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梦事》初拾

4、地府

　　我从进了阁楼就再没有出去过。
　　那天，我在阁楼遇到的红衣女人正是萧娘。萧娘对于我随意乱翻她的东西一事并没有追究，只是向我简单询问了一些问题。随后，我向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希望她能够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她只是淡淡笑过，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呢？”正要我追问的时候，萧娘向我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我只得将疑问留在肚子里。
　　那匆匆忙忙的嘱咐中，是萧娘交代我的一个任务，这任务并不难，只是要我守好这座阁楼。除此之外，阁楼内所有的书我都是可以随意看的。对于我看不懂的那些符文，萧娘丢给我好几本厚厚的词典。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萧娘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一直都没有想过离开阁楼，一是因为无处可去，二是因为想从这些书卷中得到什么重要信息。
　　大量的书卷我自然是不知道从何看起的，于是我选择了最笨的方法。从第一个书架的第一摞书卷看起。没有了任何语言基础，看这些书卷是很费劲儿的。几乎看到每一个词我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翻看词典。而其中很多字眼我是无法用我现有知识来解释的。我就如此磕磕绊绊地看下去。书读百遍，其意自现。我就这么一直呆在里面，直到看遍了这里所有的书卷。那时，我才大抵清楚了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已经死了。
　　我想，应该是我所乘坐的那辆回家的客车，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才导致了全车大多数人的灾难。我在车上没有睡醒，所以从某方面来说，我是幸运的，死去的时候我并没有受什么痛苦。因为一直没有醒，或是我醒了也没在意，也就跟丢了“大队伍”，误了人们口中所说的投胎的时辰。据书卷介绍，我身处的地方应该是地府。地府中并没有我们祖祖辈辈流传所说的阎王殿，也自然不会有什么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了。
　　简单来讲，人类，动植物等任何有生命的生物体都是有灵魂的。当它们的生命到达终点，灵魂会自然离开身体来到“界”，而这个“界”就是我之前所呆的那片黑雾。黑雾之下的泥土中埋藏了很多小石子，当它们感受到灵魂的出现，就会破土而出，并散发出光芒引领这些灵魂抵达暗河。不同种的生物石子的光芒是不同的，比如人类是红色，植物则是绿色。动物是没有石子引路的，他们有绝佳的听力和嗅觉，自然会朝着有水流的地方走的。这些石子抵达暗河后便相当于完成了使命，就再次深埋地下，如此反复。这些小石子地府的人称作“灵魂的引路人”。再说灵魂，灵魂会沿着暗河往下走，在这段路途中，他们将会被净化，净化掉生前所有的记忆，最终变成一点虚光。暗河的尽头，聚集着千千万万的虚光。只有当某个母体孕育出新的生命之时，这些虚光才会有新的归宿。
　　对于暗河的源头，书卷中也有记载。“暗河源头，有一瀑布，称为悬口。瀑布下方，汇成湖水，湖底生花。此花称藏湖，通身红色，花期一日，若得生魂则长生。”书卷上有很多手绘，与我所见大致相同。那花儿的是通灵性的，与我们生物中所说的共生现象类似。它因为离不开水，故很少有能遇见生魂的花。而我当日来到暗河，本应是沿着暗河往下走，却正巧遇到花开之日，伸手碰了它。灵魂在未经净化前都是算作生魂的，这才有了我被花蛰的一幕。它为了长生通过纹身的方式寄存在我的身上是说得通的，况且，我并不介意手上多了这么一个好看的图纹。
　　那叫做悬口的瀑布也是有说道的。一般情况下，灵魂都是会被净化的。可若执念太深，便永远留在了这处。有着执念的灵魂是无论如何也净化不掉的。如若想回到人间，便要通过这悬口。“穿悬口，或魂灭，或留人间。”说是魂灭，不如说是给湖底的花争去做了养料，这些花多抢了一个生魂，花期便多一天。再说这留人间，就像是化作了鬼魂，不得为多数人所看见。在人间的这些灵魂将如何，书卷中并没有详尽记载。但有一点，便是世人眼中的“神棍”，他们是可以将这些魂送回来，也可以让他们永远消失。这些“神棍”采取的方法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我将这阁楼里的书看遍，也没等到萧娘回来。我终日无事可做。有时候会听到楼下有动静，我便悄悄地打开一个门缝，偷看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使我知道了这座木屋里除了老婆婆，萧娘，还有一个叫做清晏的人，他有着一身的书生气，平日里也不多说什么话。在木屋里出现过很多人，但是我只记得清晏。他通身的气质，用现代话将就是“绅士”。我不知道他长着什么样，只看到过他的背影，一身快要发白的青衣。
　　再后来，我看着阁楼里毫无规律放置的书卷，强迫症又犯了。我决心将它们重新整理并作分类标签。这是个很浩大的工程，于是，我又让自己重新陷入忙碌之中。我很清楚，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敢面对。我无法想象我的死去会给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带来多么巨大的悲痛。
　　我在找理由逃避。
　　“扣，扣，扣。”
　　一天，我在搬挪书卷的时候，突然听到阁楼的门被人敲响，我警惕地向门口看去，没有应声。若是老婆婆或是萧娘，断然不会选择敲门的。我还记着萧娘交给我的任务是守好阁楼，在我看来，萧娘的意思便是不允许任何陌生人进来。我蹑手蹑脚地伏在门前，试图从门缝中看清门口的状况。可门外黑成一片，像是有人故意堵住不让我看到一样。我随手摸到一本我自认为很厚重的书，我敢肯定，要是门外有谁敢闯进来，我定会打爆他的脑袋。可是半晌，外面也没什么动静。我是断不敢开门的，所以我只是搬来很多的书挡在门口。虽说这些书没什么大用处，可是却能够提醒我是否有人闯入。总是待在门口候着着实太累了，我捧起一本书躺在旧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盯着门口，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来来来，你们猜一猜萧娘的身份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