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常乐》关沙雁

6、第 6 章

　　常乐第一天正式夜班进行的很顺利，他所负责的散客中有一个身材臃肿肥胖的中年男顾客从包月转成包年，这位顾客开卡之后特意叮嘱二老板罗定一定要让常乐亲自带他，还说常乐让他找回了自信，看到今天的常乐就好像看到十年前帅气的自己……

　　常乐被自己的第一个顾客夸得满头黑线，在罗定应付顾客时赶紧去自己的更衣间洗澡，十五分钟后浑身清爽的常乐抱着洗干净的工服推开门，就看见陆琛正一脸笑意的靠在廊柱上。

　　“学长，你忙完了？”竟然这么闲，常乐看着陆琛那一脸欠扁的笑容就浑身不自在。

　　“小乐，我是来恭喜的，第一次上班就有这样的成绩。”看见常乐眯眼睛，陆琛马上收拾起脸上的痞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成绩不错，比我当初好太多了。我没什么要教你的，只有一句话，赚钱的同时还要保护好自己。”

　　“谢谢学长。”常乐郑重道谢，不管陆琛为人怎么样，这句忠告还是很中肯的。

　　“衣服我给你晾，你赶快回家吧。”陆琛顺手的接过常乐刚洗好的工服，嘻笑着道，“看在我给你晾衣服的份上，千万记得梦见我，不然我会伤心的。”

　　常乐转身下楼，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月光淡然，路灯昏黄，学校门口大灯柱下站着一个纤瘦的女人。

　　沈墨然看着站在灯柱旁的陈晴，缓缓停下车，摇下车窗，“上车，我送你回家。”

　　“家，你家？还是我家？那还是家吗？”陈晴站在车门前无视沈墨然的冷然，嘲讽道，“那是宿舍，你的家在这里。”陈晴向着空荡荡的学校努努嘴，“不请我去你家喝杯茶？这一路给我渴坏了。”

　　“上车！我现在就送你回家！”沈墨然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看着女人低声说道。

　　“沈墨然，我突然发现你很虚伪，明明对我没那么深的感情，当初还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矢志不渝的样子跟我求婚……现在既然不想装了，那就给句痛快话。”陈晴看着沈墨然几年如一日的淡然，突然爆发。

　　所谓不吐不快，陈晴现在就是这样的。脱口而出之后她觉得心中压抑的沉重顿时消失了，但同时也后悔了。

　　她在沈墨然面前一直是卑微的，直到他们结婚那刻她都不敢相信，这样优秀的男子是自己的丈夫，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自始至终沈墨然对她都只是温和，没有甜蜜热恋，也没有如胶似漆的新婚，平淡的让她觉得自己已经人到中年，始终没有感觉到沈墨然对她的爱，这让她不禁慌乱起来。

　　自小生活的环境与沈家不同让她自卑，始终无法真正融入沈家更让她焦虑。这样患得患失的过了几年，直到被查出不育之后，陈晴彻底爆发，短短几天时间所有的亲朋都知道她的事情，她收获的不止是嘲笑还有同情……她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在众人面前，也把沈墨然和沈家架到火上，她笃定自己这样闹得人尽皆知，沈家的人还有沈墨然，即使因为面子，也不会将她扫地出门。

　　沈墨然静静看着眼前一身名牌，妆扮得体的陈晴，俨然一名门少妇，倘若那脸没有扭曲就更像了。当初那个恬淡沉静的女人让他觉得怀念，如今的陈晴不再掩饰算计，甚至展示出了以前从没有过的刁泼。

　　陈晴说完后尽管心里忐忑，面上却丝毫不显，努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定定瞪着沈墨然。不得不说，几年的媳妇生涯也使她进步了不少。

　　也许只是一瞬，也有可能过了很久，看着依旧淡漠的丈夫，陈晴再也绷不住了，相比平静的沈墨然，她就像小丑般歇斯底里地唱着独角戏。

　　沈墨然压抑着心底涌起的失望和厌恶，看着绞着手指表情愈发扭曲的陈晴低声道：“说完了？说完就上车。”

　　“我……虚伪！”陈晴惺惺说完，一脸不屑地坐到后座。她觉得自己就像孤胆英雄，周围环伺的沈家人最大限度的激发了她的潜能，如果是前两年，她绝逼不会有胆量在沈家和沈墨然面前这个样子。

　　新学校确实很热，这才早上八点多，学校的操场就能把老师和学生热成狗。操场上的树荫少的可怜，每隔十米左右才有一棵树，大概为了成活率，碗粗的树被砍得只剩主要的枝丫，如今这新抽出来的嫩枝嫩叶只能造就大约一平米多的树荫。

　　常乐和其他老师一样站在学生队列的最后面，伸手抹了把汗，抬头看了眼站在的阴凉处夸夸讲了四十分钟的校长。心说这老家伙怎么也不渴，四十分钟前就跳上去说是补充两句……可见这老家伙数学真不咋地。

　　常乐正在满心怨念地盯着脚底，给校长的数学老师画圈，就觉得头顶有些冷，扭头就见沈墨然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皱眉盯着他。

　　卧槽！冷激光啥时候过来的。

　　常乐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面抬头挺胸摆出站军姿的状态。

　　阳光照着常乐侧脸，能看见细细绒毛，略显稚嫩的脸上还没长胡子，嘴唇上方只有些略重的汗毛。

　　“解散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沈墨然走到常乐背后轻声说了句，不等常乐反应过来，就向着苏良的方向慢步走去。

　　正盯着常乐呆看的苏良赶紧转头目视前方，并悄悄咽了下口水。

　　晨会过后。

　　常乐“笃笃笃”敲了三下房门。

　　“进来！”沈墨然的声音依旧低沉。

　　“你先坐会，自己倒水喝。”沈墨然回头看看常乐，指了指桌上倒扣的玻璃杯，继续整理从老学校搬过来的资料。

　　常乐没敢喝水，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墨然忙碌。

　　十分钟后，沈墨然合上玻璃柜门，从玻璃上能看见常乐正低头无聊的对手指。

　　沈默然暗自叹了口气，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给你。”

　　“啊？哦，谢谢沈老师……”常乐赶忙站起来双手接住沈墨然递过来的水杯，原以为是人家自己渴了，不成想是给他接的水，头一回呀！常乐忽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外加淡淡的警惕。

　　“你到学校也有四个多月了……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沈墨然沉默片刻后这样问。

　　常乐诧异的看了看沈墨然，确定对方没什么地方不对劲，这才回答：“谢谢沈老师，都挺好的。”

　　常乐低头喝水，长睫毛盖住眼底的不屑，顺便给自己的表现点了个赞，虚伪谁不会？问题是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不屑的沈墨然这样做就大有意思了。

　　“那就好，下学期我准备调你到教务处，学籍科还缺人。”沈墨然说完不动声色的欣赏常乐诧异焦急的表情，这回的诧异是真的，小样，就这点火候也敢在他面前演戏。

　　他承认自己不喜欢常乐，但作为兄长他对常乐的关注还是有的，所以常乐那种表面乖巧，骨子里不逊甚至对他的不屑他都知道，甚至很恼火，如果琢易兄弟俩敢在他面前这样，早被他收拾的不成样了。

　　“沈老师，学籍科的工作我怕做不来，我还是喜欢做体育老师。”常乐按着心底的恼火，腼腆的笑笑，“再说了我这种性格实在不适合那种……嗯，办公室心计战。”

　　常乐有种把沈墨然咬一口的冲动。麻蛋，就现在这样还隔三差五的给二哥打小报告，以后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要不要活！他甚至怀疑这货在心底指不定怎么觊觎二哥，否则就是做嫂子的也不带这样“关照小叔子”的！

　　“这样啊……可新体育老师的档案已经过来了。”沈墨然有些苦恼的皱着眉。

　　“那……那我就……”常乐很想摔了杯子，然后指着沈墨然的鼻子大吼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他不敢，他怕二哥揍他，而且腰包瘪瘪的也没底气，他只有把辞职两字咽下去，“……我试试吧！”

　　沈墨然看够了常乐的憋屈，然后一顶大帽子扣了下去，“这就对了，作为年轻人我们都应该有挑战意识。”

　　“谢谢沈老师给我这样的机会……那您忙，我那还有点事，先走了。”常乐放下杯子，咬牙憋出一丝感激的笑容，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动手揍这老男人。

　　“哦，先不急，不就是明天全体师生去野生动物园吗。学校已经安排好了，你和刘老师协助一年级。到时候眼睛睁大点，确保那群小家伙安全就行。”沈墨然慢条斯理的说完，并很有滋味的喝着白开水顺便欣赏着常乐快绷不住的笑容。

　　“……我服从学校安排，那我得赶紧和刘老师沟通一下。”常乐起身推开椅子，那副以工作为己任的样子真诚的不像样子。

　　“哦，也是，你和刘老师早上都没课，是该好好商量一下，省的刘老师着急。”沈墨然意有所指的说完，看了眼常乐身后紧握的拳头也跟着站起身，“我比你二哥小俩月，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可以叫我三哥。”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常乐默念了几遍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我记住了三哥！三哥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小刘老师还在等我。嘿嘿……！”常乐笑得一脸想往，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看着常乐匆匆而去的背影，沈墨然无声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很幼稚，居然欺负一孩子。可从昨夜压抑到现在的心情，豁然开朗也是事实，只是这小家伙太不经逗了，等会肯定会像小时候那样，找个没人的地可劲骂他。

　　沈墨然没料错，常乐这会正在器材室骂人，骂沈墨然无耻以权压人，接着骂刘老师，为了不伤对方的面子，他私底下已经回绝了那女人，谁知人家不领情，非要闹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你个蠢女人，爷的好心让你当成驴肝肺，既然你想断子绝孙爷就如你愿。”

　　发完狠，常乐也没劲了，颓然坐在椅子上揪头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不讨厌女人，但他喜欢二哥，喜欢的心底发疼。说不正常吧，他没有喜欢过二哥以外的男人，他不像陆琛那样只喜欢男人，陆琛当年对他的表白让他打心底里别扭。

　　平心而论，刘老师年轻漂亮，性格也很讨喜和他也蛮登对的，可刘老师向他表白时，他没有厌恶，也没有欢喜。

　　他不承认自己这种心态是因为陆琛的影响，陆琛当年对他说过：“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太善良，不想伤害女人。那次受伤的后遗症，虽不影响他以后的夫妻生活，但却让他没有了生育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