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简四

34、番外-守时(四)

　　玲玲进设计院时拜在副院长何应时的门下，何应时主管经营后，精力放在总包上，玲玲和他的另一个男徒弟就轮流代表他出席行业内的各种年会。说是年会，也是各企业轮流笼络设计院的机会，希望他们给业主提供设备清单时可以建议自家产品。
　　那天玲玲迟到，她悄悄从会议室后门进去，找角落的位置坐下，东张西望一番，正好和熟悉的朋友用眼神打了圈招呼。因为开会，她把蓬松的卷发盘在脑后，只有小发卷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散在额前腮边，益发衬出乌溜溜的大眼。穿得也比平时庄重，小尖领白衬衫，外面墨绿色丝绒修身西装，勾勒出窄窄的腰身。长得美，又是何应时的高徒，一到中间休息，围在她身边聊天的人有十几个，热闹得像小型集市。
　　叶盛阳上台看见的就是这等盛况，他弹弹话筒，下面的人才注意到休息时间已过，纷纷散开。他也不开口，静静地扫视全场。玲玲给缠得晕头转向，赶紧嚷着开会了驱散周围人。等坐下，才发现台上是叶盛阳。他看人全坐下了，才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绍，开始读稿子。说是读，大部分时间他并不看稿，只是涉及到部分实验数据，才瞄一眼。
　　玲玲听着，觉得他的产品在国内市场上并不容易推广，目前大部分业主在这项都采用进口设备，不敢随便试用国产的来代替。但产品的实验报告写得不错，她想，这家伙还有这手，出乎意料。
　　中午吃饭，玲玲被主办单位拉到主桌。好在不过工作餐，晚上重头咱就不奉陪了，她偷偷想。九菜一汤，大家闲聊几句，速速吃完，有的回到会议室坐着打盹，有的在大堂里闲聊，她踱到小花园散步。主办单位选了这家近郊的饭店，虽然远，但比起城市其他饭店来多不少空地。阳光炽热，她把外套拿在手上，躲在长廊里看远处小山峦，细嫩的紫藤新枝正在四处攀爬，垂在空中的随风摇荡。静，偶尔有蜜蜂嗡嗡飞过，她几乎要睡着了，但叶盛阳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她懊恼地揉揉眼睛，想把那丝困意甩开。
　　“吃了就睡，猪？”他笑谑。
　　“关你屁事。”她口不择言地骂道。
　　“开个玩笑，别生气。”他道歉，“挺好的，没平常精明，看上去更可爱，几乎像天使。”
　　玲玲想，您到底是赞我还是损我呢。
　　叶盛阳看她。
　　大眼瞪大眼。
　　两人齐齐笑起来。
　　玲玲的一点敌意消失了，和他说起刚才的想法。
　　他专注地听她分析，等说完才告诉她他另外还有家公司，却是某著名品牌的国内代理。
　　“没办法，这个产品我一般都是免费给人试用，用好了才付款，否则无偿退货。如果没有其他来源支持，只怕要喝西北风了。”他苦笑。
　　她理解地点头，转念道，“今天像正常人了，平时简直是疯子。”
　　他咧嘴一笑，问，“你男友呢，也像疯子吗？”
　　“谁？”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香港广场那个，难道还有其他的？”
　　“谁像你，那是我师兄，我和他纯属友情。你联想很丰富。”她白他一眼，“你恒隆那个呢，初恋那个呢？说来听听。”
　　他笑而不答，过会说，“这儿让我想起母校，也有这么架紫藤，春天时垂丝海棠开得很热闹，有些花瓣刚绽放就被风从枝头吹下来，空气里全是花香。”
　　“没想到你挺有浪漫细胞的吗，”玲玲取笑道，“骗小姑娘用得着。”
　　他微笑，“你什么时候走，我一会三点走。”
　　“不行，我得等到五点会结束，今天主办单位的老总是我师叔，早退他会告状。”她愁眉苦脸地说。
　　下午玲玲也没在意叶盛阳什么时候走的，反正他一向神出鬼没，倒是郁乎文来了。
　　看见他一路打着招呼进来，一付万众瞩目的领导派儿，玲玲忍不住发笑，活宝。
　　他一眼找到玲玲，客气地请她身边人让出座位，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下。
　　“你怎么来了？”
　　他不在意地说，“搞到张请柬就来混饭吃了。”
　　玲玲没能溜走，师叔眉开眼笑叫住她，“小玲玲是咱们开心果，我特意请你师父派你来，晚上咱们得聚聚。小郁，你也别走，我很久没见你了，我念叨着要把那个谁介绍给你做女朋友呢。你这孩子我看着出道，又勤快又懂事，早晚我们这些老家伙被你追上。”
　　郁乎文笑嘻嘻地说，“师叔，你难道不知道，玲玲在大学里已经答应要嫁给我。”
　　语音未落，玲玲给他来了记毛栗子。她绷着脸道，“师叔面前不打诳语，我跟你没可能。”
　　他哎哟叫疼，苦着脸嘟囔，“下手这么狠，也不怕谋杀..”
　　后面两个字还未出口，玲玲又补了个毛栗子，“让你胡说八道。”
　　师叔哈哈大笑，“你俩也不错啊，不如开个夫妻店，好好过日子。”
　　玲玲挽住他的胳膊，嗔道，“师叔，你也跟着他胡扯。”
　　师叔想了想说，“好好。要我看，这些人里，大概也就华阳的叶盛阳你才看得上，不过说不定你又嫌他花。其他人，不是大老粗就是书生，你不会有兴趣。”
　　她翘起嘴，“师叔，你越扯越远，我回去要告诉师父你欺负我。”
　　郁乎文笑着问，“叶盛阳？听说是帅哥，一进实验室三天三夜不睡觉，出来了第一件事和女朋友去跳舞。”
　　玲玲好奇地问，“你怎么认识他？”
　　“你以为我们像你，躲在院里画图纸，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家在外头跑，他又是风头人物，不注意也难。”他笑笑答。
　　酒足饭饱。
　　饭后余兴唱歌。
　　玲玲是公认的K歌之后，少不得被这个那个抓住合唱。她多喝了几杯，只觉得脸热得难受，心腾腾地跳，好不容易才出来，找个没人的小包间躲起来。隔着两道门，还能听见闹哄哄的声音，郁乎文正在领唱，从男儿当自强唱到黄河大合唱。她闭眼养神，把脸靠在皮沙发上，略有点凉意，人也觉得舒服点。
　　刚有点迷糊，她听见嗤嗤笑声，“果然是猪。”
　　她回道，“早说了，关你屁事。”
　　一阵难受涌上来，她捂住嘴，恍惚中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扶起来进了洗手间。
　　他温柔地说，“吐吧。”
　　她吐得稀里哗啦。
　　完了昏头昏脑地坐回沙发，她没力气睁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
　　幸好没有。
　　稍后，一杯温热的茶在嘴边。
　　“喝点热的。”
　　她贪婪地猛喝，茶独特的清香充满诱惑，嘴里的杂味给压下去了。
　　“少喝点，多喝了胃难受又得吐。”那声音带着笑意。
　　果然，又狠狠吐了场。
　　她不敢再多喝茶，只好含了几口漱口。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隔壁在唱那么爱你为什么的时候，她一下子失去意识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忙着重装宿舍的旧本本了，更新推迟了两天，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