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蹲在街角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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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澄穎忽略了路上人來人往，那些面無表情、像是鬼魂卻又真實行走的人類第一次被李澄穎排除在視線外，因為她現在如同剩下一隻眼睛，唯一能做的只有，看著那個蹲在街角的人。
《荒原，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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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7日
柏林國際影展的前一天
眾所皆知，影展重頭戲都不是在頒獎典禮，而是在這為期十天的影展中把自己的片子賣出去。
不知道楊子騏靠了什麼門路，《荒原》也在影展的某個角落裡買到了一個小小的攤位。（註1）
《荒原》劇組三人一下飛機就前往展場，很不幸的，柏林這段時間一直都在下雨，太陽都被雲層遮蔽，整個街道都呈現一種濕氣與霧濛的感覺。
前一天才佈置攤位已經算是晚的了，工作人員依確認三人到了現場便立刻帶著他們前往攤位，一路上，到處都可以見到來自各地參展的人，倒是給這個灰色調的景致增加了生氣。三人一走在路上便看到了許多大製作的商攤都已經全副武裝，準備好迎接接下來的10天。
要不是工作人員帶位，不然白海維和羅凱祥兩個人可能永遠也找不到攤位，楊子騏走到一半的時候似乎是看到熟人，一溜煙就不見了，只留下他們兩個擺攤，他們兩人倒是不急，因為《荒原》的週邊商品少得可以：只有一版的海報，上面是飾演李澄穎的白海維站在一片荒原中、凌亂的黑色短髮，有些灰塵泥土粘在臉上、明亮的黑色眼睛、黃昏的背景、昏紅的光線灑滿荒原，片名是用極為乾燥的毛筆字寫的「荒原」；大概100張酷卡（註2），和電影海報不一樣的是，酷卡上的照片時間點是晚上，李澄穎是背對著鏡頭，滿天星斗；5本做工精緻的作品集，裡面包含了製作過程的介紹、照片和《荒原》的藍光DVD，少少的幾樣東西硬是被白海維和羅凱祥硬是排滿整個桌子，只留下放電腦螢幕的地方。
正當白海維和羅凱祥忙著在架設電腦螢幕，楊子騏帶了一個看起來年紀和他們差不多的男生回來，白海維看了一下他的工作牌，辨認出他也是來參展的人，只是覺得很眼熟。
「海維、凱祥，這是陳駿霖，我學長的朋友。駿霖，這是我朋友白海維和羅凱祥。」楊子騏一走過來就等不及介紹雙方互相認識。白海維愣了一下就想起來他是誰了，陳駿霖導演，今年他的作品《美》也入圍了這次最佳短片，她看過《美》，不論是劇本的成熟度還是導演手法都比《荒原》更加精湛。
「你好，我去年就看過《美》了，非常棒的片子！能和你一起入圍真的是我們的榮幸。」羅凱祥率先握住陳駿霖的手，服務業做久了，說話方式也許官腔，但是真誠的眼神是沒有辦法被掩蓋的。
「哈哈哈哈謝謝你！之前子騏給我看《荒原》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哪個大導演的片子，拍得真棒！知道是你們自己製作的時候真的嚇到了！非常厲害。」陳駿霖也是個熱情的人，他用力地回握羅凱祥，然後轉身看向白海維，伸出手「妳演的不錯，最後那幕李澄穎的眼神很棒！要繼續加油歐！」他讚美道。
白海維眨眨眼「我揣摩角色好長一段時間，一直演不出當初寫劇本的那種感覺，試了好幾次，我知道我還有很多的進步空間，謝謝你的鼓勵！」她開心的說。雖然之前給過一些人觀看《荒原》，但是除了製作群之外，其他人都是沒什麼接觸過電影的人，雖然說入圍就是對片子的肯定，但是對白海維來說有點太抽象了。現在能被一個真正的電影人稱讚，她十分興奮也十分高興，講話的速度快了許多，和陳駿霖相握的手也大幅度的上下晃動。
「哈哈哈哈哈，不謝不謝，好演員就應該被好好稱讚。」陳駿霖爽朗的笑著，身為華裔美國人，爽朗的性格在他身上倒是體現得徹底「抱歉，我還有事要回攤位看看，預祝你們展覽順利！回頭見啦。」他說完，擁抱一下楊子騏又向白海維和羅凱翔揮了揮手才離開。
「真是個爽朗的人。」羅凱祥感嘆似的說到「比起他，某人就⋯⋯。」他有意無意地將眼睛往楊子騏身上飄去。
「喂！我可是人稱爽朗王子的人耶！怎麼不夠爽朗？」楊子騏不服氣的用手肘捅了捅羅凱祥。
「是是是。」白海維很習慣於兩個男生的有事沒事就來一下的無聊調侃，她敷衍的回完話便繼續搗鼓著攤位，羅凱祥和楊子騏摸摸鼻子也加入了幫忙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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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 Hiddleston參加了莎士比亞的舞台劇《辛白林》的演出，他認識了飾演辛白林的演員Charles Cook（註3），他是一個舞台劇經驗十分豐富的老演員，演過非常多出莎士比亞的舞台劇，Tom在學生時期曾經看過他演出的《皆大歡喜》，那時候Tom還要到了他的簽名。現在能和他一起演戲，Tom非常興奮。開始排戲之後，兩個人相處得十分愉快，Charles訝異的發現現在還有像Tom這樣紳士又誠懇的年輕人，對Tom就像自己的兒子，這次會來柏林影展也是因為Charles的邀請。Charles的朋友有多出來的參展證，於是Charles邀請了Tom一同參加，Tom老早就想去四大國際影展之一的柏林影展看看了，可惜一直沒有機會，他飛快地答應了Charles的邀請，並表示會如期應約。 2007年2月9日
柏林國際影展的第二天
Tom拿著展覽指南，邊走邊看，手裡拿著一個三明治吃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就和Charles走散了，大概是自己很興奮地四處亂看的時候吧，Tom邊吃邊想。
抬頭看看四周，再對照指南，似乎已經走到盡頭了，正當他決定往回走的時候，他看見最角落的攤位正放著影片，他停下來，找了一個角度可以看到攤位的全貌。
那是一個剛剛好卡在最尾端的小小攤位，一張長桌放著一樣的卡片和幾本書，海報掛在桌子的正面，Tom稍稍辨認了一下，海報上寫的大概是中文字，上面的女孩看起來就是東方人，他驚訝了一下，並不是歧視亞洲人，而是這一趟走下來，看到各國的作品，就是沒見到東方國家的攤位。
Tom站在遠方看著長桌上的電腦螢幕，影片似乎是剛開始，他移動位置，讓自己可以看清楚螢幕又不是太突兀。
影片的一開始，就是海報上的那個畫面，那個東方女孩站在一片荒原上，她看起來十分狼狽，鏡頭停在她身上幾秒，再來就是女孩的獨白，女孩的聲音比Tom想像的還要低沈一些，感覺不是那麼匹配，卻又帶著洗煉過後的氣質。報名參加國際影展的影片一定會有英文字幕，所以Tom辨認出來的，「The wasteland」就是海報上的字。
「荒原。」Tom模仿著女孩的口音，有些不對調的唸出了「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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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這麼久，看看手錶，才過了半個小時，他深深吸氣，想要把掛在眼角了眼淚擠回去，那些已經落下的淚都葬送在他的袖子，還有一些滴到了地上。影片正在跑工作人員的字幕，不到30秒鐘就跑完了，Tom還是盯著電腦螢幕。最後一幕，女孩的眼神，像是刻在心上一樣，這樣刺心感覺就像從足尖竄到髮梢一樣，Tom顫抖一下，唇抿的緊緊的。
身為一個戲劇愛好者，他太了解這種感覺了，那是一種完全深入其境，和角色合而為一，並且和角色一同活著的那種深入感，當初的他會想要走戲劇這條路，也是因為年幼的他，體驗到了這種感覺，因此欲罷不能。
身為一個演員，他又有點覺得不是那麼順心，雖然自己的資歷尚淺，可是有點經驗的人都看得出來，演出主角的那個女孩，演技太過生澀了，幾乎可以說是靠鏡頭的敘述來彌補，但是又因為女孩的生澀，搭配上那雙清澈又深沉的黑色眼睛，好像什麼情緒都在裡面醞釀，讓主角整個人看起來很晦暗，卻又是明亮的，好像是那個女孩故意演得很生澀一樣。
主角本身就是一個矛盾又透明的存在，那個女孩將她詮釋得很好。Tom像是要把情緒都帶出身體一樣大大的吐出了一口氣，這時才再仔細的觀察了攤位的工作人員區，只有一個年輕的東方男生坐在那裡，Tom想都沒想便走了過去。
「抱歉，打擾了。」Tom走近攤位，開口招呼，原本坐在椅子上看書的羅凱祥像是嚇到一樣站了起來。 這個人真高大，那是羅凱祥的第一個想法，接著他看道那個外國人的金色自然捲頭髮和灰綠色的眼睛，長得很不錯，穿著深藍色的西裝外套，淺灰色襯衫，同樣深藍色的西褲和褐色皮鞋，一種紳士的氣質，羅凱祥猜他是個英國人。
羅凱祥這麼一站，連Tom都嚇到了，兩個人就這樣站著互看兩秒，一同笑了出來。
「抱歉。」羅凱祥道歉的說「請問你是來參觀的嗎？」他順利地問出這句話，天知道他這兩天都在練習這句話，卻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過。
「是的，請問你們有賣DVD嗎？」Tom點點頭詢問著，剛剛走過來時他看了一下攤位，酷卡幾乎擺滿了整張桌子，就是沒看到DVD盒。
「…？」羅凱祥一瞬間矇了。身為一個學歷只有國中，而且脫離國中好久的人來說，Tom漂亮的英國腔的英文，就像是一團亂碼，什麼都聽不懂。就算來柏林之前，楊子騏特意為了自己還有海維補習了英文與德文，還是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學會，好吧，海維那個傢伙例外，那傢伙學語言學的超級快。回到現實，儘管羅凱祥沒辦法辨認Tom的問句，但是他確切的聽出了DVD這個詞。
「阿！有！有！」羅凱祥接連重複的幾個「Yes」之後連忙拿起放在桌子底下了作品集遞給Tom「我們，我們，我們，DVD，書.....。」羅凱祥用簡單的單字表述了意思，Tom拜他聰明的腦袋所賜，倒也聽懂了，Tom接過作品集來翻閱，發現裡面有許多劇照、幕後花絮、編劇的創作理念，演員自述跟心得之類的，類似於幕後特輯。
作品集當初只有訂製10本而已，做工精細，而且內容豐富，有五本都被劇組的人自掏腰包買下收藏，只有五本帶來影展賣，不過他們也覺得不會有人買，早就預備好自行吸收的錢。現在，羅凱祥看著詢問作品集多少錢的Tom有些驚喜，驚大概多於喜。
羅凱祥又一陣手忙腳亂地拿出準備好的價目表遞給Tom，指了指作品集的那一欄，然後他看見面前著個高大英俊的外國人似乎是不滿意的皺了皺眉。羅凱祥愣了一下，當初不太清楚影展上的金錢流通，只是用作品集的製作成本，再加上市面上台灣DVD的價格加總起來當作價錢，沒有特別提高還是降價，劇組一致認同是非常合理的價格，沒想到第一個客人就不滿意嗎，羅凱祥在盤算著要不要將價錢再降低一些。
Tom看到價目表上的價格微微皺眉，這樣的作品只質這些錢嗎？他不認為，雖然作品生澀，但是絕對不只值這個價錢，Tom覺得他們這樣做是貶低了自己的作品。最終Tom也沒有說什麼，因為他估計眼前這個東方男生也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他付了錢，像男生誠懇的道謝，拿起一張酷卡後便離開了《荒原》的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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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抱歉。」在Tom離開攤位才走沒幾步路便撞到了人，那個人似乎沒看到他走過來，便和Tom撞個正著。楊子騏撞到了人後馬上的道歉，才看清楚撞到的人，是一個外國男人。楊子騏在台灣已經算是高的男生了，182公分的好身材讓好多人稱羨，但是這個外國男人又硬是高他一些，讓楊子騏不由得感嘆真不愧是外國人的基因。Tom也向楊子騏道了歉，並觀察了一下著個長得很高的東方男生，這可以說是身為演員的習慣動作，Tom在下一秒便認出那是演出《荒原》男主角的演員。
「你好，請問你是《荒原》的男主角嗎？」Tom溫和有禮的問到。
楊子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你看過《荒原》？」他有些激動地問。
「是的，我剛剛在你們的攤子看完了《荒原》，真是一部很棒的片子，我還買了DVD。」Tom說完便舉起手中的牛皮紙袋，從裡面拿出了《荒原》的作品集，他想了一下「可以請你幫我簽名嗎？」他笑的問楊子騏。
楊子騏幾乎可以說是顫抖的接過作品集，摸了摸口袋，拿出了這幾天隨身袋著的小袋，拿出奇異筆，在上面簽下自己苦練已久的簽名。
「謝謝你。」Tom露出好看的笑容，灰綠色的眼睛微微的瞇起來，十分好看。 「不會。」楊子騏還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和Tom握了握手，看著Tom的背影離去，才回神過來，快步跑回攤位。
羅凱祥抓了抓頭髮，不是很明白剛剛的外國人到底怎麼了，他看著手上的馬克（註4），一股成就感湧上心頭，這算是《荒原》第一次真正的進帳吧，猜開始第二天而已，這一定是個好兆頭，他將馬克收到那個預備用來放錢的小盒子裡，在售出表格上，將「作品集」的那個「5」劃掉，寫上了「4」，笑容滿面。
「凱祥！」楊子騏一衝進攤位就抓住羅凱祥的肩膀，好像有喪失在後面追他一樣，臉脹紅問著「剛剛是不是有個長得很帥很高的外國人來買作品集？」他激動得幾乎貼在羅凱祥身上。
「eh..對啊。」羅凱祥奇怪的盯著楊子騏看。
「他，跟，我，要，了，簽，名。」楊子騏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說了出來，兩個男生同時間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樣，都沒有動作。 幾秒之後，從《荒原》攤位外半徑30公尺內的地方都可以聽見兩個男生的驚嘆聲以及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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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怎麼還不停。
Tom蹲在不知名到街角，頹喪的想著。才剛離開《荒原》的攤位沒多久就開始下雨，雖然不是大雨，但也足夠將人淋濕，沒帶傘的Tom只好被迫躲到街角的一處屋簷底下。到處都是帶著不同通行證的人走來走去，有些人一看就知道是遊客，有些一看就知道是片商，每個經過的人都若有似無的撇過Tom，但是沒有一個人停下來。
沒想到這裡和倫敦一樣，三不五時就下雨，Tom往後靠了靠，試圖把自己更加的塞進街角的屋簷下，可惜，效果不彰，他的頭髮和衣服還是被雨水打失了一部分，還好不是什麼狂風暴雨。Tom擤了擤鼻子，柏林和倫敦的雨聞起來不一樣，但是他說不出來聞起來像什麼，倫敦的雨總是來得很快很突然，帶著一種涼涼的感覺，像薄荷，柏林的雨，大概像矢車菊吧，他胡亂想著。 不知道第幾次，Tom了摸襯衫胸前的口袋，還是什麼都沒有，拉了拉襯衫，下雨天讓氣溫更低了，深藍色的西裝外套因為淋濕所以脫了下來，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灰色襯衫，原本放在襯衫口袋的展覽指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弄丟了，Tom大大地嘆了口氣。
「雨怎麼還不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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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維撐著傘，拎著一個塑膠袋走在路上，塑膠袋裡面裝著幾瓶她剛買的熱的罐裝咖啡。柏林影展開始已經第二天了，沒有任何一個人駐足在《荒原》的攤位前，想到這，海維便嘆了口氣，看著天空。
「雨怎麼還不停啊。」
那是兩個聲音，一個是低沈好聽的英式英文，一個是聲線特別的中文。
那是兩個人，他們同時看向彼此，一個是蹲在街角躲雨的英國男人，一個是撐傘站在雨中的東方女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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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柏林影展通常是分為：歐洲影片展跟影片觀摩競賽兩區
歐洲影片展就是商展，片商花錢設攤，有區域劃分。海維他們應該只能在影片觀摩競賽區的競賽組（大多是戲院）。我不知道非歐洲國家的片能不能在那邊設攤，所以我就設定楊子騏花了一筆錢買展場無法利用的空地設攤，不過我是覺得現實生活中不會准許，所以就當我AU一下吧。
（註2）類似於電影的明信片。
（註3）我查不到是誰，所以就自創了一個人了。Charles Cook 查爾斯庫克。
（註4）德國有自己的貨幣—馬克，但是因為Tom是英國人，他拿的應該是英鎊，但是為了方便使用，所以Tom在出國的時候把英鎊成換成了馬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蹲在街角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