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明》路舒ing

83、 等闲故人心

　　二皇子的事情马上惊动了皇上等众人，所有的太医都来了，由于我及时喂了药，又加以放血和施针，狼毒和孔雀胆的毒得到控制，保住了他的一条命，让众太医有时间纷纷看诊和商议接下来的治疗。
　　当然像我们这种身份，薛贵妃是不会透露给别人，只是说了三姑姑略懂医术，所以做了处理。李妃从那日便猜到了我的身份，便任由我在她身边保护她，甚至升了我的级别，和凝香同样是一等侍女，凝香对我还是如同往日，倒也不见什么愠色，却是多了分客气。这次王爷是替李妃喝了酒才中毒，因此李妃衣不解带地陪在床前，脸上的伤痛和愧疚很明显。
　　“光仁，你醒过来吧，你醒过来我再也不会因为我爹的事怨你了”偶然来送药的时候，在门外就听到李妃的嘀咕，光仁是二皇子的字。进门后我看着李妃双手握着广平王的手放在脸边，不由感叹，其实这次的毒若可以解，这张妃的行为倒是帮了这两人。
　　李妃的事情，现在我也知道一二了。当年李妃虽然年幼失母却还是活泼的少女。他父亲升职京畿轻车都尉后的第二年元宵会，她去宫中看大姨母齐妃娘娘，陪齐妃参看宫里的元宵会。后来便好奇心起，自己走开去花园里逛，邂逅了二皇子，两人不知一番怎么样的纠葛，便定下了姻亲。没多久京城东门传来有逆贼作乱，大皇子的幕僚之臣推举李兆年去禁城东门，任职没多久就被暗杀了。李妃本不想加入皇家却与二皇子连了姻亲，还因此害父亲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丧了性命。因此两人虽然相敬如宾，却一直有着芥蒂。当年薛贵妃会答应这门亲事，一边是因为他父亲手里有内军的军权，一边是因为齐妃这位老宫妃的面子。如今，她的姨母齐妃已经病逝，加上儿媳对儿子的态度她也是知道的，所有难免在某些事上有些倔强了。
　　张妃被关押起来后，便有人严密把守着，由于第一二日大家都紧张着广平王的毒，并没有急着审问张妃。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看守的人发现了张妃用簪子砸入咽喉，自尽在房中，连带着她的丫鬟新儿也投井了。薛贵妃没有当初拿住竹桃，只叫人盯着，不要打草惊蛇。现在还不能判断张妃和新儿的死是自杀还是灭口，但幕后主使的目的就是假借后院争宠，来达到目的。由于最近得知田子楼的密息，广平王府所用用具和食物都要经过检查，除非上桌的人下毒，否则外人很难有机会。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策划者怎么就能保证张妃这个弱小女子愿意下毒，广平王愿意为王妃喝酒，如果有一点问题，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唯一的漏洞就是用了孔雀胆和狼毒，如果是别的药真是天衣无缝。不过普通毒药也不可能沾一点便中毒如此之深。
　　三姑姑忽然过来找我，“洛儿，我们的仵作查看了新儿的尸体，死亡的时间至少应该是五天前。”
　　我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有些惊讶“那就是说，新儿早就被弄死了，我们看到的新儿是别人假扮的，那张妃呢，是不是假的”
　　“张妃不是，假扮侧妃比假扮丫鬟难”的确，她那时的惊慌便表示了她不是假的。身为侧妃要好王爷王妃见面，还有府上那么多人盯着，很容易漏泄，可是丫鬟就不一定，只要骗过张妃，其他人那里倒也容易装。
　　三姑姑又叮嘱我好生保护王爷和王妃，他们则继续追查此次下毒事件的线索。这次的毒恐怕没那么容易解，薛贵妃已经派人飞鸽传书展翔鹤了，希望展君能够过来解毒。
　　广平王中间醒过来一次，意识很是模糊，他睁着眼睛看向上方，对于李妃的呼唤没有一点反应，睁开的双眼中布满血丝。太医给他把脉，结果也只是摇摇头。
　　“光仁，光仁”李妃一遍遍的呼唤，可是广平只是闭上眼睛，又进入了昏迷状态。
　　是夜，“王妃，您去歇一歇，都三天没合眼了”凝香呼唤道。
　　王妃看看凝香，又将目光转回床上“我要在这，都是因为我，他才会中毒。”
　　“王妃莫要自责，不是您的错，王爷中毒是他人蓄谋已久的事。”我看着李妃说道。
　　李妃忽然转过头看我，惊讶地说：“你说什么”
　　“王妃，从张妃之事开始，便是有人在搞鬼，王妃，您先去睡一会吧，后面广平王行宫里还有很多事需要您拿主意的，为了王爷你也得担下这个责任不是？”我这样劝着。
　　“可是我现在哪能睡得下？”
　　凝香接过话“娘娘，安神汤还剩下一些，我给娘娘温一温端过来吧。”
　　“不必了，先去小憩一下便可。”说着看向我，“小月，照顾好王爷了”
　　“是，王妃”我恭送王妃出去不久，然后使计支开门口的侍卫，马上就有人悄悄进来了，是总卫和黄岩，黄岩的手里还带着一小盒东西，那是易容的工具。这是我们的计策，我支开王妃，总卫带走广平王，交给展君看诊，黄岩留下假扮昏迷的广平王。我本想把此事告诉王妃，可是总卫还是劝我现在不能惊动任何，越少人知道，则更加安全。
　　完成这一切，我立刻恢复原来的表情待在一旁侍药，等待王爷的侍从进来。我将“广平王”今日的药物喂完，实际上是承认不在的时候已经倒了。此时已经是凌晨了，后面便要换即香过来了。
　　结束这边的工作，我本打算去歇息一会，不过考虑到王妃，还是打算去看看，不知道竹桃后面还有什么行动。我悄悄地向王妃的院子走去，一直走到她的寝室门口柱子边上，忽然听到里面脚步声，而且是向着门口而来的。
　　这个时间，还有谁有必要看着王妃吗？我急忙隐身到旁边的灌木丛，观察着门口的动静，直到看到是凝香才舒了一口气。可是凝香出门后却是向四周查看了一番，然后就出门直走而去。这个动作瞬间让我起了疑心。我立刻跟上，却发现那一抹白衣身影，翩然翻过了墙。凝香会武功？而且，那个方向是偏院，我立刻轻点脚尖跟上。夜幕中，我窝在墙头上，看到白衣身影靠近一个浅色衣服的身影，浅衣女子行了一礼。虽然衣服颜色在夜幕中不能太确定，可是我知道那人是竹桃。凝香和竹桃？凝香是李妃的贴身侍女，不像竹桃是后来才选过来的，而且她平日里对王妃尽心尽力，所以我没有怀疑她会。可是实际上凝香不简单，她会武功，而且和竹桃有勾结，还有马齿苋和凤梨。如果她不是别人一开始就安排下的棋子，那么就是和新儿一样易容冒充的。可是能够让张妃不发现也就罢了，李妃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没有发现，甚至所有跟着的丫鬟都没有发现这个凝香的可疑，那这个人真是太能装了。如果王爷身边有这样的人，其实都不用设那么复杂的计策，直接刺杀不是更快。这也不太可能，因为王爷身边除了侍从和侍卫，还有一批火云门的人周围暗暗保护，想要下手的确难。
　　我即刻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三姑姑，三姑姑思虑片刻后，忽然眼前一滞。
　　“三姑姑，想到什么了？”
　　三姑姑转头看着我，面色深重地说“当初二皇子向皇上请求，赐婚于他和李家，凝香便是那时跟在王妃身边的，那时王妃出门偶遇贼人，杀了她的贴身丫鬟，是遇到凝香的家人奋力相救才保下清白的，后来王妃感念凝香家的恩情，便将凝香带着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三姑姑是说，当时二皇子求取王妃时，他们就已经埋下了这枚影子。”
　　三姑姑点点头，眼睛看向前方：“只怕就是如此，这么多年来，娘娘使尽办法，二皇子身边才从来没有得手的人，所以他们便向其他人下手。”说着又看向我：“洛儿，展君说，二皇子体内的另一种毒，哦不，是两种毒，是奇鲮香木和紫木芙蓉花。”然后又抬起了头。
　　奇鲮香木，听到这个名字我瞬间一颤，这不是金庸小说中出现的毒吗！我记得那时把脉，觉得二皇子脉象出现诡异的柔滑，原来是如此。而且这两种毒合在一起除了本身的毒性，还可拖住狼毒和孔雀胆的毒性，真是不一般。
　　我疑惑地看着三姑姑看向前方思索着的侧脸：“可有解法？”
　　她转过头看着我说：“秀吉山庄，奇花异草众多，而且四季如春，那里若能讨到紫木芙蓉的根茎，倒可以先解去奇鲮香木两者的毒性，而后再慢慢地解去狼毒和孔雀胆的毒。”按照武林毒物中的说法，奇鲮香木和木芙蓉本身都无毒的，但混在一起就成了毒药，让人头晕目眩，不得劲道，严重者虚脱而死。解法就是所用木芙蓉的根茎，这木芙蓉本身喜温喜湿，紫色木芙蓉却是更娇气，冷一些不行，热一些更不行，干一些不行，湿一些更不行。他们偏偏用了极难遇到的紫色木芙蓉，这就给解毒增加了很大难度。
　　不过，三姑姑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便一定是有下一招了，肯定已经派人去取药了。我俯身告退，刚想离开，她忽然出声叫住我：“洛儿，这次去秀吉山庄的是总卫和晴儿”
　　我转身看向三姑姑，看着她对着我说到：“晴儿本来说带着你也一起去的，不过现在不合适。等这边的钩子拔了，他们若还未能返程，你就去找她吧，记得少说话便可。”
　　原来姐姐记得她和我讲过，只要我出了训练营，她到哪里都带着我。忽然之间，我有种兴奋在滋长，姐姐若不食言，那么以后我都可以跟着她了。有她在，总比如今这般孤独无依好，身边的人不能相信，更不能依赖，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会觉得心里十分的烦闷，甚至有些厌恶这个世界。
　　晚上我回想着那天花神节宴的事情。我记得，奇鲮香木香味清冽，可是张妃身上那股清爽持久的香味，不是奇鲮香木的味道，否则三姑姑应当察觉了。对了，那不是为掩藏孔雀胆的味道，而是为了遮掩奇鲮香木的气味，那么只要将无毒的木芙蓉单独混入二皇子的酒水中，便可以起到效果。可是木芙蓉是什么时候下的，张妃肯定不会愿意下毒在王爷的酒水中，那么就是食物，还是……，等等，是酒杯，我记得王爷的酒杯是凝香摆的，若要往里面加木芙蓉其实也不一定能被发现，只要当时将紫木芙蓉花汁抹在酒杯上，由于当时除了贵妃用的是白玉杯，其余人用的都是是青釉杯，这浅浅的紫青色淹没在杯中也不一定能发现。
　　当夜凌晨天将亮时，有人带回一种药物，“广平王”用后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为了静养驱毒他表示不见任何人，只是由近身的侍从和即香照顾。为了防止王妃知晓这里面的蹊跷，我告知王妃那边的人，王妃累了，今夜不要打扰她休息，等明天一早再通知她。
　　而我和景兰开始分别盯着凝香和竹桃，一直到辰时，凝香和竹桃都不见任何异常的举动。早上太医来把脉，说是毒物已经清除了不少，安生静养几日便可痊愈了。王府里的人都出现安心的神情，只有竹桃，在听到那话时眼里出现一抹狠色。
　　我去告知王妃的时候，凝香拦住了我，轻声说是王妃这几日累极了，到如今还没有醒来，就让她再多睡一会。我应了她，告之若半个时辰后，王妃还不醒就叫醒她吧。凝香应了。
　　我却是觉得蹊跷，昨夜我是为了防止王妃冲到王爷那里去，会发现破绽，才不让王妃过来。今日这般，只要王妃过去之时，王爷疲惫睡下，王妃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凝香却拦着我叫醒王妃了，那么难道这里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哎，脑子又开始糊涂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正好接下来没有什么事，还是先去休息一个时辰再来管这个。王妃这边我告知景彤多看顾一下，由于张妃被关起来了，新儿也死了，所以张妃院里的丫鬟就到李妃这里来了。
　　我回到自己的寝房内，告知门外的洒扫丫鬟一个时辰后来叫醒我，然后我就睡过去了。睡了不知多久，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善的气息，我瞬间睁开眼。来人看到我睁眼，突然站定笑着说：“小月姐姐你醒了，快有一个时辰，本打算叫醒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先醒了。”
　　我转头看向她：“秋枝，怎么是你，我刚刚只是吩咐了门外的丫头，叫她来就行了。对了，王妃起来了吗？”秋枝是王爷行宫外院的丫鬟之一，她本是齐州人，当初王公贵族们刚住进行宫时内务选了一批齐州女子来帮忙打理，她便是拨给广平王府使用，说起来名义上我和她的来路是一样的。由于她的这个来路，因此只是放在外院打理最简单的杂物和做一些清扫工作，就连食物也是碰不到的。
　　“额，起来了吧”她回答得有些无措，但瞬间又恢复镇定“起来了，已经去看望王爷了。”
　　“好，太累了，我再睡一会，如果有事再叫我吧。”说着我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