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梦》锦水

4、四

　　我回到房间里，甚至有些迷糊：自己是不是做了梦，梦见白衣胜雪的男子，在月夜里邂逅。
　　一推门，与环燕撞了个满怀，“小姐，你可算是回来啦，大半夜里床上不见人，我还当是被绑架啦”
　　“胡扯，我只是出门走走，怎么就这般大惊小怪”
　　“不是奴婢多事，只是这大半夜的，小姐只身在外，遇着什么事叫我怎么担当得起”
　　“罢罢，且不说这个，我今儿个听了一首曲子，好像是府里的琴师，可惜了只行了一半，合计着我也没事做，想做个完整的”
　　“琴师？莫不是新来的韩先生”
　　“哦，你也知道他？”
　　“韩先生是齐国的人，九州之内莫不以齐国音乐造诣最为高深莫测，而韩先生又是齐国首席琴师，四海之内，谁不晓得他的名字”
　　“齐国？我越发好奇了，九州四国，齐陈楚魏，是齐魏最为厉害，爹爹怎么有得如此本事请来他，叫当今的皇上听去了，扣你一个卖国通敌的罪名，谁能担当得起’
　　“小姐有所不知，这可是皇上的意思，韩家与老爷曾在九国战争时期有过渊源，皇上向老爷请求，接来了韩先生，等着改天里的奉节日，为太后表演呢”
　　“我听说皇上与太后不合，莫不是谣言”
　　环燕咯咯的笑起来“小姐消息真真灵通，奴婢听说其实是皇上新纳的妃子听了一曲沁竹雨，便死活想要见一面谱曲之人，又怕朝臣非议，才打了这么一个幌子”
　　我轻笑“我们的皇上还真是多情的种子”
　　玩笑归玩笑，我还是得感谢这多情的皇帝让我也有幸一睹当世第一琴师的风采，仅仅是听到寥寥的音符，也让我兴致大发，一头钻进那琴谱里，竟有些难以自拔。
　　四哥路过庭院楼阁时，见了也是好奇，“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三哥插嘴道“我听闻府里来了个年轻貌美的琴师，这八成是临时抱佛脚，，，”
　　还来不及说完一句话，且见三哥口中之人打着一把伞翩然而来，四哥忙踢了一脚三哥，让他打住。
　　那人路过亭阁，也站住脚，朝几个人拜一拜，恭敬有礼而又不卑不亢“见过三公子四公子”然后好半天才发现在角落里的我，也轻道“见过五小姐”
　　三哥噗的就大笑起来，一把搂过韩子墨“你来得正好，我妹妹正愁思怎么见你一面，这下她就不用费劲心思讨好你”
　　“呸呸呸，”我白了三哥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哥气急“你敢这么说你哥，看我怎么”一个打字还没说出口，扬起的手随着四哥的眼神传递过来，缓缓移了下去，“嘿嘿”
　　四哥轻咳了两声。
　　“嘿嘿”
　　四哥的脸拉了下来“你还要这样搂着韩先生到什么时候”
　　三哥撅起嘴“兄弟之间有什么嘛，韩先生你介意吗？”
　　韩先生柔柔弱弱道“这倒无妨”
　　我一把上前推开三哥来“怎么着，想打我呀，来呀”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
　　我朝三哥坐着鬼脸“有本事抓到我先”
　　我往前院里跑着，那边便是爹爹娘亲的所在，看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就是喜欢看他恨我恨得牙痒痒又不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方才从前门进去，一个急刹车在门槛前打住，居然是昨天的两侍卫，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表情跟两个哈巴狗似得。
　　我一挑下巴“喂，干哈呀，你两像个门神一样”
　　两人同时看了我一眼，又同时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我楞个暴脾气啊，一张大脸凑到这两人的面前，面如春风和沐“不回答我就割舌头”
　　然后我愉快的看到这两人面如土灰。
　　“别介啊，大小姐，我们哥两被你整得还不够惨么”瘦子率先开口道。
　　“说说你们怎么个惨法，好让主子我高兴高兴”
　　胖子一脸吃屎的表情“中午加餐没有肉，罚抄经文一遍，面壁一天”
　　“(⊙o⊙)哦，努力吧，我看好你们”我幸灾乐祸的跑进去。留下那两兄弟在太阳底下风吹日晒。
　　温氏，呸呸呸，我母亲正在内室里计算着一大家子的账目，包括下人的工资，少爷小姐的开销，还有日常生活，奉节送礼的开支，大概是那数字并不好看，翻一页叹口气，翻一页叹口气。
　　我一把扑在母亲的背上“我才进来几分钟，您都叹气叹了八百次啦，什么事儿惹你心烦了？”
　　“没个教养”母亲毫不客气的把我从背上拉下来，看来是真的是有些生气“你看看你这些个哥哥，花钱一个比一个阔气，日后继承家业，保不成要败落下去”
　　“有娘亲在怎么会呢”我笑嘻嘻道。
　　我知道娘亲口里哥哥们值得是那个大娘的亲儿子们，刘家有今天的福分都与这家的大夫人息息相关，母亲纵使是掌管家中大小事务，在大夫人甚至是她儿子面前都没有什么话语权，毕竟一家人的背景摆在那里。她也只能背地里说两句罢。
　　“有我有什么用，迟早被气死了，谁还来管他们”
　　“可您这不是还在吗，我的娘亲可是世上最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母亲一戳我的额头“就你这丫头懂得讨娘关心”
　　“毕竟亲生的不解释”
　　“都是亲生的，你四哥啊就知道和你三哥鬼混，一点儿都不让我省心”
　　“您不喜欢三哥”
　　娘亲的脸色有点沉重“这孩子固然是好孩子，可惜她娘跟你娘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看上去像是你四哥攀高枝了，可福祸相依，又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呢”
　　我为我娘亲这脑洞大开着实感到惊讶，但是“对了娘亲，外面那两块头是怎么回事啊”
　　还是转移话题为秒。
　　“哟，我差点忘了，你那院里的侍卫，昨儿个呐，两个侍卫长竟打了起来，实在荒唐，因此惩戒一番”
　　“娘亲是如何得知”
　　娘亲一笑“有个下人来告密，还说得天花乱坠”
　　“你就这样惩罚他两啦”
　　“本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年关将近的，两个侍卫长争锋相对，如何都是不好的”
　　“那不如交给我来处置”
　　大概是玩性大发，两天不给我折腾就手痒痒。
　　母亲狐疑道“你又有什么鬼点子呐”
　　“呃，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俗话说知女莫若父，母亲大人你还不了解我，我也闯不出什么名堂来”
　　“罢，罢，你喜欢就好”
　　我从母亲的手里顺利拿下这两人，我朝那一胖一瘦二人一摔长鞭“给我坐下”
　　瘦子倒是若无其事，胖子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姐手下留情啊”
　　“端茶来，环燕”我眼尖的瞟着那瘦子不怕我，耐不住他那气势“喂喂喂，说你呢，昨晚上，，”
　　我话才说一半，瘦子给我打消过去“昨晚上月黑风高，卑职什么也没看到”
　　这话的意思，，，那就是看到了。
　　我一颗葡萄扔进喉喽里险先整个塞进去，我咳得肺都快出来啦，嘟嘟嘴，脸色不甚明朗“你没看到啥？”
　　“当然是一切，小姐不正是因为那个事才来相助的嘛”
　　相助你娘的！
　　“哼哼哼，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扯平了”那事若是被传了出去，不死也会被我娘扒层皮。
　　“卑职不敢，您是主子，我是仆人，仆人的职责是让主子安心，而不是让主子受苦”
　　“哦，那我娘就不是你的主子啦，欺骗她老人家可是会让我娘难过的”
　　两人递了个眼色，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起跪在我的面前“小姐有所不知，自打小姐醒来我二人就有意专心为小姐做牛做马，誓死效忠”
　　哦呵呵，天上掉大饼咯“哦呵呵，我才醒来几天，就往我脸上贴，不觉得不明不白嘛，我怎么信得过你们”
　　“他们不过是图一时安逸，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三哥不知道何时进了门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甚是嚣张。
　　“什么意思”我对这不速之客没什么好脸色，但又是我朝夕相处的哥哥，不见也得见，我还是慢慢习惯这家伙来得好。
　　“我们家要裁人啦，特别是他们这个阶层的，武功底子不错，月薪又比普通人高”三哥一把夺过即将落在我嘴里的葡萄，我仰着头，一闭嘴，吃了一口空。
　　我像一只小狗耷拉下脑袋“为什么呀”
　　“我怎么知道，这个得问你娘亲啦”
　　“罢了，你们就留下来吧，我也算是还你们一个人情”
　　四哥八成是看不下去，一把从三哥手里夺下那盘子葡萄“别老欺负她”
　　顺带往空中丢去一个，我眼前一亮，一张大嘴就顺利吃到嘴里，当然，没砸到我牙齿上应该会更加感受到葡萄的美妙。
　　这两个侍卫便由此跟在我的身旁，瘦子唤作云武，胖的唤作王空。我挤出十二分的笑容对小胖说“我可以给你换个名字吗？”
　　他对着我哈哈大笑“嘿嘿，我这个名字是少爷给取的，本就无父无母，叫啥都行”
　　“这样就好，我想叫你张飞”
　　-_-#眼前的人顿时石化一样“我的个小祖宗，这个咋行，我怎么对得起我祖宗啊，就我这个身板”
　　不善言辞的张飞追着我跑了八百里，逻辑啰嗦，唧唧歪歪“哪里不好了，不叫你张飞对不起你的脸呐”我鼓起腮帮子任性道。
　　“人家可是正宗皇帝的兄弟，武艺绝伦，勇猛无双，小姐这么叫我，叫小人怎么担当得起”
　　“那等你像张飞那么厉害的时候我才叫你张飞，在这之前嘛”我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给他想到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名字“就叫张飞飞怎么样”
　　“这个，，好，这个好，就叫张飞飞”飞飞侍卫的眼里顿时乐开了花，还不忘奉承我一番“小姐真真是聪明伶俐啊”
　　心里也知道不过是台面上的话，自己心里还是乐开了花，女人本就种肤浅的生物，哪怕我自己还只是个小孩子。
　　但素，有句话叫什么一切都应该从孩子抓起。
　　云武相比飞飞，三观正而背景清明，家里的老人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来我家里谋份差事纯粹是混口饭吃，养活一家人，每个月都会回去好几次，每个月的月薪都拿去补贴家用，自己剩下的钱少之又少，飞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一边挖苦云武，一边把自己的钱都输给云武，然后两个人一起买酒喝去。
　　我其实一直不能理解男人喜欢喝酒的癖好，又难喝，又浪费钱的，喝完还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晕晕的，又想吐，当然，偶尔也会觉得很香的感觉，可以满足嗅觉，但对于把那东西融进身体里，完全就是一种摧残。
　　但素，三哥四哥喜欢，爹爹喜欢，云武飞飞也喜欢，我深深的担忧自己对酒的不喜欢会让他们不高兴。
　　高兴的是，我们府里的女子都不喜欢酒这个东西，包括我母亲，于是乎，我明白酒的吸引力只是对于男的，当然个中的原因我不知道，我也懒得研究，我只是一个现象的发现者。
　　当然这一群女子之中也有个别的例外，那个独树一帜的女人就是我二姐刘惜烟。
　　我第一次撞见她就碰见她喝酒的场面，而且居然是和我崇拜的韩先生在一起喝酒。
　　韩先生披着一件毛裘的风衣，坐在院子里的台几上，面前一只玉壶，两盏酒杯。二姐先端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韩先生却并没有喝下，面色有些凝重“你真的下定决心了？惜烟”
　　听到韩先生这么喊二姐，我心里不嫉妒是骗人的，都没有这样喊过我，什么五小姐啊五小姐，不知道的以为我姓五呢！
　　二姐拿起酒杯又灌了一杯，似乎是在笑，又夹杂着一股凄凉之感“皇上的旨意都已经那么明显了，我如今还怎么躲得过去”
　　韩先生又叹了一口气“难道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办法？把我那两个妹妹送进去？即便送进去，恐怕皇上还嫌她们小，送进去也得白养几年”
　　我觉得莫名的收到别人不待见，明明我这么可爱，走这么可爱！
　　气煞寡人！
　　我一生气就喜欢跺脚，一跺脚~就被揪了出来。
　　“谁在那里！”
　　我撅撅嘴，屁颠屁颠的准备跑出来，哪里知道这二姐如此心狠，顺带连酒杯一同像我扔过来！
　　妈呀，我要毁容了！
　　我心里嚎叫着呐喊着，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从天上降下来一道黑影，完全把我覆盖住，整个人被带向别处，逃离了酒杯的追杀。
　　经过刚那么一闹，我心有余悸，一把抱住飞飞，感激涕零。
　　飞飞沮丧着脸“喂，喂，我的小祖宗，你别哭啊，我是不是弄疼你啦”
　　“我怕”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二姐走了过来，韩先生见着来人是我，也有些心急了“是不是打着五小姐了？快让我看看”
　　我还在生韩先生的气，一把推开韩先生的手，附在飞飞耳边说“把我遮住，我不要他们看到我哭”
　　飞飞的大手把我整张脸都挡住了，我透过他指间的缝隙看到二姐的正脸，见过之后，我可以拿我珍藏的绿豆糕对天发誓，这个国家一定没有比我二姐更漂亮的人！
　　人家都说世间佳丽千万，尽揽陈国府，跟我二姐比，陈国府里的佳丽都是渣渣！
　　二姐虽然漂亮，但她的漂亮里带着一股子威严，整个人神采奕奕，闪闪发光，我在她面前就黯然失色起来。
　　她责备我道“呵，原来是你这丫头，大晚上不睡觉，我险些打死你”
　　“我回去睡觉啦”我拍拍飞飞肩膀温顺的说到。也不在多理睬二姐。
　　飞飞也有点吃惊“哟，这小祖宗，平时可没这么乖巧，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啊”一边把我搁在肩膀上一边对着那二位拜一拜“二位，主子要睡了，在下先行告辞啦”
　　那件事之后，我一连三天没有出门，三哥四哥都跑过来看我“这丫头，今儿个怎么啦”
　　我从被子里钻出一颗脑袋来“别理我，我不舒服”
　　“感冒还是发烧了啊”三哥过来摸我的额头。
　　我摇了摇头，原来就乱糟糟的头发这下子彻底成了鸟窝。指指自己的心脏“是这里不舒服”
　　三哥扯扯嘴角“大小姐是被什么打击了”
　　我眼泪巴萨的说“我决定我不漂亮啦”
　　三哥四哥先是相视一愣，然后爆发出足以把刘王府震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_-#
　　“我去找娘亲评理”
　　“别”三哥笑得弯不起腰来，我自始至终保持高冷脸盯着这家伙。
　　“我说你一个小孩子，说你不漂亮啦哈哈哈”
　　三哥疯了！
　　“四哥”我眼泪巴巴的看着一旁偷着笑的四哥。
　　四哥咳了两声，拍拍三哥后脑勺，三哥这才打住，假模假样的说“没有的事，我家五妹最漂亮，京城第一美女”
　　“真的？”我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些神采。
　　“不骗你，三哥说话，童叟无欺”
　　我说过什么，女人就是肤浅的生物，我就这样哄好的。
　　事后想起，我的心情只能用呵呵哒三个字来形容。
　　三哥坐到我身边来“过几天就是中元节啦，想不想出去玩”
　　我很使劲儿的点点头。
　　“不过，你得帮为兄做件事”三哥的神色有些奸诈，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挠挠脑袋“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得是”三哥眉飞色舞，“子璇，拿来”
　　四哥从身后拿来一大串水灵灵晶莹剔透的果子，嘴里唾液顿时就多了起来，我的头顺着那果子的移动一点一点。
　　三哥笑道“那么就是成交了啊”
　　“嗯嗯”
　　三哥交待我做的是实在是简单至极，就是转交一封书信罢了。剩下来大把大把的时间我就在热闹的集市里纵情的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