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逸事（女尊）》YI

37、第三十七章 皇宫入召（八）

　　小皇帝昂头看着展北青，轻轻一笑：“你是我姐姐，我会让旁人都敬你三分的！我就赐你太医馆馆吏，再赐你见官大一级，宫中随意行走！这样既不会束手束脚也不会拘泥于繁文缛节！”
　　展北青愣愣地看着小皇帝，忽然跪下：“谢吾皇万岁，千秋万载！”
　　小皇帝嘿嘿笑着：“起来吧，青姐姐！”她靠近到展北青，抿了抿唇：“自从我八岁饮了这毒后便没再用这双肉手实实在在的摸过东西，也没人敢让我触碰！”她苦笑了笑，“就是睡觉，护手也必须得带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展北青：“今日里你抱了我两次，一次是初次进桶里，一次是换进这个桶里，可你都没有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中毒身亡并且毫不忌讳，而且我终于感受到拥抱的滋味了！”
　　展北青笑笑：“我不怕，是因为我知道我能抗到什么地步，也知道如何解身上的毒。生命只有一条，她们当然害怕……”
　　“所以我喜欢青姐姐，喜欢鸣儿，喜欢皇后……”小皇帝低下头来掩饰她湿润的眼眶，“只有你们不嫌弃我……”
　　展北青忍不住上前来揉了揉小皇帝的头顶：“没关系，过段时间就全好了！”
　　小皇帝抿嘴重重地答应了一声。

　　太医馆馆吏就是太医馆最大的官了，也只有这馆吏有资格看到珍本《伤寒经》。
　　一开始皇帝赐给展北青的两个名头，一个见官大一级，一个宫中自由行走，都用不上。因为展北青除了太医馆和太医馆的厨房哪里也不去：在太医馆就是看伤寒经，在厨房就是给小皇帝烧散毒水。
　　只是伤寒经一千多字，翻来覆去的展北青都背上了。没几天她就把太医馆翻了个遍，没找到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这下这两个名头就刚好用上了。
　　这两个名头真真是顶好用，就算她走到后宫里也没人敢拦她。再加之今天东方将军入宫觐见皇帝，宫里的男女老少都出去看热闹了，更加是无人拦展北青。一路没见着什么人，展北青还以为自己已经走在清净的道上。还在感慨皇宫真不愧是皇宫，就是偏僻的地方景致也好看。花园、假山群、小河、回廊、景亭，样样俱全还样样精美。这里随便一处都可以媲美花斋园，只要一想到这里可能是很普通的一角，展北青内心的羡慕便停止不了。
　　她在游廊里走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亭子。这个亭子与旁的不太一样，它两边都有几层纱帘，亭子里有一只石桌，如果只是这样展北青就不会停下来并且靠近了。
　　石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盘。这对迷失在后宫里不知方向行走了快一个时辰的展北青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恩惠。纵使她隐约的觉得不对劲，可经不起嘴馋的诱惑。
　　这里的点心每一款都十分好吃。石桌上二三十种点心，每个吃一点点，也就填饱肚子了。做点心的不仅是美食家，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懂的药草。
　　二三十种点心所放的材料都不相冲，这是相当难得的。
　　展北青越吃越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不简单的地方，所以当她吃饱了，把盘子摆摆正，沿着来的路往回走。虽然曲折了点，但总算回到太医馆了。
　　回头正儿八经的晚膳送过来时她就吃不下去了。一是不饿，二是没有点心好吃。
　　过了几天她忍不住馋，伺候过小皇帝她就又偷偷的沿着上回的路途走着。
　　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几个宫人。越往里走遇到的人越多，正在展北青心里打着退堂鼓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围着纱帘的亭子。她心头一喜就忘了要回去的念想。然而等她靠近来，发现有几个带刀侍卫。她不管带刀侍卫围着的是什么人，她只知道一点只要是有资格使用带刀侍卫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想到这，她忙收脚往回走。
　　即使如此，还是被发现了。
　　亭子里的人发现有人鬼祟的动作，当即有两个带刀侍卫冲出亭子来，嘴里还大喝一声：“什么人，哪里跑！”
　　展北青已然听到刀出鞘的声音，她忙停下来，拱手作揖道：“下官是太医馆馆吏班青，迷失方向误入至此，不知冲了哪位贵人的驾，请贵人高抬贵手，宽恕则个！”
　　话音刚落，刀已架上脖子。
　　展北青看清锋利的刀锋削掉几根头发，倒抽了一口气。
　　“抬起头来！”
　　展北青抿了抿唇抬起头来。她刚抬起头，刀立时离开了脖子。不仅刀离开了脖子，两个侍卫也跪下了来。其中一个还在请罪道：“小人不知是班馆吏，多有得罪请班馆吏恕罪！”
　　展北青忙扶她们起来：“是我误闯进来了……前面是哪位贵人，下官可要前去请罪？”
　　侍卫们互望一眼，请罪的那个说道：“是熙和公主……公主命小的们带班馆吏回去交差……”
　　展北青一愣，顿了顿便明白过来：“请侍卫大人们前面引路。”
　　到了亭子这边，展北青轻叹一声跪在亭子边：“下官班青惊了公主的驾特来请罪！”
　　“……原来是皇叔之女，青姐姐，不知者不罪，请姐姐起来吧。”
　　展北青闻声站起来，她微微抬眼瞥了眼石桌。只一眼就认出今天这一桌换了不少花样，精神振奋了下，然而又失望了。那天人不在她还能偷吃个遍，现在这么多人她又怎么可能吃得到。
　　然而失望的同时，她很好奇这桌点心是不是这位公主做的。眼珠子转了两转，装作不经意地一抬头，看见了熙和公主的庐山真面目，她愣住了。
　　自从展北青回到望雨镇的班家堡，她每天都要去给栖青鱼请安，早晚各一次，就算后来怠慢了，一天也最少有一次见面。这熙和公主眼眉之间颇有几分栖青鱼的味道，尤其是那认真看着展北青的双瞳。本来想当做不经意地一瞥眼的，可一恍神就使得结果变成她看熙和公主看直了眼。
　　谁知道熙和公主也看直了眼。
　　小皇帝就曾说过，展北青跟先皇有几分相似。这对看直了眼的男女就这样呆呆地互望着。旁边的带刀侍卫虽然知道公主与外臣在一起不合乎礼数，然而对于这既是皇亲国戚，又是皇帝的恩人，更是皇帝眼前的红人的班青说不得什么。只好干干地看着脚面。
　　直到展北青意识到她过于直率地盯着一个男人看，而这个男人也很直率地看着她。她心一慌，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展北青这边一移开眼睛，熙和公主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失礼，他也移开了眼眸。
　　就在熙和公主转移视线后，展北青因为不确认自己所见，又看过来。她看见熙和公主低垂下的眼眸，那如玉雕的鼻尖，细长红润的薄唇……
　　展北青无意识地吞咽了下，低垂下脸来拱手作揖：“下官失礼！下官告退！”
　　“青姐姐！——”熙和公主情不自禁地唤住展北青，看见展北青停顿下来，他顿了顿，看了看左右：“早听闻青姐姐医术绝伦，近来熙和心口如压石头一般，常常夜不能寐……能否劳驾姐姐替熙和诊脉开方拔去病根呢？”
　　展北青顿了顿：“公主可有丝帕？”
　　熙和公主微微一顿，脸上多了几分可疑的红晕，他从袖囊中取出一只靛蓝色绣着兰花的丝绢来。展北青望着颜色饱和的丝绢，微微一顿，接过来请熙和公主入座。
　　待到公主入座，丝绢覆在腕上，展北青切脉听音。
　　展北青听脉音的时候，脸渐渐地红了。她微微抬眼看了下熙和公主，微微一笑，收回了手：“公主……请您平息安静一下，不然下官无法准确判断……”
　　熙和公主微微一顿，他慌张地抿了下唇，收回了手。丝绢在手腕收回的时候被他带出了桌面，往下飘荡，软软的丝绢轻轻地落在了展北青的脚面上。
　　展北青看着丝绢，微微一顿，弯腰拾了起来。
　　熙和公主看着展北青手中的丝绢，又看到手边石桌上精致的点心，微微一顿后微笑着道：“青姐姐，要不要尝点点心，这是熙和练手之作，还请姐姐不要嫌弃熙和人拙手笨……”
　　展北青眼睛一亮：“果然？！”
　　熙和公主吓了一跳，微微受惊地看着展北青：“青姐姐？”
　　展北青连忙掩饰住兴奋，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公主赏赐，下官正好觉着饿了！”她伸手就要抓点心，忽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很不文雅，轻咳了一声，拿起一旁的银筷。她夹的第一个是上回她吃过觉得好吃却没能够吃过瘾的放了桂花撒了芝麻却带着一点咸味的软糕点。
　　熙和公主微笑着看着展北青：“见青姐姐这模样，似在哪里吃过这软玉膏吗？”
　　展北青顿了顿，软玉膏压着舌头，说不出话来。她掩嘴嚼吞下软玉膏，吞咽了几下才说道：“……没有，就是随便挑了一个……”
　　熙和公主面带如春风般的笑容：“姐姐好眼力，这软玉膏是这里最难做好的，却是熙和最拿手的点心。”
　　展北青顿了顿，微微一笑：“那真是我的手巧了！”
　　熙和公主望着展北青的笑容，微微一顿。
　　“熙和有姐妹三人，包括当今皇帝，可无一人有青姐姐这般像母皇……”熙和公主顿了顿，垂下黯淡的眼眸：“尤其是青姐姐笑起来……”
　　展北青看着熙和公主，微微一笑：“可巧了，下官看见公主也想起了父亲，公主的形容有些角度同父亲很像……”
　　熙和公主微微一愣后苦笑了笑：“是嘛……”
　　“下官斗胆，想问一问公主，是什么时候有了胸闷不寐的病状的？”
　　熙和公主顿了顿：“是皇帝陛下赐婚后开始的。”
　　展北青一愣，随即木木地垂下眼眸：“赐婚……”她顿了顿，“可是东方将军？”
　　熙和公主苦笑笑：“正是。”
　　“东方将军口碑极好，想来应该如意新娘……”展北青掩下失落感，“公主除了胸闷可有恶心感？”
　　熙和公主点头：“有时恶心厉害时不想吃。”
　　“这种种迹象倘若以前从没有过，想必是紧张压力所致……”展北青示意熙和公主伸出手臂来，她将丝绢覆盖其上，听了会儿脉音，微微敛眉。她看了看熙和公主，又看了看左右：“公主似乎并没有说实话。”
　　熙和公主微微一愣：“此话从何说起？”
　　“公主应在七八年前受了大惊，心脉受损……”
　　熙和公主脸色一变，他连忙喝退左右。待到人都退出亭外八丈远去，他才低声说道：“八年前宰相逼宫，残杀了熙和母皇和熙和的两位姐姐并且逼着皇帝妹妹喝下了毒药……”他的手随着回忆开始颤抖。
　　展北青看见熙和公主眼眉之间流露着回忆往事的痛苦，又发现他手微微地颤抖，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
　　熙和公主愣愣地看着展北青，许久长叹一声：“直到三年前皇帝妹妹控制了宰相，花了三年时间才消除了宰相的势力……而东方将军既是当年哗变的受害者也是如今的功臣……”
　　展北青立时明白了。她微微一笑，刚要收回手来却发现熙和公主抓得很紧。
　　她愣了愣，看向熙和公主。
　　熙和公主含泪的眼睛微微带着笑，复杂却又那么的无以伦比。
　　他跟慕容浅莲一样经历了兵荒马乱的战争，只是这两人沉淀的味道不一样。展北青很心疼慕容浅莲，更为眼前这个人所遭到的遭遇感到锥心之痛。
　　展北青微微敛眉来看着熙和公主：“……公主不中意东方将军吗？”
　　熙和公主一颤，他微微垂下眼眸：“谈不上中意不中意……皇家的男子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就算锦衣玉食，也不过是以此来掩饰作为赏赐品的不堪……”
　　“这全在公主的一念之间了。”展北青顿了顿，“在如此大环境之下，没有办法改变法度之前，只能改变自身。这不是说让你去迎合将军，而是要接受现实，坦然面对将来。倘若相处了真的无法接受将军，那么以你公主的身份，她也断不会为难了公主你的，只要夫妻之间互不干涉，像这样的爱好大可以发展。”展北青指了指满桌的点心。
　　熙和公主微微蹙眉：“我要是不爱做点心了怎么办？”
　　展北青轻笑笑：“世上可做之事太多，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
　　熙和公主望着展北青：“那我岂不是要跟我不中意的人相守一生……”他慢慢地垂下眼眸，“那倘若我有中意的人了，怎么办？”
　　展北青抿了抿唇，眉头紧锁：“你有喜欢的人？”
　　熙和公主眼神闪烁：“现在……没有，可说不定明天就有了，或是慢慢地我发觉我喜欢上一个人了……那可怎么办？”
　　展北青轻笑了笑：“杞人忧天，还未发生的事白白的去操心！傻瓜！”
　　熙和公主直直地看着展北青，他因这带着几分训斥几分无奈还有几分宠溺味道的“傻瓜”动了心。
　　展北青听到熙和公主的心跳像敲小鼓一样的用力，愣了愣，抿了抿嘴，慢慢地松开手，只是收手的时候连着那块丝绢顺便收了回来。
　　熙和公主眼睁睁地看着展北青将他的丝绢收回到袖囊里，无意识地吞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