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时代》山穴来风

23、第十一章(下)

　　“比喻用的不错。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古拉莫斯冷笑，“你说我们邪恶？那么，那些把你的家庭赶出圣城的人呢！在他们痛苦地流着眼泪的时候，你们所信仰的神，对他们有过丝毫的怜悯吗？”

　　“并没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们也不会是救世主，你们不过也一样，不是那个伸出援手的神，而是让人们继续哭泣的神灵。”达科恩轻轻往前举起手，数道灵链飞出，在空间里纵横交错，古拉莫斯早已开始躲避，桌椅乱了一地。

　　四壁皆倒，古拉莫斯活动的空间更大了，甚至有可能不经意间就可以威胁到爱丽丝。

　　但是达科恩的灵链的伸缩范围也得到了提升，灵链的数量远超出了古拉莫斯的想象，它慌张起来。

　　这次原因不明的重生，让它得到了不同以往的战斗力，它以为自己的实力好歹也在圣骑士团的艾卡尼亚之上。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强！？

　　已经释放的灵链没有被达科恩收回去，而几次走位的选择失误更是让古拉莫斯没有多余的逃脱空间了，四周都是灵链，宛如死灵用呼唤的眼神盯着它看。

　　——为什么人类可以胜过神？

　　“伟大的格德佛里，毁灭混沌、开辟天地的神帝啊——”古拉莫斯停止了盲目地逃窜，它着实无路可逃了，更没有足够的时间施展隐形的能力——大概这种能力在达科恩眼中形同虚设——它停下来的瞬间就被灵链束缚住，能够感受到生命力被一点点夺走，达科恩并没有立刻终结它的性命，而是打趣地看着它满面悲伤地祈祷。

　　它继续念到：“用你的慈悲，安度我的劫难——让罪恶之人饱尝亵渎神灵的后果！

　　“格德佛里，格德佛里——回应我的呼唤吧！”

　　它几乎要哭出来了，金属般坚硬的皮肤被灵链缠得血肉模糊，流出了绿色的血水，按理说是神之血，看着却让人恶心。

　　“怎么样，你的神，并没有拯救你。”达科恩道。

　　如果他没戴兜帽，古拉莫斯可以看见那张脸上写满了鄙夷。

　　“再考虑下吧！达科恩大人！加入我们！想想你死去的父母！他们可是被古尔薇格的走狗害死的啊！！想想——啊——”

　　喷出一口血来。

　　胸口插进了一条灵链。

　　古拉莫斯张大了那张丑陋的嘴，眼神里是遗憾、恐惧、不可置信。

　　“为什......么......”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去质疑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放下仇恨...”

　　“切。别在我面前提古尔薇格的名字。我平时只是装装样子，心里面听着可烦了。”达科恩说得漫不经心，“至于复仇，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至少目前的情况...无关信仰，我只是正义的一方。”

　　伴随着话音完结，空间里所有乱横的灵链都在瞬间收回了达科恩的衣袖。
　　古拉莫斯到死也没能闭上眼睛。

　　爱丽丝终于放心下来。

　　“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盖雯教的势力潜伏在累诺。”她担忧地说道，“真是谢谢你了。”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滞留在此地的。累诺虽然称为圣城，易攻难守，教廷在这儿也就罢了，不知道是古代哪个国王如此脑残，把王宫也设在这儿。”

　　“......现在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会履行我的诺言，即使前线溃败也要守下累诺。”达科恩一边说一边转身，“至于克里斯，我是觉得他最好不要留在圣城，也不要去前线。盖雯教现在看来气势浩荡，如果接下来的一两场会战盟军还打不赢，那么累诺被攻陷是迟早的事。神使身为培米雷丁教的最强力量，自然是活得越多越好。贝亚里德他们生死未卜，前线那几个估计是悲剧了——当然，能赢自然是好的——克里斯嘛，就让他先活着，为日后的复兴作准备好了。如果真的能复兴的话——”

　　他行至楼下，停了一步，道：“我会去叫人来收拾这里的惨状，圣女你也快走吧。”

　　“达科恩。”她叫住了他，她还有话要说，他没有回头，看不见她眼里那犹如诀别的打着转的泪水，“......如果前线溃败，守卫圣城一事，必定凶多吉少。你既立下誓言，想必也会奋不顾身，不管旁人之劝。至于克里斯，我会和他谈谈。我想说的是......”

　　她调整呼吸，以免自己哽咽出来。

　　“我想说的是，我也要在此立下誓言。如果城门被攻破，教廷和王宫的权贵必定会提前离开，想必我也在那之列。你要是死了，我会帮你找出当年那场事件的幕后指使，我替你杀了他，如果可以，我也会如你所言，杀了当年所有同意那条进言的人。这是我身为圣女，对古尔薇格忠实的拥护者——不，对你，正义的使者达科恩，许下的承诺。”

　　“省省吧。”达科恩笑了。头也不回地走出茶楼。

　　太阳依旧没有出来。

　　心中却仿佛被日光照了一样暖。

　　圣女跟着走下了楼梯。出茶楼时，她看了一眼还没缓过神来的店家，于是从兜里掏出一枚珍稀的骨币。

　　“你方才所见的，都不是真的，这个下午，没有人来过你的茶楼。”

　　*

　　夜幕降临，繁星为伴。

　　特里斯一行人行走到了一座小山丘上，这里的树木比前面的路要稀少，可以清楚地看见斑斓的星空。

　　他们打算在此过夜。

　　夜里的风不算凉，甚至带有一丝暖意。

　　贝亚里德随便念了个什么，书都没翻，周围的树上就挂满了光点，把山丘上这块小空地照得格外明亮。他们接下来要做的是生火，吃点儿便餐。行李里面有不少是生肉，不先吃的话就会腐烂。

　　不过他们总有要亲自打猎的一天。这些食物没法支撑他们走完大森林。他们现在还在古月山脉里面，勉强算是森林的前奏。再深入下去，连佣兵的集结点也没有了。

　　“喂，怎么只有两张毛毯啊？”特里斯清点着行李，发出不满，“谁准备的呀，这么糟糕。”

　　加重音调，突出讽刺。

　　“路途遥远，东西能少一点是一点。”贝亚里德很是冷静，看来这行李是他准备的，“特里斯，还有齐格拉，你们两个糙汉子就不用睡毛毯了。至于露娜，你拥有龙化的能力，龙说到底也是动物，动物睡什么毛毯呢？卡尔文殿下，您是皇子，毛毯是为您准备的。剩下的一张，自然是为一路上要为你们披荆斩棘的我准备的。好了，生火吧。”

　　“等等，我呢......？”奥利佛确信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抱歉，”贝亚里德冷漠地别开脸，“我不负责为邪教的神祗准备行李。”

　　“其实我不是神祗，我就是叫奥利佛，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毛毯给我，回去以后保你荣华富贵。”奥利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扔掉节操。

　　“免谈。”贝亚里德不吃这套。

　　露娜本来还想说自己是个女孩子能不能体谅一下，看见贝亚里德这副嘴脸，瞬间没了申诉的兴致，仿佛又回到那些住在他府上天天被剥削的日子......

　　只有卡尔文和齐格拉，站在山丘上眺望着不远处星河下的平原。

　　的确，山丘下是一片平原，但不大，视线所及之处就能看见平原后茂密的树木，说明这还是古月山脉境内。

　　让他们在意的，是那排高耸的树木与平原交界之处，有一户房屋。

　　不如说是个小院子，亮着暖黄的灯光。甚至看得见门前打着的灯笼微弱的光。

　　“我们去那户人家里借宿吧，生火也方便些。”卡尔文不管了，比起睡毛毯，当然是有床更舒服，他愿意为此把毛毯让给其他人，当然，只限今晚。

　　“人家？”地上坐着的几个人集体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是啊，你们看，那里亮着灯。”齐格拉指着平原上的房屋。

　　“但是我们走了这么远了，居然有人在这里面住，而且如果有光亮的话，在贝亚里德制造光明之前应该很明显才对。”露娜脸上的疑惑加深了，“不会是阴谋吧？”

　　“我们有六个人，怕什么，去看看呗。”特里斯怂恿。

　　他也是觉得如果卡尔文能有一张床的话，自己应该就能拿到毛毯了。

　　“安静。”贝亚里德突然说道。

　　众人立刻闭嘴了，包括卡尔文。因为他们都看见神使的脸色很是凝重。

　　“怎么了......？”露娜小心翼翼地问。

　　“‘森林里迷途的旅人啊，梯德会给你希望的灯火’，”他似乎在吟诗，“古月山脉里据说居住着森林与弓箭之神克瓦希尔座下的半人马神祗梯德，他也被认为是射手座的化身。他在夜晚为旅人提供居所，保护他们不受异兽的袭击。露娜说得对，这地方不可能住人。我们过去看看吧，看看到底是梯德还是什么鬼。”

　　奥利佛走到了山丘边上，眯起了眼睛，注视着那可疑的建筑。

　　希望的灯火吗？

　　——为何，却有着和我极其相似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