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丈红尘问君心》水苏荼蘼

23、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

　　段七戈疑惑：“乞灵山不是九尾狐谷家的地头么？”
　　“不错，我将君珀的法宝九玲珑镇在乞灵山，你去助她取了来。”宁非尘顿了顿，正色道：“那法宝神通广大，你们不可轻忽小觑。”
　　段七戈诧异，他也听闻过玲珑之名：“排名第四的玲珑原来被殿下镇在乞灵山……”
　　传说玲珑是一对赤金九铃铛手环，因此玲珑也被叫做双花铃。这对双花铃本是昆仑山一对金狐姐妹花，因长居昆仑，受仙气滋养，两姐妹又聪慧勤勉，年深日久，竟叫她们化了人形。金狐一族本就稀少金贵，而能修成人形的金狐数万年来更是寥寥无几，皆因上古传闻，与化成人形的金狐交欢者，可化身金龙，遨游三界九天。
　　因此，数万年来，凡是修成人形的金狐均隐匿三界，不得其踪。
　　独独这对玲珑姐妹虽貌美无双，却性情娇憨，不谙世事，丝毫不懂收敛，因此不久，便闻名昆仑。
　　一时间妖魔两界为争夺两姐妹混战数十场，最后由天帝第三子清阳王风无餍胜出，夺得两姐妹，后又传闻风无餍将两姐妹送给了魔界圣君柏子吾。
　　至于柏子吾怎样将她们收服炼化为法宝，这法宝又是怎样追随了君珀，他便不得而知了。
　　“乞灵山为九尾狐祖居，灵气充足，山中有其鼻祖谷游坐镇。玲珑这数千年来倒也安份。如今只怕有乞灵山灵气滋养，神通更大了。”
　　“殿下为何不亲去？玲珑是老四，七戈怕是请不动她们。”
　　“我还另有要事。”他沉吟片刻又说道：“玲珑若不肯认主，你们切不可激斗。待我事了，再去接应你们。”
　　段七戈也知道此事要紧，便沉声答道：“殿下放心！七戈拼死也会护得君珀周全。”
　　宁非尘微笑：“既交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语毕，袍袖轻拂，油灯熄灭，他人已到室外，淡淡的语音远远送入段七戈耳中：“七戈早些歇着吧。”
　　段七戈在暗夜中又静坐片刻，方才悄悄离去。

　　第二日清晨，碧儿一踏进君珀房中，便见几案上盘羹狼藉，两只酒坛滚在角落。君珀小姐正酣睡榻上，不知醉到几分。她上前，探了探君珀额头，才放下心来。口中嗔怪道：“也不知昨夜引了谁来，竟喝得这样醉，叫老爷夫人知道定要训斥。”
　　碧儿悄声收拾了房间，又点了熏香去了满屋子酒气，才掩了门出了绿竹园。
　　日光透窗而入，灼了君珀肌肤，她才懒懒醒来，眯着眼睛自语道：“又喝大了！”她伸手一摸索，彩虹并不在被窝中，想必自去觅食了。
　　她坐起身唤了碧儿进来，问道：“这窗户可是你替我开了？”
　　“小姐昨夜与谁饮酒，也不知节制，弄得满屋子酒气，奴婢见天气晴好，便开了窗透透气。”碧儿说着话，递上一碗汤汁：“刚熬了醒酒的，你趁热喝了。”
　　“还是碧儿疼我！”
　　碧儿眼中含笑打趣：“奴婢疼你，你倒是叫奴婢知道，昨夜与你饮酒的是男是女？”
　　“公的。”
　　“公的？”小姐这是还没醒透吧？碧儿转身捧了一件黑黝黝的物什来：“小姐，这是宁仙尊今早托奴婢转交小姐的，说是送给小姐的生辰贺礼。”
　　君珀赤着脚就从榻上跑了下来，劈手夺了过去。
　　“……”比起君珀的突如其来的粗暴行为，碧儿倒更关心她的身子，赶紧从榻旁将她的绣花软靴取来：“小姐仔细凉着。”
　　君珀正呆呆盯着手中的贺礼，乖乖由着碧儿摆布，到底穿好了软靴。
　　那件贺礼却是一把剑，剑鞘黝黑，以君珀通读仙籍的眼光鉴别，这剑鞘竟由黑麒麟皮所制。剑柄碧绿，刻着“青鸾”二字。君珀心里虽已猜到此剑从何而来，却还是忍不住猛地拔出了剑身。
　　果然是龙鳞剑……
　　她一瞬不瞬盯着那把剑。
　　他是什么意思？这把剑本来就是要送给她的？他可知“青鸾”二字什么意思？就算他没有听说过“青鸾舞镜”，也当知道，青鸾非凤不鸣。这真不是个好兆头，他赠的是分离还是思念？
　　这答案显然非君珀脑力所及。
　　碧儿见君珀有些魔症的样子，不放心道：“小姐……”
　　君珀突然“唰”得一声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就往屋外奔去，一边召唤九翼。
　　碧儿傻傻怔在原地：“这又是发了什么魔症……”
　　君珀急吼吼出门，找的却是段七戈。段七戈此时正在翠妩亭等着她。
　　翠妩亭在城南翠竹坡下，依湖而建。据说某次当朝太子途径此处，在此小憩了片刻，又言道：“此处风光婉秀，若建个亭子，倒是可一和风雅。”
　　太子放的这个屁，被地方官捧住，好生侍候了个亭子出来。如今却成了时尚文艺男附庸风雅的好去处。
　　亭子里除了段七戈外，还有几个文艺小青年带着书童婢女在此聚餐。
　　君珀一袭绯色丝绣长衫，袖口八分，露出一截皓玉细腕，长发披散，左侧斜斜挽着一个髻，横插一支红宝石鎏金流苏簪，雪白小脸上一双乌黑大眼璀璨如墨玉，唇色又红如胭脂，她悠然走来，那帮文艺小青年便先后噤了声，呆呆将她望着。
　　段七戈正头枕双臂横卧于石凳上，翘了个二郎腿正得瑟。明明他一个人吊儿郎当却分分钟便将面前一圈子文艺小青年衬作了活动壁画。
　　可见参照物真的很重要，若是和大神比，段七戈就成了壁画。
　　“这位小姐，不知可有荣幸为你吟诗一首？”文艺小青年甲，按捺不住仰慕之心，殷勤上前与君珀搭讪。
　　君珀温柔一笑，轻声说道：“你才小姐呢！你全家都小姐！！”
　　“？？？！！！”文艺小青年甲瞬间节奏全乱。
　　段七戈眼风凉凉，一扫文艺小青年甲，甲但觉下身一凉，两条毛茸茸的腿暴露在微微寒凉的山风中。
　　“啊——”甲鬼哭狼嚎地掩面而去。
　　君珀心里有事，没功夫陪着段七戈瞎折腾。上前扯了他就往亭外走。
　　“哎哎哎！你慢点儿，你撒手，干嘛呢？”
　　君珀一路将他拖到湖旁僻静处才松了手，对着他嫣然一笑，又像个贴心的小妻子，替他理了理衣衫。
　　“……”段七戈受宠若惊：“怎……怎么了？”
　　君珀诡异一笑，突然抽出了背后的青鸾剑，唬得段七戈一个趔趄。
　　“这剑怎么样？”君珀喜滋滋的，这心理有点像小时候院长妈妈给她做了件新衣裳，她穿着到处炫，足足炫到那衣裳已经小得没法穿了还意犹未尽。
　　“……好剑！”
　　“哪里好？”
　　段七戈伸手要去拿剑细看，君珀将剑往他脖子上一横：“别动！碰坏了怎么办？”
　　离得近了，段七戈才看清是把龙鳞剑，他没好气：“一把破剑，看把你得瑟的。”
　　君珀瞧了瞧他脸色，收回了剑，蹭过去，腼腆一笑：“喂，问你件事。”
　　段七戈皱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君珀装作没听见：“你说，一个男人在你过生日时，偷偷送了你一把剑。而且——这把剑还来得极不易。是个什么意思？”
　　“想泡你呗！”
　　“真的？”已经开始傻笑。
　　段七戈突然讥讽一笑：“不过，这个人显然不是想泡你。”
　　“……”
　　“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他赐的剑名。青鸾，与凤凰同类，他取的应该是凤凰涅槃之意，寓意重生不易，让你好好练剑，不要想太多。”他看一眼如丧考妣的君珀，不屑：“是你师父送的？”
　　君珀强辩：“李商隐不是写过《相思》么？相思树上合欢枝，紫凤青鸾共羽仪。”
　　“你有病，得治。”段七戈白她一眼，转身便走。
　　君珀咬着唇，愣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把龙鳞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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