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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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锽朱武是一种身份，恨长风是另一种，两者息息相关却又有些不同，恨长风苦苦追寻真相，救九祸，阻止弃天帝降世，消弭苦境灾祸。
而银锽朱武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原本不那么清晰的轮廓逐渐在他眼前成形，弃天帝、九祸、断风尘、伏婴师……圈套与阴谋勾连，盘根错节，他已懒得分辨。
一念灭，万念俱灰。
情不重不生娑婆，爱不深不堕轮回，恨再长久，已经过去，不管朱武愿不愿意，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
“苍，倘若得救，让我助你对抗弃天帝吧。”
“人间不应被消灭。”恨长风在云渡山对众人说道。
他猜想以赭杉军的智慧，必然早已断定他的身份，只是如今正道人手不足，苍被困万年牢，尚需守住第二座神州支柱，不得已选择与他合作。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苍对银锽朱武的态度要比赭杉军对恨长风友善许多，明明恨长风看起来更人畜无害一些。
恨长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他所知道一切异度魔界现况都告诉赭杉军，然而后者还是相当直接开口问他要人。
“吾之挚友，苍呢？”
恨长风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时机未到。”
如果弃天帝不下来，苍迟早会得救，私心想把苍隔绝在这场战事之外，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念头，也深知苍必定不会同意。
竟然对苍产生莫名的保护欲，恨长风、银锽朱武自己也觉得十分意外。
然而九祸却不同，尽管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却还是……
世上痴者皆傻人。
他向补剑缺使了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自告奋勇提议替众人开路，抢夺素还真尸体已迫在眉睫。
补剑缺抱着九祸回到云渡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屈世途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恨长风，他不自觉地把头撇开，不发一言。
银鍠朱武当然知道素还真的尸体早已被天魔之池吸收，补剑缺的提议只是一个借口，但他还是事先和补剑缺套好口供，众人虽有疑虑却未深究，赭杉军心里已有推论，白莲入魔界，是毁灭也是生机，素还真所在即便尸体不存，仍有变数。
他赌的正是这个变数。
尔后恨长风为救九祸四处奔走，银鍠朱武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意识涣散时他感觉到自己正对断风尘发号施令。
一时愕然，惊醒，冷汗顺着魔链滑落。
这就是圣魔元胎之间的感应吗？倘若银鍠朱武意识不存，这具身体恐怕只会为魔所夺，似乎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呢。
如果说一生未尝败果的银鍠朱武还有什么想征服，那必然是与弃天帝的自我之争。
他总想控制他，他总不受他控制，生气、争吵、怨恨，一切从最开始便错了方向，又要如何寻回原来的模样？
弃天帝，你总不会事事如意，希望我们之间很快能有个结果，无论怎样的结果。
苍，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拥有相同的立场。
“你的气息很乱。”属于苍的术法适时到来问候。
“吾无事。”苍主动关心他，银鍠朱武自是十分开心，即便之前真有哪里不舒服，也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银鍠朱武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六弦之首苍，当真妙不可言。
真相常令人绝望，除却追寻路途漫长艰辛，更为甚者，孤注一掷后的惨败，痛得哭不出声。
绯羽怨姬樱唇微张，缓缓道出事实，对恨长风而言无疑一场凌迟。
压抑许久的悲伤冲破桎梏，恨长风抱着九祸的遗体在倾盆大雨中狂奔，分不清血与泪、恨与悲。弃天帝，我在你眼中是否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所谓的亲情，你根本吝啬给予。到最后，竟是不留一丝机会和余地。
这个时候恨长风居然讶异自己内心的麻木，也许对他来说残忍的从来就不是真相本身，而是彻底清醒后的绝望。
有一种傻瓜，等待没有结局的结局，而结局从不因坚持改变。这场自欺欺人的游戏，银锽朱武输得一败涂地。
轻柔又不失庄重的声音从虚空中飘来：“朱武，你错了。”如今看来更像是洞察先机的悲悯，恨长风忽然很想知道顺应天时的苍，从他空洞悲戚的眼中究竟看到了何种未来？
人言天有耳，此哭宁不闻，愿因长风还，吹此血泪痕。
再来，便是一个圆满的生死。
“接下来你打算怎样做？”
“万年牢，救苍。”
补剑缺把看起来有些可笑的圆形镜片往鼻梁上推了推：“我没听错吧，你要救玄宗的人？”
恨长风叹了声气，极目望向天边，万里无云，道境，封云山，魔界断层……千年之前谁铸下的错，千年之后又由谁偿还，谁能分得清楚？他早已分不清楚。
“如今还需分什么魔界与玄宗吗？”
共同的目标——弃天帝，而已。
恨长风把紫霞之涛和雷公胆交给绯羽怨姬，自己和补剑缺前往异度魔界。
没有亲自到碧玄草堂登门致歉，恨长风仍然拉不下这个脸，在他向赭杉军道明自己真实身份时，红发道者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让他多少有点不被信任的郁结。为了苍，他竟愿意强压愤怒和疑惑与自己合作，恨长风心里不痛快，他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嫉妒。
月漩涡身陷异度魔界，箫中剑用尽办法，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将他导回正途，那时朱闻苍日真诚地想要帮忙，出自对好友无条件的信任。
如今的立场，他尚不知苍对他究竟抱持怎样的态度，这股酸味，来的莫名其妙，恨长风很想对着自己脑门来一招一斩风月。
既然结果不变，道歉的话由怨姬转达也是同样。事到如今恨长风再用一切为了九祸这个理由解释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他自己也觉得很没面子。所有人都很清楚，即便与他们共同对抗弃天帝，恨长风、朱武也绝非和他们站在同一边。
至多，他想和苍待在一起，在某些特定的时机。
恨长风实在觉得那场面十分好笑，银鍠朱武提着银邪，用弃天帝的声音嘲讽自己。纵然想过好多遍，但当那个场景真实出现，恨长风却是满心苦涩，像是被人抓着痛处，一下又一下地剐着，他突然很想大笑。
太过明显的谎言，算不上欺骗。
苍，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一定会毫不犹豫砍下去吧，哈。
“他交给我。”
回首来时路荆棘丛生，挥不开，斩不断，纠缠折磨，至死方休。
你是谁？为何没死？
我又是谁？为何而活？
恨长风缓缓举起涅槃，寒光乍现，朝自己最熟悉的躯体刺去，剑锋冰凉，穿透铠甲流出温热的鲜血，他感到自己身上某处，相似的痛楚一闪而过。
赭杉军和伏龙先生适时赶到，恨长风趁机闯进万年牢，似乎早就知道赭杉军会来，就像他知道此刻他与赭杉军同样希望苍获救。
邪眼开启，透视万年牢层层空间结界，恨长风在空隙间迅速穿梭。
苍，我来救你了。
朝思暮想之人真正出现在眼前，恨长风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苍先叫他的名字：“银鍠朱武。”
到底是他，一眼就能看出。
虽然苍后来解释是因命星之故，但恨长风选择性忽略掉了，不信神不信命，只信自己的直觉，这大概也是恨长风仅剩的优点了。
苍的灵识化成一团金色光球，在指尖跳跃，最后安静地躺在掌心，恨长风只觉一股暖流从手心淌进心里，浸遍四肢百骸，如沐浴在阳光下，暖风轻轻地吹拂遍体鳞伤的身躯，多日来的疲惫不堪逐渐被抽离，心中的空白被金色的圣洁之光填满。
此刻，恨长风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且他还想好好活下去，为了被填满的那部分。
“朱武，一步莲华是我挚友，我必须带走他的双眼。”
虽然恨长风在心里碎碎念你挚友真多，但还是依他所言跑到天魔像前把一步莲华的双眼摘了下来。圣尊者的双眼，看见世间繁华，人间沧桑，那么自己的心思呢？他能窥得几分？又有几分落进那人眼里？
恨长风很想知道，却又很怕知道。
找了一处僻静的山洞，恨长风施展归灵之术令苍灵识回体，赭杉军对苍的身躯保护得很好，过程相当顺利。
苍长吁一口气，仪式已成，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恨长风下意识伸手揽住苍急剧下坠的身躯，将他缓缓放平，小心翼翼到连自己都觉得过分。
补剑缺轻咳一声，提醒恨长风注意场合，如果不是赭杉军和伏龙都在此，恨长风甚至觉得他能一辈子就这么看着苍，什么都不做。
总要彻底绝望一次之后，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不能割舍的是什么。
苍，和苍有关的一切。
这个答案突然冒出来，恨长风自己也错愕万分，后来他拿着涅槃剑鞘，像犯戒和尚受罚棒责那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脑袋。但显然他不是和尚，也不用守劳什子色戒。魔之爱欲，一旦觉醒，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初和九祸闹得整个异度魔界鸡犬不宁，银锽朱武自我、任性，九祸把这种性格逼到淋漓尽致，两人皆未给对方留下丝毫转圜余地。后来朱闻苍日的情况又好一些，少了些极端，但还是自我、任性，不过总算有些改变。
恨长风却很不一样，尤其遇见苍之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个性中所谓恶劣的因子，说是因苍而改变，也可以这么认为，至少他觉得这里面苍对他的潜移默化相当重要，尽管苍本人并不知情。
苍在做自己，银锽朱武也在做自己，只是后者在做自己的过程中忽然发现其实可以有两种甚至三种方法，他并不一定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
“苍灵识离体过久，休息几日便会转醒。”恨长风的目光投向赭杉军，后者目不转睛注视着苍。
恨长风觉得自己有点混账，赭杉军为苍四处奔走，舍命相救，几乎命丧月华之乡，而自己却趁着这段时间和苍拉近关系。从苍口中得知赭杉军和墨尘音的关系，矗理原，九峦峰，赭杉军没有一剑砍了他简直是个奇迹。
恨长风自我代入了一下，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对苍动手，他一定会杀了他，弃天帝也不例外。
道歉的话他已让绯羽怨姬转达过了，拔除封神箭解开逆反魔源也只是举手之劳，恨长风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谢的，他一向不喜欢苦境正道那些繁文缛节，虽然他未同儒门佛门中人打过交道，但仅从道门——玄宗便可见一斑。
苍，本身就是一种规矩，冷静自制，进退有度。银鍠朱武的专长是打破别人的规矩，只不过现在，暂时，恨长风还拿捏不好尺度。
最后伏龙先生出来打圆场，请教恨长风一些关于圣魔元胎的问题，以前他从未思考过这具身体和别人有什么不同，除了双体可以不限次数易容成各种模样方便他偷跑，其他好像也只有很耐打这个优点。
一息尚存便能通过纳真神诀吸收天地灵气自行恢复，无论受多重的伤，破不了气双流和纳真神诀，依然杀不死银鍠朱武。
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之大劫。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