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舞姬》邈然然

20、任重心痴

　　席穆摇摇碧水，道：“师妹，怎样？还有哪里伤着了吗？”
　　碧水只是机械地摇摇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任待君狠狠地瞪了碧水一眼，那眼神再次让碧水胆战心惊起来——是了，任待君是想对自己施毒针来着，却不料席穆想救她，而任重……想救席穆……
　　可是任待君为何对她如此狠毒？只是因为……刚刚有些不礼貌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娘，你扶我起来吧。”任重打破尴尬道。
　　席穆见状也上前来扶，任待君却不接受她的好意，反而厉声道：“滚开！”
　　席穆一气转身就要走，任重却搭着她的袖子，道：“谢谢姐姐为我做的……”
　　席穆咬着嘴唇，心里有些难受，终究还是摆开任重的手，走去扶着碧水，道：“我们走吧！”
　　“哎，你们别走！”任重急了，还没说上话呢，就要走，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了。任重摆开母亲，喘着气去追席穆两人，任待君叹气道：“你不要急，不然……”话还没说完，任重已经一头栽倒在地。原来那毒虽解了，但气息尚不匀，一急起来又晕倒了。
　　任重一倒，三个人都急了，急着去扶他，任待君大吼道：“都给我滚！”
　　碧水和席穆双手悬空，面面相觑，真心担心任重又怕再惹急了任待君，一时也是难为。
　　“不要……走……”任重嘴里含糊地喊着，任待君心疼儿子，怕待会他醒来又要去追，于是冷冷道：“等我儿醒了，没事了再走，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搅了你们峨眉！”
　　碧水心里委屈，难过和愤然交织在一起，一口气难以咽下，于是道：“暗地施毒针的又不是我们，凭什么……”
　　“碧水！”席穆喝道。
　　“我们两人自认并无过错，留下便是，请前辈扶任公子进去休息，早些好了，也好放我们早点回山上，也免得再生出什么误会来！”席穆抱拳道。
　　任待君心里着急的是儿子，也没心和她们纠缠，只叫人看住席穆和碧水，扶着任重进去休息了。
　　“师姐，这叫什么事啊！她自己打了自己儿子，还怨我们，我们就没说理的地方去！”碧水揉着额头道。
　　“救人要紧，别的……咱就忍一忍吧。我看看，真疼是不是？”席穆柔声道。
　　“疼……”碧水倒吸着气，“我都没找她算账呢，她倒好……”
　　“回去我给你好好揉揉。这人性情古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现在在她地盘，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忍了吧。”
　　“忍就忍吧，就是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师父禀告。”
　　“嗯……照实说吧，反正……又不是没有无涯堡咱比武大赛就办不成了。”席穆淡定地说。
　　“嗯，那是！师姐，你怎么就不怕她呢？”碧水忍不住道。如果也跟师姐一样不怕这个任待君也就不会被她看扁欺负了。
　　“我倒是奇怪你为何那么怕她，啊？你说你怕啥？”席穆反问道。
　　“我听人说她说得好像三头六臂一样，哎，被吓的……”
　　“噗！叫你平时爱嚼舌根，现在被吓着了吧？三人成虎啊！”
　　碧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噗嗤一笑，道：“说起来，她还是一只母老虎啊！”
　　“嗯哼！”任待君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冷着脸看着席穆和碧水。
　　碧水低下头恨不得有双翅膀马上飞走，心里想，这妖妇真是跟鬼似的，脚步声都没有，刚才那话估计十有八九是被听到了，这下可就更恨上我了。
　　“娘，我好了！以后可不要再乱发毒针了！”任重搂住母亲，任待君的脸色缓和了些，道：“你们走吧。”
　　“哎呀！娘，这可不是我们无涯堡的待客之道，传出去可不好哦，难道要让人说峨眉主动示好却被我们无涯堡小心眼给赶出去？娘你看人家两位姑娘家家的也是奉师父之命而已，来了连杯水都没喝上……唉……都怪我！”任重突然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没站稳被娘的银针打到，都吓到你们了吧？啊，你看，娘，我不是没事吗对不对！我就代娘好好送两位姑娘吧！”
　　“告辞！”席穆听任重说要送她们，心里不愿，生怕再惹出事来，于是急匆匆地走了，却发现那碧水像身后有鬼似的，一溜烟早跑了。
　　任重见席穆走了，也跟上去，不顾母亲在身后喊他。
　　“我好了！完全好了！”任重头都不回地好了两声再不管任待君忧虑的眼神，追着席穆去了。
　　任待君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呆呆地站立了许久，许久才叹气道：“孽缘……”
　　哪管孽缘不孽缘，任重只管追着席穆喊：“哎，姐姐……等等……”
　　席穆听着他喊姐姐，气不打一处来，停住对任重道：“姐姐姐姐，哪个是你姐姐？”
　　“哪……我该叫你什么？叫席姑娘显得太疏，叫席穆又好像不合适，我觉得还是叫姐姐好，听着亲切。”任重不好意思笑了，眼巴巴地看着席穆，希望她允了这一声“姐姐”。
　　“谁跟你亲！别轻易坏了我们峨眉的名声！”席穆心情不好，说话难免过分。任重被席穆劈头一喝，有些懵了，只喃喃道：“我是想……谢谢你帮我把毒逼出来，不然也好不了那么快……”
　　“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像你母亲，无故发怒，还明明是自己射伤了你，也把这罪责怪到我们头上来！”席穆冷冷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娘她真的……她只是太关心我了，所以……对不起，席穆姑娘，是我不好……我见毒针要打在你身上，我心里一紧张就朝你扑过去了，我实在是无心冒犯，如果……席穆姑娘生气了，就生我的气吧，是我不该……”任重实在不知道席穆生的是什么气，只能胡乱猜测。席穆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人不该会是傻吧，自己挺身救人还觉得自己做错了。席穆心底一软，稍稍柔和了些，道：“你应该知道你娘的毒针厉害，怎么也做这样的傻事？”
　　“不傻不傻！”任重看席穆的脸色好了些，声音也没那么冰冷了，他自己也高兴起来了，“你看，那毒针不是没有打在你身上吗？我娘确实不该突然袭击，所以这次也好让她知道不能再乱发毒针了！”
　　“噗……”席穆想笑，但觉这任重还真是少不经事不知轻重，要知道他要真有个啥，任待君会剥了别人的皮，他倒好，敢拿自己的生命来赌……咦，他不是说眼看毒针就要打到自己了，他……是为了救我，才那么不顾一切的？
　　席穆突然想到这点，脸突地红了，忙摇着头赶紧把这个念头赶走，在这一刻，刚好看见任重盯着自己像是傻了一样，席穆感觉自己的心就在那一刹那失去了重心飘飘荡荡悬浮得难受。
　　才见几次面的人，就值得豁出性命吗？这个痴人啊！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席穆一时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欢喜的是自己心里有的人，心里也有了自己。忧的是不知道这份感情将要有什么样的走向。
　　“师姐！”碧水的呼喊惊醒了两个人，“快走吧，师父该担心我们了。”
　　“你别再跟着我们了，再跟就跟上山了，待会你那宠你的娘该说我们把你拐跑了！”碧水摆弄着衣角，不悦道。
　　席穆遮上面纱，对碧水道：“走吧。”
　　“哎……”任重还想再着，席穆却回头盯了他一会儿，任重就不敢动了。虽然隔着面纱，但席穆那双美丽又严厉的眼睛对任重有着天然的威慑力。
　　席穆和碧水走了几步确定任重不再跟着，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身旁有轿子经过，那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好看的年轻妇人的脸庞。只见她望着任重，喜悦的神色跃然在上。
　　她认识他？席穆心里暗道，不禁慢下了脚步，似乎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呀，师姐你看！”碧水却没那么矜持，直接站在一边等着看……只见那女子下了轿子，直直地拜倒在任重面前，道：“任公子，奴家有礼了。”
　　“你这是……你是谁？”任重却有些茫然。
　　“想必公子忘了，我是公子好心施舍银两赎了身的卑贱女子，公子大恩永生不忘！公子记不得不要紧，女家是不会忘记任公子的。”
　　“啊……你现在……过得还好吧？”任重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又伸手扶起那女子，问道。
　　“托公子的福，如今奴家从良嫁了好人家，也……有了身孕……今天是去庙里还愿的，不想还有幸见到公子，真是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说着那女子又要屈身施礼，任重赶紧扶起她，道：“使不得使不得！如今你是有身孕的人，我怎可受此大礼。如此便是最好了，希望其他姐妹也能像你一样幸运，脱离苦海。”
　　“公子好人！”女子再三感激后才走了，任重再去寻那席穆的身影可什么也找不着了。
　　“哎，也许他还真是一个好人……”碧水背着手幽幽道。
　　席穆停住脚步，刚才那一幕里的任重就像闪着金光的佛像无法从脑海里挥去，但是……席穆严肃得过了分，对碧水说：“如果你喜欢上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就注定了不会是好人！”
　　“啊？”碧水一时反应不过来，席穆却已经撇下她走了。
　　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就注定了不会是好人——碧水咀嚼着这句话，感觉五味杂陈——看来师姐也是身陷其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