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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刁难起,难招架 ...

  •   从那扇小小的耳门进去,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浓浓的檀香味道,是常年礼佛之地的特殊气味。

      房中正堂上设有神明,各种礼佛用具一应俱全,摆放整齐规矩。

      堂下软垫上正跪坐着一个背对我的夫人,深衣素髻,背脊挺直,她周身一列老妈妈恭敬侍立在旁,不出一言,只闭目垂头地静静站好。

      我立在门口,不由得心中有些压抑。

      我是开口说话呢?还是不开口说话呢?

      开口吧,我怕打扰她老人家清心礼佛,不开口吧,我又怕她老人家回头教训我这个晚辈不懂规矩。

      而就在我的嘴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之时,我那位肃穆的婆婆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背对着我,声音有些苍老的年代感:“来了?”

      浅浅的一个问句,连忙让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媳妇邵氏来迟,还请老祖宗勿要怪罪!”

      她浅浅朝身旁的一个老妈妈探出手,老妈妈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扶住她缓缓起身,转而走向另一边偏堂的暖炕之上,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我只好耐耐性子,依旧跪在原地不动。

      等她在那旁的炕上落座了,风帘后才传出她的声音,依旧是慢慢的,从容的:“过来这边。”

      我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连忙回了话,匆匆过风帘,到她坐的地方去。

      一个老妈妈搬了一张圆凳放在婆婆跟前不远处,婆婆接过旁侧人递过来的茶水,随手一指那张凳子:“就着委屈委屈,坐吧。”

      “不委屈!不委屈!”我连忙摆摆手,坐了下去。

      婆婆抿了口茶,浅浅阖上眸子,口气清淡:“你入我李家门多久了?”

      我额头汗涔涔地回答:“两个月多了。”

      “可有来向我问过安、请过茶?”她继续问。

      “这是头回……”我小心翼翼地抬眼张望她脸上的神色。

      她一张脸的神色就没改过,说:“可知为何我素来不让你踏进这个院子?”

      我心下一惊,扑通从凳子上跪下:“媳妇有罪。”

      “何罪?”她示意一个身边的老妈妈,“扶夫人起来。”

      那个老妈妈忙应声上来,将我重新扶上小圆凳,我心“咚咚”跳得厉害:“媳妇……”我支支吾吾,对于打了兰因这件事情实在是不想启齿。

      婆婆手中的茶杯子突然“乒乓”一顿,顿在身旁那张小木几上,她那双厉害的眼睛精明一眯,冷笑道:“邵长安!你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

      我又“扑通”一声重新跪下来,垂首,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珠子淌下来,跟流水一样。

      这回她没再差人扶我起来,只在塌上色厉内荏地开始数落我的“罪行”:“本以为你如今十九了,又是嫁了人的人,心性也该收敛收敛了,我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性子还是改不过来!”

      我垂头:“媳妇知道。”

      她又冷笑一声:“知道?你知道什么?”她眉头一挑,“你是知道妇容、还是知道妇功?”顿了顿,语气加重,“还是知道,妇、德?!”

      我慌忙抬头,她的眼睛像鹰一样牢牢锁住我,语气咄咄逼人:“邵长安,你别以为我这个做婆婆的人老了就什么事情都糊涂了!我在这李府里做了三十几年的主母,这府里的事情有哪一件是跳得开我的眼的?”

      她抿了口茶,继续道:“你和光颂新婚那晚的事情,就算光颂给瞒了下来,你便当我就不得知了?”她低叹道,“当初就不该与你定下这门婚事,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李家家门多少年的清净,如今怎么就有了你这样一个媳妇!?”

      我压低声音,坚定道:“媳妇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那晚的事情纯粹是有人要害媳妇。”

      她嗤笑一声:“行,我就依着你,不与你说这一茬。那你告诉我,今天的事情,你又要怎么解释?”

      “媳妇确实打了人,可也是有原因的。”我嗓子有些发哑。

      “哦?”婆婆挑眉,“你且说说?”

      我静了静,道:“今日她拿走故父的遗物戏弄,媳妇心急,一时就失手打了她。”

      “这便是理由?”

      我点点头。

      她大笑一声:“你父亲的东西?你父亲可是叛国的罪人,罪人之物本就不应该再存于世上,兰因不过随手一摸,你边如此动气?邵长安,你身为正室的气度是忘到何处去了?不过也难怪,当年你幼时便是如此刁蛮的性子,想必哪里知道大家风范这一词?”

      “叛国”两个字深深扎进我心口,一针见血,我尽量隐着怒气,谦和回话:“家父虽然在京门名声不嘉,但到底是已经过世的人,还请老祖宗口下用词掂量一些。”

      她哑然失笑:“你倒还有脸来教训我?看来你在勇毅侯府时,不光闺秀的做派没学会,连尊长的礼仪都忘了?”

      “媳妇不敢教训老祖宗,只是故家父是媳妇最尊敬的人,媳妇只是不愿老祖宗如此用词罢了。”我爹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指点。

      “你知不知道你爹,还有你的身份是京门多大的隐晦!?”她突然厉声道,“我儿光颂在朝中正是锦绣前程之时,你可知道他顶着这样多的压力娶了你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原以为你本本分分的在这李府过一辈子也就罢了,不想你是如此顽固不化的人!你爹的事情休要再提,我不想听见一句!邵长安,我今日也就跟你挑明了说,你的性子,你的家室,你的品行,没有一样是配得上光颂的,你若是有所醒悟,最好给我从此安安分分地老实做人、老实做事!你在这李府里,不过是个寄生的东西,我李家保你后半辈子吃穿用度,不是让你来给我李家戴绿帽子、给我李家丢人的!”

      我低声一笑:“媳妇从来没有妄想过要进李家的门,当初您儿子完全可以拒掉那一纸婚书。”

      “那是光颂仁善。”她嗤笑,从炕上缓缓起身,踱步到我身边,掏出一只手,轻轻拈住我的下巴,皮笑肉不笑,“看在从前还有几分情份,又念着你孤苦无依,光颂才好心好意地娶你。你以为,你对于李家有什么价值?不说别的,就拿兰因那孩子来跟你比,你可及得上人家分毫!?若不是她出身不好,门第配不上李家,这样的容貌性格,给我李家做正媳再合适不过!”

      她攸的松开我的下巴,退了回去。

      我垂着头,低声一笑。

      其实我也是傻,真的,当初为什么不辞退李承景呢?他的人来祖庙接我回去的时候,我就真的以为他对我还存了一份心思了,我还就真的相信了。

      如今一场欢喜一场空,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这李府的人对我满满的厌恶。

      我的声音平静无澜:“老祖宗的话问完了?”

      她“嗯?”一声。

      我徐徐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合十在腹前,恭谦道:“媳妇自知不是李家这样的门风应该有的女人,也担不起李家主母这样重的称号,反正在李府里,媳妇不过是个吃饭不干事的废人,想必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没的让老祖宗心里烦,倒不如就请老祖宗准许媳妇搬出李家如何?也让大家捞得个耳根清净。”

      “你才进李家两个月多,就把你逐出去,这样地事情让外人看到了,没得说我李家闲话。”她挑眉,精打细算。

      “若是以养病为由呢?”我实在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既然没有人是喜欢我的,我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放在一个不讨喜的地方,白白地让自己受人家的白眼?既然都是终老孤独,倒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终老孤独。

      李承景的母亲微微一笑,满意道:“你总算还说了件对的事情。”

      我牵强一笑:“媳妇回去会找夫君提及此事的。”我说完,转身边便要离开。

      “等等。”她发话。

      我脚下步子一滞,回头道:“老祖宗还有什么事情?”

      她回身,随手拿了了一叠厚厚的经书,笑道:“礼不可废,这惩罚还是要的。”

      身边的一个老妈妈将她手里的经书转交到我手里,我接过那一叠密密麻麻的经书,她笑道:“今晚就跪在后院的小祠堂里,将这经书抄写完,明日早晨的时候放在我院子的门前就行了,人不必进来,我不想见到你这张脸。”

      我木然回话:“媳妇会做的。”

      她满意地挥挥手:“下去吧。”

      我退出了那间耳房,轻轻将门带上。

      出来时已经是快要黄昏了,天边的暮色渐上,黄云层层叠叠,上有不知名的鸟飞过。

      我跟着门口侍立的老妈妈走到院子的门口,她朝我一笑:“夫人走好。”

      我点头,力不从心地笑了笑:“回去吧。”

      她客气一笑,回身进门,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我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抬头望着门匾上的“静”字。

      突然有点想要自嘲。

      不知道到底是我打扰了李府的宁静,还是李府打扰了我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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