开。’又低头对陆晓江说,‘晓江,你忍忍,你忍忍!’
陆晓江的呼吸很沉重,似乎是在用力忍着疼痛。段子俊的车开得飞快,十分钟之后就已经停在了大院门口。
吴晨抱着陆晓江冲进大门,医生也恰好在同一时间到达。检查了几分钟后,医生对吴晨说,‘晨少爷,’他顿了顿,‘除非上医院,否则我无能为力,子弹打进了肺里,上医院也要趁早。’
吴晨呆了呆,陆晓江却睁开眼睛,拉了拉他的手,‘吴晨,算了,哪有找上门去让人抓的?’
‘不行,我带你去!’说着他便要吩咐段子俊去备车。
陆晓江却牢牢抓住他的手,想朝他微笑,吴晨却看见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他腿一软坐了下来,知道太晚了,就算是到了医院也太晚了。
陆晓江见他这样,还是努力微笑,‘我跟你,跟你,就,就说,说几句。’
一听到这话,屋里的人便都自觉地退了出去,关上门,就剩下他们两个。
吴晨对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对陆晓江到了这个时候真的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反而倒是陆晓江开口了,他一讲话血就往外冒,说的话断断续续,也含糊不清,‘有句话,我,我,一直,想,我想,如果可以不说,’他努力的想把血咽回去,‘就不说,可惜了。吴晨,我知道,我知道你留我,是因为我让你想起谁,’看到吴晨瞪大的眼睛,他又试图微笑,‘你弟弟告诉我的,我来的,来的时候就知道。我不想知道他是谁,反正他消失了,就算是像他,陪着,陪着你的也只有我。’
吴晨单膝跪到在窗前,他直愣愣的看着陆晓江,就好像他是第一次见到他。
陆晓江想去摸他的脸却没有力气提起自己的手,只能叹了口气作罢,他想说吴晨你要幸福,可是他想这样的人生道路有什么幸福的可能,所以最后他说,‘吴晨,保护好你自己。’说完这句后他就再也没有讲一句话,只是看着吴晨,安静的看着他。
吴晨紧紧抓住他的手,他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说的,他想说,晓江,别死;他还想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谁,而就是因为你是你,可是他却好像喉咙里梗着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最后在陆晓江闭上眼睛之前,他只来得及拼尽全力的喊了一声,‘陆晓江!’
陆晓江死的时候屋里的钟刚好敲了十二下,又是新的一天,陆晓江躺在那里,从来没有那么瘦弱过,惨白的脸色和触目惊心的血让吴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手里攥着的手还有余温,还是柔软的,就跟他第一次在劝架的时候拉住的手一样,就像他在那个罗得岛的雨夜拉住的一样。突然他想起吴奕的话,这个世界上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信任你还能信任谁?他知道,本来他可以信任陆晓江的,本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个人他可以信任,可惜现在没了,现在是真的谁都无法信任,谁都无法寄托了。他站起来,久跪的腿一下子酸麻的厉害,他踉跄了一下,俯下身在陆晓江的嘴上亲了一下,血腥味充满了他整个口腔,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陆晓江这样爱他的人了。
拉开门的时候段子俊上来,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吴晨说道,‘他死了。’
段子俊道,‘我们会报仇的。’
吴晨没有马上回答,又回头看了看屋里,陆晓江躺着,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看到他胸口因为呼吸而起伏,他转回头,‘叫回来的人进我的书房。还有,给我买个最好的棺木,要最好的。’
‘是。’
吴晨踏出房间,最后一次回头望,然后绝然的离开。他知道那些没有能杀死他的只能让他更加刀枪不入,就好像吴奕对他做的,就好像现在陆晓江的离开,他既然选择了活下去,那么就不被允许有悲伤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