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锦》蓝夜谷

3、秦祁

　　秦叔叔摸着我脏乱的头发，“她们啊，是祁儿以后的亲人。”

　　我直直盯着他，脑子里将这个名字记下，秦祁么，好儒雅的名字。

　　“亲人？”他有些疑惑。

　　“她叫阿萝，日后就是你妹妹了。”

　　秦祁看着我，清澈的眼睛眨巴半响，忽儿笑了笑，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粗糙的皮肤让他皱眉,他低头看着我红肿不堪的手指，久久不语，我惊慌失措，怕他嫌弃我，赶紧欲将手抽出来。

　　他却紧紧抓住不放，又笑道，“阿萝？这个名字真好听，你是不是饿了？屋里有好吃的点心，我带你去吃。”

　　我和娘亲在秦府住了下来。

　　秦祁年长我一岁，性子不像大哥无趣，也不像二哥爱耍俊，更不像三哥调皮，他小小年纪像个暖阳，时常微笑，不管我躲着他还是有时候生气推了他，他也不恼，笑嘻嘻的抓住我的手，叫我的名字。

　　“阿萝，阿萝…..”

　　秦叔叔爱慕娘亲，从第一眼见到秦叔叔的时候我就知道，因为那种眼神，只有父亲在望着母亲的时候才会有。

　　那是单纯的爱慕和怜惜，没有占有，没有□□。

　　秦叔叔修为极好，虽是爱慕娘亲却并不强迫她，相反将我们接在府中，教我读书认字，弹琴作画，他在等着娘亲感动的那天，希望娘亲心甘情愿嫁给他。

　　只可惜，秦叔叔永远都没能等到。

　　因为，娘亲死了。
　　她是自杀的。

　　我记得，那晚我睡得迷糊，娘亲将我抱在怀里，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她说：“阿萝，你现在不用受苦，秦叔叔是好人，他不会亏待你，祁儿也心疼你，有他们陪伴，娘亲也就安心了。“

　　“阿萝，娘亲想念你爹爹了，想的心都疼，梦里你爹爹对我笑，说想我了，所以，娘亲要去找你爹爹。“

　　“娘亲等不到阿萝结婚生子的那天，不过，娘亲和爹爹会一直看着阿萝平安长大，幸福快乐。“

　　“阿萝，以后若是找到你哥哥，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阿萝，以后，你必成为，倾国倾城的女子。“

　　娘亲死了。
　　吞金而死。

　　娘亲爱美，她不愿意服药或上吊或刀刺，因为这样会变得难看，怕到了那一世，爹爹会认不出她来。

　　吞金，这该有多难受啊。
　　平日里我吃撑了半夜都会睡不好，而娘亲，到底是何等的勇气，从容赴死？

　　我抚着那已变凉的尸体，心里寒彻透骨，娘亲死了，爹爹死了，哥哥也死了，二哥也找不到，这个世上，我的亲人，全都离开了我。

　　秦叔叔将娘亲安葬，那温润如水的脸上满是沧桑，抚着我的髻发，愣愣的看半响，才道：“阿萝，以后秦叔叔，会好好照顾你。”

　　秦祁抓着我的手，清澈的眸子满是心疼，“阿萝不哭，日后我有什么东西都给你。”

　　一晃便是八年过。

　　我成了秦叔叔的女儿，秦萝。

　　这年，我十六岁。

　　满园青翠，娇艳的花儿争相开放，银色长剑随风而舞，刀剑快如闪电，我灵活而转而飞，园中娇花在我剑下化作一片片碎片，洋洋洒洒漫天飞舞，俨然下一场花雨。

　　刀风凛冽，呼呼作响，耳边时而不时的响起当年的刀剑声，惨叫声，鲜血飞溅，咕噜噜滚动的头颅，三哥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阳光灼热，照不暖心骨冰凉。

　　爹爹呐喊的声音。

　　“狡兔死，走狗烹！”

　　“行刑！”

　　“啪！”

　　我栽倒在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赶过来，修长莹白手指拿着一面帕子为我擦汗，脸上满是担忧与心疼：“不过就是剑舞而已，何必练这么辛苦？”

　　我仰头微笑，“练好了才能尽快为你舞啊。“

　　秦祁宠溺的点点我额头，如画脸庞满是浅笑，好看的眉角弯出一抹细弧，宛如一道暖阳，刹那便让我心中温暖，眼睛满是责怪：“要你受伤为我学舞，我宁愿你不要学，脚是不是痛了？“

　　“不要紧。“

　　“来，我背你。“
　　秦祁说着便弯下身子，我执拗不过，只得上了他的背，我与秦祁相处八年，彼此之间早已暗下默契，府中下人还有秦叔叔也已认定我们以后必为良缘，如此，便是亲昵的举动也不觉奇怪。

　　秦祁的背很温暖，我附在他肩头，听着那一声声稳定有力的心跳声格外心安，“祁，你的背好温暖，舒服的我都不想下来了。“

　　秦祁笑笑，慢慢往前走去，“那我便一辈子背你，可好？“

　　“好。“

　　路途不远，秦祁慢慢走着，我贪恋的趴在他背上细细嗅着他的体香，心中默道，祁，祁，
　　祁…….

　　“去请大夫。“

　　秦祁吩咐一声将我放在榻上，脱下鞋袜看到那已经肿起的脚踝，脸色冷下来，轻轻一碰，疼的我呲牙咧嘴，“你看你，伤成这样，这段时间不许练舞。“

　　“知道了知道了。“

　　我忙点头如捣蒜，看那冷下的脸色和揪在一起的眉角，伸手抚上：“你看你，皱什么眉，都不好看了。“

　　“若是你以后好生照顾自己不让我担忧，我自不会皱眉，你可知晓，这样我心疼。“

　　“知晓。“

　　“那你……“

　　秦祁正欲说话，却在瞬间睁大眼，我闭着眼睛亲吻他，感受那最为亲切明晰的触感，还有他因震惊有些僵硬的嘴唇。

　　我红着脸死死贴着他的唇，这一刻只想吻他，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而秦祁却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伸手拥住我，温软的唇瓣压下来，将我恨不得嵌进他的躯体，滑腻的舌在我口腔游走，我笨拙的回应着，回应着…..

　　这个吻缠绵而久，满室馨香，我的鼻尖口腔全是他的清香，那灵巧的舌像是带火，吻的我浑身燥热，脸色更似火烧。

　　许久之后才堪堪分开，我附在秦祁胸膛，耳边满是他杂乱而快速的心跳，还有涨红的眸子，轻声道：“祁，我爱你。“

　　“我也爱你。“

　　大夫看过之后为我上了药，秦祁为我掖好被角，语气温柔似水：“好好休息，晚饭我给你送过来。”

　　“好。”

　　门吱呀的关上，我温柔和煦的眸子冷下来，想起最近打听到的消息，伸手摸摸至今还微肿的唇瓣，心如刀割。

　　祁，我爱你。

　　可是，对不起。

　　三日后。

　　“抱歉，这样的布我秦家布庄染不出。”

　　“秦老爷，秦家布庄名动全国，这布若是秦家染不出，那还有谁可以？我家小姐大婚在即，未来皇后的嫁衣如若能惊艳全城荣获圣心，自当少不了秦家的好处。”

　　“而且，准皇后许诺，如若能成，以后宫廷用布，甚至龙袍，皆由你秦家染，这可是莫大的荣宠，也为你秦家无上的荣耀。”

　　说话的正是当今丞相沈府的管家。

　　“刘管家所言不假，可是，这样的布，秦家当真染不出。”
　　“秦老爷，莫不是你想拂了未来皇后的要求？”刘管家语气变冷。

　　“草民自然不敢，只是……”

　　“刘管家，这单，我们接了。”我几步进堂，微微躬身，“拜见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