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记》追风的小小鱼

14、十四、意料中和想象外

　　周一一大早，林秋阳还在打扫办公室的时候，副主任靳红从隔壁打来电话，通知待会儿全体开会，吩咐别乱跑。

　　林秋阳吐吐舌头，怪不得靳主任今天到的这么早。

　　她赶紧通知科室里的马大姐和小何，让他俩速来单位。这俩人一个家长里短的，一个儿女情长的，哪天不迟到个半小时都难得。隐形人蔡军就不需要提醒了，他的言行举动都刻板到极致，一日三餐有固定的食谱，上下班严格踩着点走，哪天让他迟走会儿，加个小班，一分一秒都是折磨，他的刻板能把自己给难受死。

　　九点整，督查室、材料科、法制室十来号人，坐在会议室，等着办公室主任张建军开会。

　　什么内容？大家小声嘀咕着。
　　不知道哇！人们面面相觑。

　　一般情况下，市长开会基本能准点开，办公室主任就不一定了，因为主任没有自己的时间，他的时间得根据市长的时间定，所以，他定的几点开会，十有八九开不了。

　　一行人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条会议桌两侧，虽然知道主任时间不定，但也不敢乱走，因为人随时会来。

　　任何地方，任何工作，底层人员的时间都是不值钱的，等就等吧。等了个小半小时，张建军进来，后面跟着靳红。

　　领导就是心态好，从来都不慌张着急，等的煎熬的林秋阳看着主任那张气定神闲的脸，忍不住腹诽。

　　会议很简短，竟然还是那天的化工企业融资的事情。

　　事情都过去俩周了，企业和银行方面好像还没有达成合作协议。

　　几千万的资金缺口，每停工一天，对企业都是一笔巨大损失，企业老总火烧眉毛，肉疼不已，跟银行方面沟通不了，只好再来磨市长。

　　据张建军主任的说法，王市长才才发了通脾气，对此事的办事效率大为不满，召了副市长皇甫文，政府办主任张建军，中行副行长张敬，要求政府和银行组成个帮扶领导组，为企业解决这头等难题。

　　“下周，省上还有个卫生督察，咱这就兵分两路，我主要安排这边，靳红你在督查、法制、材料各挑一个人，你们现在直接到企业，皇甫市长、中行的人现在都过去了，你们到那儿汇合，跟企业对接下，研究个方案，给市长打份报告。基本就这，立即行动。散会！”办公室主任张建军言简意赅地布置完，起身走了，估计这当口就还有几十件事情在等着他，几十个上访户在侯着他。
　　林秋阳总觉得自个儿太负能量，她不明白这些领导们一天到晚忙成这样，一个个地喊着工作不好做，可又哪来这么大的干劲呢。

　　也许自己道行太浅，且参不透呢。

　　“林秋阳”“啊？”正在胡思乱想的林秋阳被打断，莫名其妙地听着靳红安排自己跟着去，自己一个学管理的人，掺合到这起融资案中干嘛呢。她在心里嘀咕着，“我又不懂金融，又不懂经济，去干嘛呢，旁听吗？”

　　但是，政府历来和军队是一样的，论资排辈的厉害，服从是天职。领导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哪那么多废话，不懂也得学着懂。

　　公车制度改革中，公车不让用，只好用私家车。问题来了，开谁的呢？靳红是副主任级别，按说是有油费补贴的，不过她基本不开车，一般都是她那二十四好老公车接车送。

　　最后，由法制室的小朱开车，督查的老孙坐副驾，靳红和林秋阳坐后头，园区离城区老远老远，林秋阳想着，得亏人小朱家里是土豪，不然，开着自己私家车，还没邮费补贴，换自个儿，想着都肉疼。

　　这样的密室共处，最考验一个人的没话找话能力，不然，这么长一段路，这么小的空间，沉默酝酿的尴尬简直有种蜇人的能力，会让你浑身刺挠，如坐针毡。

　　所以，一路上，本不是长袖善舞型的林秋阳，跟靳主任和前头的科长老张谈了n个话题，说的口干舌燥，哈哈打的嘴都僵了。

　　还好，终于到了。没见到那位精瘦的企业老总，几个人等在门口，一番握手寒暄，互相介绍后，那位带队的男子说，皇甫市长和银行都刚到，刘总带着去会议室了。靳主任这边请——

　　林秋阳跟着队伍亦步亦趋地走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天会议结束之后，林秋阳专门查了企业的详细资料。这家年远化工，最早是家族企业，“年”即取自创办人的姓，经过三代人的摸爬滚打，如今早就脱胎换骨，跻身为国内知名化工企业行列。

　　三年前，年远就新三板上市了，融资渠道大大拓宽，可他们没用这大量融资对企业进行转型升级，反而是扩大投资规模，将摊子铺的越来越大，终于超出了企业负荷范围，资金缺口大的难以招架，旧的贷款还不了，新的贷款借不下，企业面临瘫痪。

　　所以，林秋阳观察着，虽然整个企业办公区装修的富丽堂皇，后面的厂区越没有一点欣欣向荣的气息，照企业目前的资金结构，应该是全线整顿中。

　　乱想成癖的林秋阳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思路，这洪亮浑厚的男声应该是皇甫市长了，可能那位年董事长马屁拍的好，虽然林秋阳恶趣味的想着，不过这笑声倒是极大地冲淡了办公楼里的静谧和压抑。

　　走到一个跟教堂般华丽复古的会议室门前，企业带路的人殷勤地开了那扇看着巨沉的门，“乱花渐欲迷人眼”，林秋阳简直被这间屋子里的金璧辉煌晃了眼睛，企业到底是阔气啊！哪像政府那么寒酸唉。她在心里念叨着。

　　踩着厚厚的地毯，一行人规规矩矩地各就各位。

　　正要落座的林秋阳，忽觉得左耳发痒，下意识偏头看过去，诶？好熟悉的一道眼神啊！虽满腹疑惑，她依然装的不动声色，平静无波，待稳当坐好，装作不经意间看向那道熟悉的视线。

　　还好，视线主人忙着谈笑风生，已没在看她。

　　林秋阳忍住心里的诧异，收回目光，垂着眼皮想，肯德基精英男？他是谁？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