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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修仙吧!是他告诉我,找人唯一的方法。但修仙对于凡胎□□是件苦差事,养生练气,屏弃七情六欲,不食五谷以求轻身飞仙。那是一连串苦闷的岁月,并不适合我这样一个好动的个性。我的资质愚鲁,对于修仙之道,难有体会。
      「若夫仙人,以药物养身,以术数延命,使内疾不生,外患不入,虽久视不死,而旧身不改,苟有其道,无以为难也。……我派修仙心法计有,心斋、坐忘、缘督、导引、吐纳、听息、踵息、守静、存想、守一、辟谷等阶段。……而修仙层级有九,一筑基,二得药,三结丹,四炼己,五还丹,六温养 ,七脱胎,八得玄珠,九赴瑶池……初三层炼精化气,可为人仙。中三层炼气化神,可为地仙。后三层炼神还虚,可为天仙」
      休息几日,神仙将我唤至书斋中,开始讲述修仙的心法、还有阶段。我仍为不见子川的事情伤心,心神难宁。加上道法幽深,我全无根基,讲述十成有九成九是不懂的。接连讲了几日,我是越听越迷糊,动不动就打断他的话。
      「神仙,能不能讲简单点。原谅我笨,听不懂。」
      「我已經说过,别再叫我神仙,我是有名字的。」
      从他胸口起伏的模样,知道他定是深深吸一口气,按奈下性子没发作。
      我原本就不是个冰雪聪明之人,只有记心甚好。但能记住不代表懂,是以学艺之时,都靠强记。修仙靠悟性理解,我却是远远不行。道法精深,着实难为我了。
      「那司炎大哥,能不能从基础讲起就好,玉儿是真的不懂。」
      他不喜欢我称他神仙,我不敢造次,改称呼名讳。
      「妳就当先听故事就行了,不懂之处,我再一步步教妳。」
      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看着我,最后终于搁下手里的书籍,放弃继续讲述经典。
      「我先教妳練氣吐纳的方法吧!」
      他于榻上,盘膝而坐,并示意我跟他一起。我照样盘膝之后,跟着他一起吸吐。鼻息进,至丹田处周转再鼻息出,看似容易,我却做不到。总是一口气吸至胸臆处便呼出。我试了半日,累出一身汗来,他却是已经入定。确认他入定之后,不会再注意我的举措,我便悄悄起身,偷偷离开书斋,一个人往室外满是春华烂漫的林间走去。
      我孤零零地来到世间,诸事不懂,谁也不识。以前幸亏有子川照拂,尚不知道什么叫孤苦无依。离了他以后,才真正懂得何谓举目无亲,何谓孤苦伶仃。我一个人,半点谋生的本事都没有,三餐温饱总是倚靠人。那段天天挨骂挨打的日子,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我也没勇气逃脱,因为我不知道这世上有何处可容身。就算现在有个地方可以栖身,倚靠的还是神仙,但是内心的恐惧依旧。神仙待我淡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总不见温情。我又是个愚顽的,教啥都教不会,适才还一副强忍不悦的模样。我见那神情,心底的惊慌油然而生,怕哪日他一个不耐烦了,便随意抛下。满眼的奼紫嫣红,一身的春光明媚,心里却冷得像玉虚峰顶的万年冰雪。
      也不知他入定需时多久,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胡乱瞎走,脑子里头净转悠些苦闷悲情的念头。时而望望天、时而看看地,长吁短叹,忧愁悲苦。逛得累了、腿酸了,就抱膝坐在一株桃花树下,一个人默默掉眼泪,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怎么不练习吐纳?那是修仙的基本功。」
      自己一个人伤心,没想到他会出现。我吓了好大一跳,连眼泪都忘记抹,就匆忙抬起头找人。
      「都说女子是水做的,眼泪像流不完似的。这几日,明着暗着眼泪落个不停,是何缘故?」
      神仙的眼睛,干净清澈,眼眸黑如夜空,亮如晨星,他就这样毫不遮掩的直视着我,彷佛要望穿我的眼底。被那如炬的目光注视,我动不了,连眼泪也忘了流。时间彷佛停止,万物具寂。
      「怎么傻呼呼的,光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双薄薄的唇,弯成完美的弧度,荡漾一抹浅浅的笑。
      「神仙,我是不是很笨?笨到修不了仙?还有老惹您生气,您会不会不要我了。」
      「妳是担心这个?不会的,我不会丢下妳不管。」
      他的笑意更深。
      「还有我已经说过好几回了,我有名字的。妳记住了,别再叫我神仙。」
      「所以你生气不是气我笨?是气这个?」
      「是呀!我都说几回了,真是个笨丫头。」
      他低下头带着微笑,对着我这个笨丫头说话,语气中有无奈也有好笑。我拿手抹去挂在腮边的泪,想爬起来。
      「跟我回去吧!修仙要是那么简单,满天下都是神仙了。」
      他伸手拉起我。他的手冰凉,我忍不住缩了一下手。
      「您的手好冰。」
      「修仙追求清心寡欲,修得久了,连性情跟身子都会自然冰凉。」
      原来冰冷是修仙之故,不是刻意待我冷淡。
      知道我的资质,后来的几日,神仙讲述经书的时间变少了,也不逼迫我修息吐纳。
      「司炎大哥,打坐练气,会不会很闷呀!我看你昨日在堂中打坐入定一夜,动都不动一下,应该会很辛苦吧!」
      吃饭的时候,忍不住问他。
      「怎么?连开始都没开始,就怕闷怕累,那就别学了。」
      「我没告诉妳,妳这块石头,吸收日月精华,又挺过雷劫,已是个长生不老之躯。教妳修仙,不过是因为妳要找人,不想找也可以不修。昆仑虽然不是富裕仙家,养一个妳还养得起,要在此逍遥也无不可。」
      他神情淡然,说得一派风轻云淡、可有可无的样子。反让我动了气,却又不敢发作。
      只能微嗔
      「您怎么这样讲人家,我就是问问罢了。我会好好学的,您就教教我吧!」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想学就要用心,要是又怕苦又怕累,什么都学不会的。」
      我不喜欢他这种笑法,分明是瞧不起我。
      「我会努力的,神仙。」
      「又叫我什么?」
      「是司炎大哥。」
      往后的日子,我慢慢能静下心。因与司炎大哥也渐渐熟稔,日子过得也就不那么拘束。
      「……修至道,诀在于志…… 仙法欲静寂无为,忘其形骸……,……蹈炎飙而不灼,蹑玄波而轻步,鼓翮清尘,风驷云轩,仰凌紫极,俯栖昆仑……」
      司炎讲学教授极为严格,稍一放松懈怠,就给你一个凌厉到足以杀人的眼神。每日卯时练剑,辰时用早膳,巳时讲道,午时用午饭,午后可自行休憩,申时教打坐练气,酉时给吃晚饭。日日照表操课,绝无更改。
      不过这跟学习当秀女时不一样,那时候一学不会就是打骂,舞跳不好一皮鞭就下来,花绣不好,一针就戳到指尖上,琴弹不好就没饭吃。司炎虽然严格,却是极有耐性。剑术我无根基,他耐着性子一招一式,一次一次演练给我看。知我书念得不够多,不通之处一定详加解释。晓得我杂念甚多,难以虚静,打坐之时,就在一旁守护,怕我入魔。
      神仙洞府无日月,一晃眼就五年过去。待在昆仑仙境之中,居然无四季变换,桃花千年盛开不坠,美景千年如一日。
      同司炎相处久了,渐渐也知道他的性子。他看起来冷淡,其实是不善表达。好安静,是因为千年前他师父为了守住昆仑山,用尽自己的道行,形神俱灭,便再也无人与他相伴。一个千年守住这片美景跟寂寞的人,很难在脸上看到任何太多的情绪。司炎有时也会离开,但很少。仙境很美很安详,可是太美太安静,也会让人害怕。
      慢慢的,我已经有些根基,他也没再严格的教授我。其余的皆让我自学,有问题再请教便是。自此以后,就不容易见到他。只是到吃饭的时候,饭桌上一定会出现食物,便知道他在,只是不知道他在这诺大一片的山谷中何处。认真想找他的时候,只要一喊他也会立刻出现。我常想到底是他用隐身术,隐去身形看看我是否躲懒,还是他的神通广大可以瞬间移动。
      腾云驾雾,是我一直想学,但是始终没办法学好的法术。招唤云雾要高度凝聚心神,还得提气流转周身,方能驾起云雾飞行。法门口诀都知道,就是做不到,有时唤得一朵云下来,却飞不上去。有时候好容易飞上去了,一阵风来,就得摔下来,每回都是险险在半空中给司炎接住,才没断胳臂断腿。
      刚刚又摔了一次,这回没人接住,但幸好摔在桃花树上,没直接落地。可惜那一树的桃花,都要结果子了。老学不会,很是气馁,心情超不好,又没个人说话安慰安慰我,忍不住就趴在草地上哭起来。
      「为什么哭了?」
      司炎的声音向来如玉磬般好听,可惜只是冷淡没感情。今日倒是有点不同,好像带点关心。
      「满地的桃花,看来是又从云头上摔下来啦!」
      他帮我坐起身子,轻轻拂拭身上的泥。难得他不用法术。
      「别着急,慢慢来。」
      他伸手用袍袖替我擦眼泪。
      「对不起,刚才去探访故友潇湘妃子,没来得及接着妳,摔疼了?哪里伤到了?给我看看。」
      我摇摇头,落泪,只是因为寂寞,不是疼痛。
      「老是一个人练功,多没意思。我想子川哥哥,他会在意我高不高興,懂得陪著我開心,陪著我難過。還會在我傷心的时候,幫我擦眼淚,用他一双坚强的臂膀給我擁抱,一个宽厚的胸膛讓我倚靠。」
      想到伤心处,眼泪直滚下来,不停的抽咽,止都止不住。
      司炎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不也陪着妳吗?妳跟他是两个人,我跟妳也是两个人,有差别吗?」
      他的眼睛我不敢直视,就算在一起,也不愿意与他四目相对。
      我叹息
      「当然不一样,你是你,他是他。您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对您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担忧修为没有进步,您会失望。害怕说错话,会惹恼你。怕举止不检点,让您笑话。」
      「玉儿,为何不看着我的眼睛說話?我长得有那么可怕?」
      不得已只能看着他了。他的眼睛光华流转、晶亮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直视简直是亵渎。
      「司炎大哥开玩笑了,您是神仙,怎会可怕?我只是不敢。」
      「不敢?」
      「司炎大哥实际上就跟师傅一样!就算没有师徒之名,也是有师父的威仪,我才不敢。」
      我又怎敢说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所以不敢。
      「果真如此?那是我对妳太凶了,还是太冷淡,我该检讨检讨。」
      我连忙摆摆手
      「您很好,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
      司炎今日穿青色外袍,不同以往,料必是要出远门。
      「您要出去?去天庭吗?」
      「是呀!近日南方楚地,异像不断,蚩尤旗再起,不出十年,人间、仙界定有浩劫。我上天庭述职,得两三日才能回来。妳一个人行吗?」
      其实在不在有关系吗?也看不到人,他可以吸风饮露,所以餐食会出现饭桌上,但只有我自己吃,往往三两天才陪我吃一顿。常是修练碰上瓶颈,有问题要问他,才会现身。
      「我可以的,您放心吧!」
      不然怎么办?
      「可是这几日的吃食?要不要先替妳准备好。」
      「我可以自己做,再不然这一大片桃子、李子、杏子都能吃。」
      「妳做过饭?我记得妳没下过厨吧!都是别人做饭妳吃饭不是吗?」
      「是没错,可好歹我也是受过训練,准备要送进宫里当娘娘的,厨艺也在内。」
      「所以妳会下厨?不会等我回来了,我这昆仑派几千年的基业给妳一把火烧了吧!」
      「今日您是怎么了?一整个月跟我说的话都没有现在多。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那改日我一定得尝尝妳的手艺。」
      「神仙吃仙丹,我不会。您快去吧!少啰嗦了。」
      抬杠抬到忘形,没大没小造次了,连忙摀住嘴。
      司炎微微一笑。人家美女一笑,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男神一笑,也是有颠倒众生的威力。他的笑居然很温暖。
      「忘了告诉妳,但妳现在的修为差不多可以用水镜,查看世间人事,等我回来教妳吧!」
      话都没说完,人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余音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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