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于归》曋渊

7、第七章

　　第七章
　　司修桓声音带着几分喜意：“平身吧。”司修桓来仁明殿多不让人通传，方润墨也不觉惊讶，刚抱着司成站起身，司修桓已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方润墨与司泓宁与他行礼，司修桓看着司成满心欢喜，免了二人的礼，接过司成坐了下来笑道：“自见了成儿后，朕倒还真有些思念，让朕看看又长大了没有？”
　　方润墨垂着眼帘坐在一边不言不语，倒是司泓宁接口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最快，儿臣每日抱他都觉得仿佛沉了些。”
　　司修桓笑道：“朕听说你每天亲自带着成儿，现下看来果然是长大了。”
　　方润墨忽的开口道：“父王便是再尽心，也不及有个母妃。”
　　司修桓一愣，转头看着方润墨。司泓宁则是心中大喜，知道方润墨这是准备插手此事，急忙接口：“父后说的是，日后儿臣若是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想必更无管他的时候了。”
　　司修桓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看方润墨，又看看司泓宁，挑眉道：“哦？梓童这是话中有话了？”
　　往日司修桓不会这样称呼自己，方润墨知道他心中不悦，抿抿唇，看看司泓宁与司成，仍是开口道：“皇上息怒，且听臣一言。”
　　司修桓哼道：“你说。”
　　方润墨看了司泓宁一眼道：“泓宁今日留下同我一起用膳吧。”
　　司泓宁心领神会，躬身道：“儿臣这就去告诉福喜，叫厨房做几道好菜来。”说罢转身出了殿门。
　　等殿门被阖上，方润墨方才开口：“臣并不想违逆皇上的意思，也没想过不守约定。”
　　司修桓脸色有些冷：“那你现下是在做什么？”
　　“如皇上所想，臣的确想劝皇上答应泓宁与沐含之的婚事。”
　　司修桓怒极反笑：“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想过不守约定？”
　　方润墨道：“沐含之乃明熙质子，这么多年来明熙皇帝问起他次数寥寥可数，可算得弃子。臣听闻明熙皇帝寿数将尽，沐含之那弟弟沐怀之继位后，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沐含之想要联络明熙已是妄想，皇上所担忧的局面并不会出现。”
　　司修桓越听越怒，猛地一拍小几，震得几上茶杯一响，本已睡熟的司成被吓了一跳，懵懵懂懂的睁眼哭了起来。
　　方润墨狠了狠心不去管他，司修桓反被怀里的司成惊的手足无措，摇着哄了哄不见好便有些烦躁，皱着眉道：“他这是怎么了？你快来哄一哄。”
　　方润墨把方才司泓宁那套统统用在司修桓身上：“婴孩啼哭本是寻常，这孩子又没有母妃，泓宁忙于朝中之事，平日都是乳母带着，臣不知要怎么哄他。”
　　果然司修桓皱起了眉头，他二皇兄当年母妃早逝，由奶娘一手带大，那奶娘是个四品官员的夫人，出身小门小户，把二皇兄教的粗鄙不堪，为先皇所不喜，最后被大皇兄当了替死鬼。司修桓儿时被他辱骂过几次，对这个二皇兄印象极差，连带的对乳母也没了好印象。
　　方润墨知他颇深，这句话果然说到司修桓心坎里，看他变了脸色，方润墨又添了一句：“泓宁当年就没有母妃，不知是做了什么错事，如今成儿还是没有母妃疼爱。”
　　司修桓彻底变了脸色，当年他本不欲让方润墨抚养司沛宁司泓宁兄弟，只是当时司泓宁年纪小，夜夜啼哭甚是可怜，司修桓听见过几次，心中实是不忍，如今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孙儿再受那苦楚？
　　方润墨神色诚恳：“皇上心中是何想法，不如说出来让臣为您分忧。”
　　司成哭声渐小，司修桓趁机将他递给方润墨，站起身来道：“朕患不均。”
　　“万事皆在皇上心中，若皇上心无偏颇又有何患？”
　　“朕怕的就是自己心有偏颇。”
　　方润墨忽然笑出声来：“皇上曾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此时已有所向，那定不是皇上的原因，而是您这些肉的原因。”
　　司修桓心中一紧：“你……”
　　方润墨笑道：“这话说出来恐怕会被天下人唾骂，只是臣觉得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不单出身不同，才情智慧也不尽相同。同样的话，有些人说来便是动听，同样的事，有些人做来便是妥帖。皇上的这些心头肉也是这个道理，有些人便是可人意。”
　　司修桓沉着脸色斥道：“胡说！同样是朕的儿子，同样在尚书房受太傅教导，哪有什么差别！”
　　方润墨知道自己是戳到了他的心事，被呵斥了也不着恼，仍笑着拍拍怀中的司成：“皇上说各凭本事，能让明熙大皇子倾心，不也是本事？”说罢不等司修桓说话又道：“皇上心中其实早就同意了臣所求，既如此，何必为难孩子们。”
　　司修桓瞪着方润墨咬牙道：“你……今日这午膳，你跟你那宝贝儿子一起用罢！”说着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司泓宁站在殿门口正与福喜说话，就看见殿门被司修桓自己打开，司修桓一脸怒气，看了门口的司泓宁一眼，又重重哼了一声，抬步走出去。候在门口司修桓的贴身小太监福寿愣了一下，急忙跟上，朝门外随从喊道：“皇上起驾！”
　　司泓宁被瞪的一头雾水，还以为方润墨惹恼了司修桓，忙进了殿门，绕过屏风就看见方润墨一脸淡然哄拍着司成，全无追出去的意思。司泓宁更是茫然，小心翼翼问道：“父后，父皇他……儿臣要不要跟上去请罪？”
　　原本没想插手此事，方润墨一直摇摆不定，此时说出口倒觉得心中更坚定几分，反没了从前的犹豫。方润墨一脸淡然道：“你父皇闹脾气而已。”
　　司泓宁被噎了一下，司修桓在他心中本就威严无比，怒气冲冲摔门而去，竟被方润墨说成闹脾气的孩童一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方润墨道：“你与沐含之的事，你父皇已答应了。”
　　司泓宁怔怔的看着方润墨，观司修桓方才的神色，怎么也不像是答应了的样子。
　　“只是身为帝王，万事都需制衡，沐含之指给了你，就得补偿给其他几个兄弟些旁的东西。”
　　司泓宁将信将疑，但还是点头道：“父后说的是，儿臣明白，能得含之足矣，其余儿臣均不会介怀。”

　　司泓宁没想过如此容易，出宫后便带着司成直奔沐含之府上，也没等人通报，一路喜滋滋找了过去，果然在书房找到沐含之。
　　沐含之知他今日进宫去谢恩，此时见他一脸喜气颇有些意外，忙放下笔笑道：“王爷怎么来了？”
　　司泓宁喜道：“我今日进宫去求你我之事，父后竟说八九不离十。”
　　沐含之一惊，这么多年来，司修桓对此事一直不松口，今日怎么会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答应了？忙上上下下打量司泓宁一番，生怕他为了此事受了司修桓的惩罚。
　　司泓宁笑道：“你莫急，我没事，父后亲自与父皇商量，父皇方才松口应了。”
　　“皇后娘娘……”沐含之神色复杂：“他竟会答应。”
　　司泓宁拍拍他的面颊一笑道：“如此，你只管等父皇圣旨，乖乖与我成亲便好。”
　　沐含之垂下眼帘掩去眸色：“左右等了这么久，等不到你我不会成婚，你放心便是。”
　　司泓宁最听不得他说这些丧气话，不禁皱了皱眉头：“做什么说这种话，我说能成便是能成，你还不信我么？”
　　沐含之有些怕他这样神态，正待答话，忽的眼前一花，胸前一沉，奶团从窗口一跃而入，前爪扒住了他的衣襟，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从嗓子里咪咪叫了两声。沐含之怕它掉下去，亦怕它抓坏自己的衣衫，忙伸手抱住它，揉了揉它的脑袋笑道：“哪里淘气去了？抓坏我的衣裳，看我不打你。”
　　司泓宁一向不喜这只野猫，若他想要，名贵的品种比比皆是，那会看得上这只毛色不纯的小猫？只是看沐含之每每抱着奶团都笑的温柔，也不便说什么，反而伸指去逗了逗奶团，将它从沐含之身上摘下来放在窗边的桌案上，又轻轻拂了拂他胸前的衣衫笑道：“你惯着奶团四处玩，蹭得一身灰也往怀里抱，倒不怕它将你衣衫弄脏？”
　　奶团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喵喵叫了两声，扬了扬头从窗户一跃而出，不知又到哪里去了。沐含之笑出声来，见司泓宁脸色不似方才吓人，这才放下心来道：“奶团生性活泼，我不想拘着它。你今日可要在我这里用午饭？”
　　司泓宁笑道：“那是自然，在宫中父皇父后都没留我用膳，我也早就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