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合约》因酱

18、第 18 章

　　倪苒的脸还发着热，就被柯培拉上了楼，他把她带到卧室，径自走到窗前，把窗推开。
　　从楼下传上来一阵小提琴的声音，悠扬动听，显得这夜色格外静谧。

　　他转身招手让她过去，两个人一起趴在窗台上听。
　　“他最近很乖。”柯培说。
　　倪苒点头：“是个好孩子。”
　　才六岁的琴童，能在小提琴上有这么高的造诣，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天赋”就可以概括。比起小时候的姜和，柯浩然是个多么听话的小孩。

　　窗户重新关上，他背靠着窗台：“昨天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
　　倪苒的心怦怦跳，她的事其实并不算秘密，他不是早就知道？
　　“浩然不是我的孩子，是我领养来的。”
　　倪苒听到这个，倒是释怀了一下，正好扯平，这件事她也早就知道，同样不算秘密。
　　只是不知道，白兰为什么会轻易把这件事告诉她。

　　“他父母生前是我和白兰的朋友，出意外去世了，家里老人没有能力养，我就抱了过来。”
　　“本来打算等他长大一点，告诉他亲生父母是谁，”柯培道，“但现在有点犹豫，怕他会多想，既然我对他视如己出，那瞒着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同样是“被捡来的孩子”，倪苒当然能了解，到懂了点事的时候，从别人嘴里听说自己不是亲生的那一刻，那种不安与自卑的心情。不过，再长大一点，对待这种事的态度便成了庆幸，还好，这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然她做不到毅然决然地逃离。

　　而当白兰告诉她，柯浩然并非柯培所出以后，她再看到他时，既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更多的又是深深的羡慕。
　　原来能不能得到爱，跟是不是血脉相连无关。
　　倪苒想到这里，说：“我会好好照顾他。”

　　柯培逐渐展露出笑容：“我很放心你。”
　　他给倪苒指了一处衣柜：“安可把你的东西都搬上来了，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
　　倪苒明白，这下逃不掉了，以后他们要共同住在这个房间里。在签那个合同之前，她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在这之后，柯培去书房处理工作，她就一个人留在卧室傻愣愣地坐着。
　　这就是倪苒的新婚，跟小镇上敲锣打鼓拜天地的闹剧不同，这次她是真的结了婚，具有法律效力。只是太草率，倪苒觉得自己是慌不择路。
　　她翻了翻手机，今天没有未接来电，姜家一夜之间安静了下来，再没打来夺命连环call。二十年的噩梦这么轻易就结束。
　　但她却依然没有自由。

　　倪苒捱到有些困意，便先去洗了个澡。之前在自己房间里，晚上睡觉从来都是中空，外面随便套件睡衣，随意又舒适，而现在她洗完澡出来，不得不规规矩矩把衣服都穿好。
　　她站在窗台前边晾着头发，边听楼下的小提琴，没一会儿，柯培就结束了工作，从书房回来。
　　他看一眼窗前粉黛不施的女孩子，刚洗过澡，脸上还带着一层透亮的水汽，以及怯懦和羞涩。见她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禁存了一点想逗她的心思，又不敢太过分，怕吓着她。

　　倪苒的目光随着他的走动，一直来回游移，眼见着柯培背对他，头微微垂下，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似乎在解袖扣。
　　一颗袖扣被放在桌上，然后，是另一颗。他开始解其他的扣子。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漫不经心，身后的倪苒就好像不存在。
　　还好柯培没当着她的面，直接脱衣服，不然她会疯掉。他解到一半，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径自走进浴室。

　　水声渐隐隐约约响起，浴室的隔音效果奇佳，倪苒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她一直在用力听，因为听到这声音，她会莫名的安心。起码，那代表柯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来。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裹着浴巾的柯培，擦着头发从门后迈出来时，倪苒强迫自己去看他。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对身材控制得极好，结实而清晰的腹肌隐没在浴巾下，看惯他西装革履的禁欲模样，眼下这颇有冲击力的性感，让人不由的一阵意乱情迷。

　　柯培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
　　他的手指深入她的发间，摸着她潮湿的头皮，指尖是暖的，摸得她很舒服，他再抽开时，她反而有些不舍。
　　“有吹风机怎么不用？”
　　没想到柯培会帮人吹头发，倪苒傻站在那里，由着他帮她把头发吹干，他的手不时地放在她头顶上，试探着温度，怕烫到她。

　　终于吹好了。倪苒想，他真的别再摸自己的脑袋了。
　　她会有种不切实际的梦想，明明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曾再做梦。
　　“谢谢柯先生。”
　　柯培眯起了眼：“你打算以后在别人面前也这么叫？”
　　这些小习惯，要一个一个，慢慢改。她得花点时间才能适应“柯太太”这个新身份。
　　倪苒吞了一口口水，试探地叫了一声：“柯培。”
　　柯培稍稍满意，暂时放过了她，跟她说：“我下周会出差。”

　　倪苒点头：“好。”其实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走了也好，省得她心烦，他最好每周都出差才好。
　　“在这之前，我带你去见见父亲吧，毕竟，结了婚要让他知道一下。”
　　倪苒一怔，柯培的父亲？
　　家里从来没有提起，毫无存在感的人，她甚至以为，他父亲早就不在人世。
　　柯培看她发呆，手攀上她的脸颊，轻抚耳畔：“你在想什么？”

　　柯培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得很及时，他转身去拿手机，倪苒整个人松懈下来，转过身捂住脸。
　　“林女士？”
　　倪苒听到他这么喊，被噎了一下，能这么称呼母亲，他们之间的关系倒是很有意思。
　　柯培在电话里懒洋洋地回答了几句，用单音节应付着，很快挂了电话。
　　“是我妈。”他说。
　　倪苒当然知道。

　　“她让我向你转达祝福，新婚快乐。”
　　林女士祝福她？
　　倪苒心情很复杂，她还在担心，擅自答应了柯培的要求，跟他领证结婚，林女士知道后会不高兴。毕竟，从之前来看，林女士替柯培各处都打点着，像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怎么会允许倪苒这样的人，一声不吭成为她的儿媳呢？
　　没想到，结婚这么大的事，知道了也就是打了个电话来，问候一下。
　　柯培与林嘉慧的相处方式，以及林嘉慧对她的态度，令人费解。

　　还在东想西想，柯培道：“早点休息吧。”
　　倪苒的脑袋里轰隆隆的，她左右环顾，这个房间里，就这一张床。
　　她犹犹豫豫，看了又看，最后走到前厅的沙发旁，坐下：“我睡这儿可以吗？”
　　这沙发又宽又大还软，睡她一个绰绰有余。
　　柯培笑了，没说什么，随她去。

　　夜里睡得比想象中要踏实，倪苒沉沉地睡了一觉，早上柯培起床出门，都没有吵醒她。等她揉着眼下楼去找人，他已经出门跑步去了。
　　柯培在路上悠闲地跑，不知不觉，好像有个小动物吃力地跟上来，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跑跑停停，大口喘着气，他回头慢下脚步等她，纠正道：
　　“呼吸的方法不对。”
　　“怎么不叫醒我？”倪苒跑到面前，几乎累死，为了追上他，今天的运动份额到了极限。

　　柯培没答话，要是之前见过她睡得那么香的样子，他也不忍心让她每天起那么早，陪自己跑步。
　　他替她拍着背，让她顺顺气，想了想安可说过的话，毕竟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不爱跑就别让她再跑了吧。他之前也就是自己无聊，想有个伴而已。
　　“回去吧，”他转身，“以后不用再跑。”
　　倪苒站在原地，一时没跟上他的背影，怎么好好的不让她跑了呢，是今天起晚了惹他生气了吗？

　　回到柯宅，安可准备好了早餐，倪苒先上楼冲了个澡。下来时，柯培早在另一个房间里洗过，衬衣领带穿戴整齐，坐在楼下等她。

　　“要借你的那本证件用一下。”他把牛奶递给她，“送到康成去，今天是截止日。”
　　倪苒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结婚证，是学校要做“政审”，怪不得他们领证结婚来得这么急，归根结底还是孩子上小学。
　　他果然对自己真的没有半点儿意思。
　　不过，这件事她没有抱怨的权力，她喝过牛奶，抬起头：“我吃完就去拿给你。”

　　抬头才发现柯培一直在看她。
　　柯培静静地看她，伸出一只手，扳过她的脸，这一刻她紧张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然后他另一只手拿过餐巾，轻轻替她擦去了唇上的奶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