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麟[番外]》鹭洲里

3、白夜昙【叁】

　　仲夏的时候，宫中传来三皇子降生的消息。
　　三皇子姜宥的生母德妃与陆夫人是嫡亲的姐妹，在三皇子的满月宴上，萧珩跟随着母亲以探视德妃与三皇子的缘由，第一次进入大鼎帝宫当中。
　　那一日德妃的宫殿当中笙歌曼舞，萧珩跟随着母亲落座在殿堂之下，仰头望见抱着三皇子笑语嫣然的姨母。
　　生产皇子的荣耀印刻在德妃娇丽的脸庞之上，周遭的妃嫔命妇们笑语盈盈，说着吉祥奉承的话语。
　　可是人群当中，唯有明明应该与姨母最是亲近的母亲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母亲不去与姨母说说话吗？”萧珩仰头望着母亲问道。
　　陆夫人垂首，如云鬓发上挽着的金穗步摇泠泠浮动光亮。
　　“人啊，总是觉得一时的快乐能够延续到许久之后。”满座喧哗当中，母亲声音几乎微不可察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秀丽的眼底沉着哀寂。
　　萧珩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母亲眼底那种异样的情绪却已经悄然收起，回首微笑道：“对你说这个还太早了。”
　　母亲捏了捏他的脸，萧珩便没有再问了。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那真是那时的萧氏与其姻亲陆氏一族最招摇的时代了。
　　然而就在三皇子满月宴的三天之后，姨母陆德妃便被下令挖心。
　　听人说，有术士传言，只要吃下宫中刚刚生产的夫人的心，皇帝的病就能够得以痊愈。
　　话虽这么说，可是萧珩心里却很明白，帝王，他名义上的姨父，是要拿自己家和舅舅家开刀了。
　　德妃被挖心之后的三天，萧珩在母亲的房中，陪着母亲梳妆。
　　他拿着母亲的木梳子帮母亲梳头发，一下一下，母亲顺滑如泉水的头发在他指尖。
　　院子外的侍女却在这时突然急急闯了进来，说祖父有请母亲。
　　萧珩手里的梳子停了下来。
　　母亲陆夫人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即刻前去。”
　　那一刻，萧珩的心像是被猛兽凶狠的爪牙抓过一般。
　　“母亲！不要去！”他焦急地拉着陆夫人的手。
　　陆夫人眉眼温柔地望着他，随即探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母亲手掌心的温度真实地传进萧珩的感官当中。
　　“阿珩，别怕。”陆夫人轻轻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会来。”
　　陆夫人的衣摆滑过地板。
　　萧珩沉沉地望着远去的母亲的身影。
　　他心里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