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9和一米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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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八苍白着一张脸躺在自己的床上，耳朵里塞着姑姑从美国给她带来的耳塞，一片沉寂一片死亡的静默。
省城去不上了，自己想了多少次的省城去不了了，就那么十几分，就差那么十几分！班上同学们不屑的目光在身边缭绕此时仍不曾褪去，他想站起来大声的叫喊：“你们有什么了不起？！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也能考上大学！”前排赵武的分数就是自己的么？考数学的时候自己明显的看到了他偷看旁边的卷子，要不是英语时候后面的人踢自己的椅子，自己分神，这十几分从哪里都拿回来了，都是他们，都是他们这群讨厌鬼！穷鬼！
他站起身，拉掉耳塞，怒气冲冲地推开门冲着一屋子的人喊：“我要复读！”
静了，一切都静了。
啪！清脆的一声。
姑姑站起来打算拦住弟弟的手停在半空中，突然转身去抱住一米八哭喊道：“这是我们家的种啊，不能打啊！”
一米八的妈妈则是向着自己的丈夫扑过去，号哭着：“你打他不如先打死我吧！你当你那点子事情我不知道，你这是想把我们娘俩撵出去呢！儿子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好了！”
一米八爸爸愤怒的看着这些女人，无可奈何的同事想到自己也是靠着这两个女人才走到了今天，宿命么？逃不出的宿命么？
一米八前倾着身体向门里张望，胖头鱼妈妈在里屋里笑着召唤：“快进来。”
一米八讪讪地进了屋，自从高考之后他整个人更比之前要弯了一点，一直以来的莫名其妙的自视甚高洋洋自得终于消失殆尽。以往围前围后的同学们此刻在他面前都是趾高气扬，大声说笑着要去什么地方报道，要做什么样的准备。家里父母热切的围着姑姑转，对自己是不停的数落，姑姑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自己好，可是那黏糊糊的劲头儿，又说什么不肯打包票让自己去省城的学校读书，说要回去和姑父商量。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姑父那么大的官，把自己家的丫头片子都送出国读书，到这时候却对自己推三阻四了。这些人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胖头鱼矮胖胖的身子从椅子上艰难的扭过来，冲着他招招手。
一米八对着胖头鱼妈妈羞涩地笑了笑，进了胖头鱼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样了？去哪儿定了么？”
一米八的烟圈红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原来是如此的脆弱。“不能去省城了……”
胖头鱼点燃一支烟，看着袅袅而起的青色淡淡说：“省城也未必好，离父母远点更自在。”
一米八低声嘀咕：“离你不是也远了么？”
胖头鱼透过烟雾看着这个畏缩苍白永远直不起腰的青年，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我人不是活的么？”他听到自己这样轻声说。
一米八报道的那一天在乡上可谓是盛况空前，阳光下黑的发亮的小轿车就来了两辆，停在乡政府门前，乡长跑过来对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头哈腰。
有眼尖的老人认出来：“这是当年下乡住在一米八家的XX啊！早听说出息了，原来这么厉害！”
旁边抱着孩子看热闹的寡妇笑着抢话：“不出息，一米八家能抖的那么欢，眼睛都要吊在棚顶上看人了！”说着一扭一扭的走开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回来啊！你说让他们家捡了这个大便宜，当年我家的二闺女可是乡里最拿得出手的呢，一米八他姑姑算个啥？！”
旁边有人嬉笑说：“现在也来得及啊，您那孙女儿……”
一米八不喜欢他这姑父，小时候总恨恨地想总有一天超过你，可现在他再也不敢这么想了，他的腰直不起来了。姑父倒是一如继往的对他，亲切极了，可她就是怕，看着那张满是笑容的脸不由自主的害怕。原本还想挣扎的心思在见到这个面脸笑容的男人的那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这样他乖乖地去了海边的那个小城，到了才知道他读得学校甚至不在城里而是在陆地外的一个小岛上……
三年一闪而逝。
胖头鱼终于找了个满意的媳妇。
一个外乡的姑娘分配工作到了这里的高中，样貌普通但收入不错；家境普通但家里只有个姐姐没有是拖累的弟弟；不爱说话但是脾气好。挑剔的二老终于满意了，胖头鱼也很满意。
两个人飞快地结了婚，婚礼上新娘微微凸起的肚子是所有吃酒人的话题，一阵阵爱美的说笑从酒桌上爆发出来，让这个婚礼看起来热闹极了。
一米八这个时候正在那个正在孤单一人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小岛上补考，没能来参加这个婚礼。
靠着关系进了三本的一米八完完全全的放弃了自己，他开始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条路。曾经那个瘦弱青涩苍白却有着最深执念的男孩子死了，从泥水中重生的是一个偏执沉沦阴郁中带着油滑世故的年轻人。
靠着关系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每天以取笑同学和老师为乐，迅速地他成了那小小学校中突出的一个。
校园的BBS上有一个愤愤不平的帖子，贴主不满地发泄自己对一米八的厌恶之情。
“什么东西，以为自己长得很帅，可看起来就是一副肾亏的样子！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很有背景，可我们这个学校里谁没有背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很屌，可你以为自己是周杰伦么？”
在这段话下面，贴主通过一米八生活中的各种细节表述自己对这个酒囊饭袋的鄙夷之情，最后大胆的疾呼：“亲爱的姑娘们，睁大你们的双眼吧，这是个货真价实的GAY啊，千万不要被他钱包里的钱迷惑了啊！远离他！！！”
在这个贴主的大声疾呼之下，一米八在这个浮夸而无聊的三本院校的生活开始有趣起来。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这个帖子知道了学校的新生中多了这么一个人，虽然贴主愤恨不平的宣泄了那么多，可总是有着这样一群人，他们以唱反调为己任。
这两批人在学校的BBS上大战无数个回合，就一米八是不是废柴的问题讨论了好激动的高楼，如果不是这帮人自己太过于废柴那么他们完全有可能自己搞出一个辩论赛来论证这个事情的真相。
再这样的背景前提下一米八被追求了。
这个女孩子也同样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白皙高挑的身体，漂染成正流行的黄发，浓重的妆容下面请黑的眼底，斑驳的指甲上永永远远拿着一只正在燃烧的香烟。从没有人在课堂上见过她，正相反学校的机房里、操场旁的长椅上、楼下小超市的收银台……你永远可以在这些地方看到她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轻轻晃动着自己丰满年轻的□□，眼神空洞的吐出一串串烟圈或是连珠炮一样颇有创意的脏话来。
她是个传奇，注定要在这帮家境优越自以为是的小男孩小女孩儿心中的大学校园回忆中留下最奇特的一笔。在这位的比较之下任何人都黯然失色。
这个女孩子我们暂且称呼她为419，别问这个代号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反正无数自诩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的女生们总是会挑出她们宝贵的八卦时间来专门讨论这个传奇的。
419这三个数字也许是看起来最乖巧的梳着马尾辫的女班长捂着樱桃小口不经意间的笑闹之语，说出来无非是为了能够赢得大家会心的一笑，谁知道呢，最后竟然成了整个校园对这个女人的会心称呼。
红唇白齿之间轻轻吐出这三个暧昧无限的数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是一个烈日如火的中午，当事人时候会想起总会觉得背上还残留着那一份灼烧的热度。
419穿着超短牛仔群和紧身的吊带，两条修长白嫩的双腿就那样暴露在阳光之下，每一次抬起落下腿上的肉都在微微的颤动，无数的眼睛沉迷的观察着，头上的青筋跳动的频率同步至极。
419停在男生宿舍楼下不动了，就这样把自己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白花花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419这样英勇无畏的姿势真射了很多人，两个男生踟蹰着向自己的宿舍走过去，顶着419的目光，眼花脚滑。果然419轻启红唇：“帮我带个话儿给一米八，说我在楼下等他。”
那男生迟疑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419的耐心告罄，抖了抖手上的香烟，提高声音：“告诉一米八，我要追他，让他下楼来见我！”掷地有声。
男生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走了进去，于是原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人们又有了新的等待的理由。围观的人们不知道男生楼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仍旧能清楚地记得直到太阳西斜一米八也没有出现。419像雕塑一样站了许久，扔了一地的烟头，最终甩着一头长发无声的离开了。
至此，关于一米八的传说更多了，无数双眼睛期待着这一对未来的发展走向。
就当大家期待这部大戏的继续时，女主角419消失了，不仅课堂上看不到这个女人了，食堂小超市连她最爱的网吧也不见她的踪影了。有最好事的人跑去问网吧那个黑黑皮肤的年轻网管。
“419呢？很久没见到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不知家乡何处的网管用生硬别扭的普通话回答道：“我和她不熟，不知道。”
问话的人笑得暧昧：“你们不熟……？”
于是新一轮的传言开始了，大家传说419受刺激了去整容了，还传说她彻底的堕落了和一个老男人离开了。奇怪的是在这些传说中丝毫没有一米八的身影，这是一个只有女主角的传说。
419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和一米八并肩站在一起，两个人在学校各个偏僻的角落里游荡，草丛深处，树林尽头，只影婆娑下是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昏暗的路灯下面是两个人热吻的佳处。
BBS再一次沸反盈天，随处可见偷拍二人激情场面的照片，围观者们津津乐道于这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同时也大把大把的洒下赌注赌两个人何时终结这段离奇的感情。
两个人的爱越来越高调，冬雪飘飘时419穿着漏肉的黑丝袜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只为了给一米八送一份早点，期末考试时一米八女扮男装只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远离考场的摧残。
可一米八拙劣的伪装技术轻而易举的被监考老师戳穿了，这样他不仅背了一个处分还要为自己的错过的考试补考，就这样错过了胖头鱼的婚礼。
没有人知道小岛上孤独一个人考试的一米八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庆幸自己的不在场终于有了完美的理由还是对曾经的少年时光不堪回首？
不管一米八如何，胖头鱼的婚礼无论如何都可以说是成功的。
来年开春的时候，一对双胞胎呱呱坠地，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子。
胖头鱼的爸爸妈妈好像是年轻了十岁，见到任何人都是笑口开怀，就连菜市场抬了高价的菜贩子也能见到胖头鱼妈妈的笑脸。
胖头鱼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有人说妻子怀孕的时候有些丈夫的生理会感同身受。胖头鱼就是这样，他原本就有些凝重的身体和怀了双胞胎的妻子一起膨胀了起来。十月怀胎，妻子的肚子扁了下去，生下两个孩子，而他的肚子却像是一个高高挺立的丰碑永远□□永不消失。
三年过去了，两个孩子已经牙牙学语满地乱走，胖头鱼家永远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一米八的家里却是冷清了许多，一米八留在小岛上，死死活活的不愿意再踏入这个家，除了要钱更不会向家里打上一个电话。
一米八妈妈把这一切归咎于一米八的姑姑，似乎他儿子对家的远离是这个女人的挑拨离间。哭是这种女人永远的武器，似乎在这场哭的战役中她赢得了道理，可是渐渐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回家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
工作忙是永远的理由，无法反驳的理由，也因此她对儿子的思念是更加的深切了。
又是一年春节，一米八三十的晚上才行色匆匆地敲开自家的房门。
一米八的妈妈看着许久没见到的丈夫和儿子，泪珠在眼睛里打转。
一米八抬头看到了这一幕，又连忙低下了头，生怕被发现自己看到了一般。
一米八爸爸喝着滚烫的白酒，看着和自己一丝一毫都不像的儿子，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就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他问。
“嗯？”一米八发出疑惑的声音，并不明白。
一米八爸爸叹了一口气，问他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自己多挣扎着多弄一点留给他反而更省事一些。
“有女朋友了么？”
一米八点点头。
“带回家看看。”
一米八回忆了下419的模样，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答应。
一米八的妈妈不高兴了，嗔道：“我听说了那个地方的女孩子都乱得很，儿子玩玩就算了，千万是不能娶回家的。等你毕业了，妈给你挑，保证你满意的。”
一米八爸爸怒道：“儿子的终身大事，你挑？你能挑出什么好儿来？”
一米八妈妈冷冷的笑：“儿子是从我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当然是我对他最好。我的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不像是有的人还分给了婊子烂货！”
一米八翻了翻白眼儿，推开碗筷说吃饱了，披上衣服就走了出去，完全不管背后激烈的战场。
他信步来到了网吧，这个昔年看着新潮的场所现今已经是陈旧不堪，里面的老板顾客却还都是那些人那些样子，除了脸上多填了几道皱纹外，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419和一米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