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第 2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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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问出来，霓凰分明看见自己左手边，太常、司农、司工等人，向后微微靠了靠，稍微放松了一点身体——地方上出多少徭役云云，原本与他们也关系不大。而广陵、高邮、临泽、山阳诸郡的官员，则一个个急切地向前倾身，一眨不眨地盯住了沈琚。
也是，出多少徭役，发多少库粮，这些事儿和地方上息息相关。一年能征调的徭役就那么多，谁都不想自己想要修一下城垣或者平整一下道路的时候，却发现今年治下百姓该出的徭役都已经出完了……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被正面问到的沈琚并没有开口，反而是度支尚书周从稳稳接过了话头：“两年前，太傅在淮南召集两万人屯田。因是军屯，由军司马、队率带领，现在农闲，调来做河工，也就是一纸命令的事儿。这是其一。”
他屈下一根手指：“萧梁大灾，渡淮而来的灾民，迄今为止，还有万人。这些人来楚之后，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我大楚遣他们伐木凿石，计工授食。现下，可征调这批人参与河工，以济来年衣食。这是其二。”
“那就是三万人。”徐州别驾庄则梁点头。“还有十二万人呢？”
“徐州诸军可出二万人。——这个当口，萧梁无力南下，备边的军队大可以腾出手来。完工后，新增水田拨出三千顷，给诸军作军屯之用。”
庄则梁一边听，一边飞快地心算。“所以，这十五万石粮，是五万人四月之粮？折算下来，一人一天二斤大米，倒也能吃得饱。——那么其余的人力，就是征发徭役了？”
“那倒也不必。——今年淮南蝗灾，上半年颗粒无收，下半年也不过种了些瓜菜，勉强糊口而已，到明年夏收是怎样也过不去的。官府与其白发口粮供养他们，不如以工代赈。”周从微笑：“……徐州官库和常平仓，原本就预备支出这一笔的。不过换个名义发出去而已，不是么？”
……这个法子一定不是沈家那个挖泥匠想的！一定不是！
他就说蝗灾的时候，赈灾方案怎么只安排到十月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庄则梁心塞塞的。他努力吸了口气：“然而一则，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别人可以白拿赈粮，这十万人要辛苦做工，谁能心平？二则，发粮赈济，不过一天两碗粥水，插筷不倒而已，所费不到半斤；这等辛苦的河工，一天没有二斤米粮怎么够？——平白多支出十几万石粮，这个……今年徐州本就受了大灾，官库也捉襟见肘啊。”
“这倒是。”周从一看就是有备而来：“您说的我也想过。……河工上的事，不是单单有人挖泥挑土就可以了，编苇、织席、织袋、斫柴烧火做饭送饭，哪一样都需要人手。这些轻活儿，有手有脚的都能做，能以工代赈，就尽量以工代赈，不要养懒人嘛！当然，实在是老幼废疾，干不了活儿的，该发赈粮的也得发，这也是圣天子怜孤恤弱之意，不是么？”
“这是其一。”庄则梁沉沉点头，“请教其二。”
“其二。永宁渠、百尺渠开完之后，萧梁流民万人，就地分田，转为军屯。”周从转向霓凰：“殿下，臣请旨，军屯所得，二成归流民，三成归徐州官库，为期三年。”
沉甸甸的目光顿时汇集在霓凰身上。霓凰垂下眼帘，飞快地心算了一下万人军屯的三年所入，再扫视了一遍左右诸人，点头：
“周度支的计划，我是赞同的。若庄别驾也无异议，今日会后，我便向父皇请旨。”
“——殿下！这不合规矩！”
“兴修水利，变旱地为水田，本就等于新增了官田，将连片田地划为军屯，使萧梁流民耕作，正是我大楚恩泽四海，视萧梁流民如大楚子民的胸怀。”霓凰看也不看那位出言拦阻的司农中人，“至于这十几万石粮，反正官库也拿得出来，权当借支，我看没什么不好——官库不借，我请父皇旨意，从三大仓借也可以啊！”
庄则梁倒是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依律，新增田地全是官田，一律属于官府。未经徐州官府，办理河工的官员直接决定拨多少出来军屯，还有收入几成归军屯，几成归地方官库，这本来就是大大的不合适——也就是司农官员说的“不合规矩”了。
但是既然朝廷兴了这么个大工程才增加了三万顷水田，哦，当中还有旱地变成水田增加的收入，地方上的吃相就不能太过难看——朝廷直接控制一部分开展军屯，拨一部分给徐州驻军屯田，再一部分拨入郡县官田，利益均沾，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粮食一拨一还的问题，储君都开口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飞快地看了下首一眼，见几个郡的主簿、主记室等人脸色都还算好看，便微微一笑，向上躬身：
“臣无异议。”
“好。——如此，关于人力和工费，诸位当无异议了？……那么，还有其他问题么？”
“臣有话说。”这一次，发言的是山阳郡主簿卫逊。霓凰只看了他一眼，就有一大串文字在心中流过：山阳郡守卫谦的堂弟、年三十九、工书法、长于辞赋、曾作《秋思赋》……前天她定下会议时间，参会人员的资料履历，就由太傅衙署送进了贤宁殿。
苏哲……
别想他！
霓凰用力咬了咬下唇内侧，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卫逊身上。此人容貌清癯，三绺清须轻轻拂动，一副标准的世家子弟做派，看起来是极安闲雅适。开出口来，偏偏是一股毫不相称的忧国忧民的味道：
“永宁、百尺二渠故道，多在高邮、临泽，我山阳境内河道，大半新辟。工程本就艰难，又要疏浚邗沟北口，人手实在缺少。……偏偏三百五十里河渠，只有五十里在我山阳境内，能灌溉的良田也就只有这么些……”
哦，哦，这是来争利益来了。要干的活儿多，境内新增的官田少，跟这儿叫苦呢。霓凰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发言，将目光向右手边一掠。果然，广陵、高邮、临泽几个郡的官员，争先恐后，开始抢话：
“我广陵郡也都是新开河道啊……”
“我高邮郡一边挖渠，一边还要筑樊梁湖与白马湖的堤防呢……”
“我临泽郡……”
没说几句，广陵镇将聂锋的副将，以及其他诸郡、诸大城镇将的副将也加了进来，七嘴八舌，硬是把个贤宁殿吵成了东市一般。霓凰耐着性子听了好一会儿，那帮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吵越凶，面红耳赤，大有卷起袖子，直接在她面前互抽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237章 第 2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