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世见你》祈泉安

2、莫雨歇

　　萧毅松开手臂，双手抚上自己的额角，他的脑中还在嗡嗡作响。
　　女人扶住他，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警车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

　　***

　　箫毅在警局里待了两个多小时，被警察反复的盘问个人信息。

　　警方调取了现场的监控录像，知道箫毅是个施救者。但是，什么人会有这么好的功夫？竟能高空接人而毫发无损？

　　箫毅说自己以前是特警。

　　警察拿着箫毅的身份证端详。身份证上显示他的出生时间是一九九零年。十六岁的特警队员？还退役了？骗鬼呢？

　　警察明显觉得萧毅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寻常，但救人又不犯法。警察最终只好放他离开。

　　箫毅走到警局大厅时，发现警局外围满了大批的记者。

　　一个女警好心地过来提醒他，有后门可以走。

　　箫毅沿着一楼的廊道走向楼后的门。中途突然被身后追过来的人拦住。女人，长发，穿蓝色束腰款的毛呢大衣。

　　莫雨歇此刻其实很狼狈，从车上跳下时，她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腿上的丝袜已被划破，赫然一个破洞，露出一片雪白的小腿。脚上现在穿着的，是双一次性的薄拖鞋。头发有些乱，额头和颈后处都贴着滑稽的白纱布。

　　萧毅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莫雨歇下意识的拢拢头发，突然感觉有点不自在。她冲萧毅挤出一个笑脸，温声说：“我叫莫雨歇，今天谢谢你救我。我会好好报答你，你想要什么酬谢尽管告诉我。”

　　“我不要酬谢。”箫毅绕过她，径直走向门口，视线在她的脸上毫不停留。

　　“……”莫雨歇下意识的追出几步，想将人留住，“等一下。”

　　萧毅脚步不停，没有要搭理任何人的意思。

　　莫雨歇穿着不合脚的拖鞋追出几步，脚步不稳，“咣当”一声，一不小心踢翻了走廊里的小垃圾桶。眼看着人闪身出了玻璃门，她气馁，只好默默的蹲下去扶垃圾桶。

　　恰在此时，一个穿商务装、戴金丝边眼镜的年轻小伙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到她面前。

　　“莫小姐，您没事吧？”李松急问。

　　莫雨歇扶好垃圾桶站起身，问李松:“张叔怎么样了？被送去哪里医院了？”

　　张叔，莫雨歇的司机，先前和莫雨歇一起在被撞的车里。

　　李松说：“我刚从医院赶过来，我以为你也在医院，到了才知道你在警局。张叔伤势太重，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了。”张叔已经死了。

　　莫雨歇听了李松的话，脸上显出难过之意，但是并没有哭，只是站着一动不动，像是不知所措。
　　她今年只不过才十七岁，虽然从小生活的不顺遂，使她较之同龄的女孩子坚强很多，但是对于眼下这样的局面，她心里还是会慌张，会无措。

　　李松看到莫雨歇头上和后颈处的纱布，知道她受了伤，也看到了她脚上的单薄拖鞋。他走近了扶住她，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前门有很多记者堵着，此地不宜久留。”

　　李松将莫雨歇扶到门口，一辆黑色的房车正停在门边。他小心的将人送进车里。最初的担心过后，李松重重的吁出一口气。

　　***

　　箫毅出了警局，依旧是步行。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看上去形单影只，孤独而落寞。街上的行人很少，路旁有一排梧桐树，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一路伴着他前行。

　　箫毅回到住处时，已是后半夜。
　　他的住处是一栋老旧的公寓。公寓有电梯，但他很少乘。他拾阶而上，走过一户户的人家。他能清楚的听到每户人家里的声音。

　　有小夫妻间的争执；有孩子的哭闹；有中年妇人的抱怨唠叨；还有男人的呵斥低骂……

　　这些就是这个世间的人声。其实没什么意思。听多了都是无聊。

　　世人有在意，有想不开的执念，他有吗？

　　走到十六楼，箫毅拿出钥匙，打开门。

　　房子里的布置很复古。客厅里有一整面墙的多宝阁，上面放置着许多民国时期的瓷器和工艺品；书房的四壁都是书架。里面放满了书，有的新，有的旧；卧室里有一张带顶棚的梨花木床，床单雪白的像不曾有人睡过；客厅里就只一个简单的单人沙发和一个小矮桌，孤零零的放置着，显然这房子就没有待客的打算。

　　除了基本的家具外，房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家用电器，没有冰箱，没有洗衣机，也没有电视机。

　　整个房子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冷清清的四壁。不单是像一个单身汉的居所，更像是个久无人居的荒屋。毫无人气。

　　客厅的矮桌上，放置着一副画夹和一些散乱的画纸。摊开画纸，可以看到上面是钢笔的素描画，画的是一朵又一朵的花，像是荷花，但没有荷叶相称，又不确定真是荷花。
　　箫毅随手拾起一张画纸，看着上面的花朵。
　　如果他有执念，那么便是这朵花了。
　　可这是什么花？代表着什么？预示着什么？有什么用途？
　　他都一无所有。

　　沙发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箫毅放下画纸。从沙发上拿起电脑。开机，点开邮箱。
　　邮箱里，未读邮件有三封。
　　第一封是封拒绝信，毫无意外，他的心理测试没有通过。被组织拒绝接收。

　　第二封则是封邀请函，问他是否愿意接受另一个组织的任务。

　　另一个组织？地下的黑色组织。

　　箫毅没有理会。

　　第三封邮件来自漫画编辑社。责任编辑洋洋洒洒的在邮件里写了很多。主要是提建议，最大的建议就是故事里要有个女主，再硬汉的故事里，也要有女性角色。尤其是故事里的那朵粉色的花，应该由此延伸出一个美妙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好，受众群体多，年轻人憧憬爱情，向往爱情。这样的故事肯定能吸引很多的人。对于编辑的苦口婆心，箫毅只模凌两可的回了两个字:谢谢。

　　难道那朵花代表的是爱情？
　　爱情是什么？
　　箫毅在脑子里将事情过了一分钟，毫无头绪。

　　邮件发出后，电脑的右下角，适时的弹出了一个新闻窗口。

　　头版头条上，有一张女孩的照片。照片是偷拍，拍的是女孩的侧面。但也看得出女孩很漂亮，轮廓很美，头上梳着芭蕾舞式的盘发，发苞上插着一枚玉质的发钗。身上穿着一条棕色的连衣裙，款式像中世纪的繁复公主裙。

　　箫毅一眼就认出，这是从高架桥上跳下的那个女人。

　　新闻报道里的内容很多，仔细看来，还有些复杂。

　　先是报道了今日下午的车祸。红色货车的司机已经被抓捕归案，嫌疑人的案底一大堆，只交待是自己一时走神，不小心撞了车。因为担心对方索要大笔的医药费和赔偿费，所以想将对方撞死省事。似乎可以说得通的神逻辑。

　　照片上的女孩，名叫莫雨歇，生于一九八-九年，虽然年纪轻，但她十七岁的人生经历，可谓是可圈可点，够八卦记者扒上一年也八不完。

　　首先，莫雨歇卷进了一场豪门家族的遗产争夺战。

　　事情是这样的:莫高集团的老董事长，突发心脏病去世。死后跳出个年轻的小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向大老婆争遗产。
　　两个女人正争得不可开交之际。莫老的遗嘱被公开。
　　遗嘱中，莫老将莫高集团的股份全都给了女儿莫雨歇。而其余人等，包括与大老婆生的两个儿子在内，得到的都是一些与集团无关的其他资产。

　　刹时间，莫雨歇成了众矢之的。

　　之前争执不休的两个女人，瞬间统一了战线。一致将矛头指向了尚未成年的莫雨歇。

　　先是大老婆跳出来，指出莫雨歇并非莫老的亲生女儿，是收养的，证据若干。包括将一岁多的莫雨歇从缅北战场领回时的照片都公布了。

　　也就是说，莫雨歇是个战地孤儿。

　　这波重磅新闻的势头还没过，紧接着就来了第二波。

　　小老婆随后跳出来爆料，声称莫雨歇是莫老养在身边的小情人。言之凿凿地称莫老头子与莫雨歇之间有不-伦恋。

　　一系列令人不堪的新闻爆出来，换做别的小姑娘，怕是早就被逼得寻短见，自杀死了。

　　但莫雨歇并没有，莫雨歇是什么样的人呐？

　　坊间的评价，她就是个不良的问题少女。抽烟、喝酒、打架，样样精通。早就因为打架斗殴，欺负同学，被学校开除了。所以，她连高中都没有毕业。

　　而关于莫雨歇的新闻还远不只这些，报道她最多的，不是金融版面，而是娱乐版面。

　　因为她还牵扯进了一起娱乐圈的桃色新闻。

　　一个当红女明星，在自己的微博中指出，与她相恋的某男其实真正爱着的，是他的妹妹。

　　一石激起千层浪。万能的网友们很快就查出，与这位女明星地下情的某男，正是莫高集团的大公子——莫少维。

　　而莫少维的妹妹，那不就只有莫雨歇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