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遇见你》水草灯笼

16、第十六章

　　大年初九，天晴。

　　外面的阳光温暖一片，萧雨却觉得自己如在地狱，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外婆怎么就忽然停止了呼吸。

　　中午，她还起床和萧雨他们吃了一顿午饭，饭后只是说累了，萧雨扶她上床，老人家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直拉着萧雨的手，怎么都不松手。

　　外婆走的很安详，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意。

　　萧雨趴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闻讯赶来的沈蓉和莫山也猜到了什么，莫山跑过来跪在萧雨身边抱着期待伸手探了探母亲的鼻息，宽大的手一直在颤抖，虽然早就有准备，但是这的发生了，又接受不了。

　　外婆的丧事从简，就只请了比较熟悉的人。

　　萧雨只是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了。

　　莫林跪在外婆遗前已经哭肿了眼，别人怎么劝说都没用，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

　　办完丧事后，萧雨就昏睡了一天一夜，把莫山急坏了，和沈蓉一整晚都没有休息，一直守在她身边。

　　萧雨昏迷的时间里，一直在做梦。

　　梦里，她和母亲萧震楚都住在这里，和舅舅一家比邻而居。

　　早上，她会在母亲轻柔的呼唤声里醒来，等洗漱完下楼就会听见厨房里母亲和舅妈讨论着今天做什么菜，莫林蹲在地上玩着他的小游戏，外婆会坐柔软的沙发上对着她笑。等到萧震楚和莫山起来，大家会围绕在一起欢笑着吃饭，莫林总是很调皮，故意抢她的菜，等抢到之后也不会吃，而是原封不动的还给自己，乐此不疲。

　　晚上两家人会围绕在电视机前面看电视，笑着讨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然而，梦境一转，萧雨看见自己浑身是血，萧震楚站在前面，旁边站着杜玉和萧森，他们手里都拿着血淋淋的刀冷笑着看着自己。

　　有人叫她快跑，她一低头，就看见母亲趴在地上抬着头满脸是血的对着自己呼喊，一转眼，那张脸又换成外婆慈祥的脸对着自己说不要害怕。

　　周围明亮的世界开始变红，血迹沿着自己的脚一圈圈荡着波纹蔓延开来，天空中也下起了血雨，落在脸上身上，浓稠而又粘腻。

　　眼前的世界被染红，再也看不清任何景，她努力想要把眼睛上的血擦干净，结果越差越多，她感觉到血开始从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流了出来，她听不到，看不到，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人。

　　就在萧雨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死去的时候，原本安静的世界里传来声音，有人在焦急的呼喊着她的名字，替她拭去脸上的鲜血，她一睁开眼就看到外婆慈祥脸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疲惫与担忧的莫山。

　　看见萧雨醒来，莫山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急忙吩咐在一边的沈蓉去给热点吃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能够看见的，只有远处一两家人的灯火。

　　萧雨靠在床头，看着外面开口。

　　“我做了好多梦，梦里我看见外婆了”

　　莫山哽咽着不知怎么开口，最后才道。

　　“她走的很安详。”

　　老天爷还是善良的，至少在最后的时刻把萧雨送了过来，让她老人家可以放心的离开。

　　萧雨并没有把自己找到舅舅的事情告诉萧震楚，要不是他，说不定自己的母亲还在那个宁静的小地方安静的生活，而是不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回去的心情和原本预计的完全不一样，一路上萧雨都很沉默，来接机的李生以为萧雨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询问了半天，萧雨都只是摇了摇头。

　　A市的天气比江南那边温暖许多，多数植物都还是绿叶密布，如果不是气温，真的分不清时节。

　　回到家还是中午，简单的洗簌之后在又自己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已经到了三点，韩晶都在楼下面坐了半个小时。

　　她从老家回来，带了很多土特产，大部分都是亲戚家里自己腌好的一些腊鱼腊肉，还有泡菜，味道很好，萧雨以前吃过一次，赞不绝口，从这之后，只要她回老家，都会给萧雨带一些过来。

　　“你可终于舍得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当睡美人呢？”韩晶嘟着嘴抱怨的说。

　　“刚刚回来有一点累，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早，而且，你不是也挺自在的吗？”

　　萧雨用下巴比了茶几上的几个空了的冰淇淋盒子，吃货果然是吃货。

　　韩晶呵呵的笑，把脚边的土特产往茶几上一放，挤开原本冰淇淋的盒子，试图以此来转移萧雨的注意力。

　　“看吧！我对你多好，带了这么多给你，这下够你吃了。”

　　萧雨笑了笑，仍旧是有些有气无力，韩晶以为她只是旅途劳累，和她说了一会话就离开了，萧雨要司机送她回去，等到韩晶走后，心里刚刚才有的一点温暖又淡了下去，宽大的客厅里唯独剩下她一个人，金色的阳光从落地窗穿过洒在萧雨的脚边，明亮耀眼，萧雨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地上，一时间寂寞的可怕。

　　管家和佣人都很识趣的没有打扰，萧雨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门猛然被人推开来，萧森把脚上的鞋脱掉之后随意的往后面甩，掉在地上先后发出嘭的两声响。

　　脚痛的要死，果然陪妈妈和外婆逛街就是累，这个喜欢那个要买，还是外公聪明，找了一个咖啡厅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喝咖啡没人打扰。

　　“为什么不开灯？”

　　萧森不满大声的质问佣人，佣人还没来得开口，他就已经自己把灯打开了，蹦跳着准备扑到沙发上，等看见沙发上的人，动作一滞，差点摔倒在地。

　　“姐姐。”

　　声音小了许多，完全没了刚刚的气势。

　　萧雨睁开眼，门外杜玉提着大包小包，杜玉的父母也在，三个人谈笑着进了门，杜玉把手里的包递给旁边的佣人一转头就看见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的萧森以及靠在沙发上的萧雨，笑声僵在脸上。

　　杜玉母亲像是没有看到萧雨般，招呼着自己的老伴往沙发那边做，自己吩咐人去泡几杯茶过来。

　　萧森没注意到压抑的气愤，笑的很干净，讨好的对萧雨道。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从国外给你带了好多礼物，我现在给你去拿。”

　　话一说完就蹭蹭的往楼上跑。

　　萧雨现在不想见到这些人，这些逼死母亲的凶手，冷冷的从沙发上起来，穿着自己的熊猫拖鞋就准备往楼上走。

　　杜玉的母亲往沙发上优雅的一座，靠在沙发上，看着萧雨声音刺骨。

　　“这么没礼貌，见了长辈也不会打声招呼吗？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以后长大还得了。”
　　萧雨停住脚。

　　杜父咳嗽了一声，示意杜母闭嘴，被杜母白了一眼。

　　她不喜欢萧雨，应该说是厌恶萧雨。

　　对于自己的女儿和萧震楚，她本来是不同意的，尤其是萧震楚还有妻女，可是自己的女儿喜欢的紧，为了和萧震楚在一起，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没办法，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两个人的婚事，可没想到两人结婚那天，萧雨拿着刀满手是血的站在红毯的尽头，好好的婚礼因为萧雨就这么取消了，因为这件事情，她被朋友笑了好久，害得她在很多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且每次来，萧雨从来都没给过好脸色，偏偏萧震楚又对她纵容的厉害。

　　听到杜母的话，萧雨停下了脚步，慢慢的回过头看着她，黑色的头发遮挡下来，盖住了她的半边脸。

　　杜母见萧雨看自己，嗤笑了一声。

　　“觉得我说的不对，你看看自己的样子，走出去都嫌丢人，和你那死去的母亲一个样。”

　　“闭嘴。”

　　杜父看不下去了，当年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女儿对不起萧雨和她母亲，婚礼的事情他也能原谅，因为如果换成是别人，还指不定有多疯狂。

　　他这样一吼，杜母果然止住了声音，但还是不解恨，狠狠的瞪了萧雨一眼。

　　萧森已经抱着两个礼盒下来，每一个礼盒都有篮球大小，包装的很漂亮，粉粉的颜色充满少女情怀。

　　“姐姐，给。”

　　礼物还没到萧雨面前就被她推开了，萧森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也跌倒在地，这一跌，无疑又是在杜母的怨火浇了一壶油。

　　“你这是做什么？小森给你买礼物还对不起你了。”

　　杜玉过来扶起萧森怒道，本来平时对萧雨就已经忍耐够了，如今让自己的母亲出面教训，就算萧震楚生气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底气也更大了。

　　“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打我外孙。”

　　杜母冲上前，一巴掌就甩了过来，还没到萧雨的脸就被萧雨握住了手腕，萧雨借力，她怎个人就顺势往前扑去，倒在地上，幸好地面上铺了厚厚的羊绒地毯，不会很痛。但这一摔，她的发鬓散开来，衣服也弄出了褶皱，完全没有优雅可言。

　　“妈！”

　　“老婆！”

　　“外婆！”

　　几个人连忙去过去扶起杜母，萧森更是急红了眼。

　　“外婆，我没事，你不要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杜母站了起来，见自己的外孙还在维护那个贱人，声音更是刺耳刺道。

　　“我看她是存心的，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她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完又冲了过来，她还没到萧雨面前，就被砸在地上的青花瓷止住了脚步。

　　萧森的那一声外婆无疑又触动了萧雨心底的阴暗，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这些害死母亲的凶手可以过得这么逍遥自在，为什么外婆却要等了母亲十几年后还要在欺骗中离开，每次一想到这些年外婆都是独自一个人坐在门口从早到晚的盼母亲回来她就恨，恨自己，恨萧震楚，更恨面前的这些人。

　　“姐姐，姐姐。”

　　这个样子的萧雨让萧森又想到小白被自己母亲打死的时候，萧雨也是这种眼神。

　　“姐姐，你不要生气，外婆不是故意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哭腔。

　　杜母刚刚被花瓶镇住了，现在听到萧森的声音回过神，见萧雨敢这么对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敢用花瓶砸我，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待我，老娘今天非要你好看。”

　　说完就把萧森刚刚掉在地上的里两个礼物盒先后往萧雨的头上扔了过去，礼物盒一个砸到萧雨的额头上，一个砸在她的肩膀上，顿时萧雨的额头上就见了红，鲜血沿她的额头滴落下来。

　　大概杜母也没想到萧雨没躲开，看着她面上的血迹，心底也有一丝后悔和害怕，为了面子还是强忍住。

　　“你想做什么？”

　　杜玉拉着母亲后退了两步，尤其是看到萧雨拿起手边的石头雕刻时更是吓的魂飞魄散，她可忘记不了这个孩子发起疯来会有多么恐怖。

　　萧雨已经红了眼，两只手拿起石头就往前走，她走一步，前面的人就后退一步，再走，再退。

　　最后她把东西往她们在的方向一扔，几乎用尽了力气，看着被砸碎的玻璃柜和墙面上的大坑，杜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接着又是几声响，萧雨发疯的把身边所有能拿起的东西往这边扔，直到地面一片狼藉没有东西可扔，她才冷冷的站在那里，满脸是血如同地狱来的魔鬼。

　　萧震楚带着人急冲冲的进门，李管家早就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直接散了会议就赶过来，就怕萧雨有个什么损失。

　　“这是怎么回事？”

　　质问的语气看着杜玉，尤其是看到萧雨头上的血更是怒不可止。
　　“我，我，我。。。。。。”

　　杜玉大气都不敢喘，看着萧震楚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看着女儿这样没出息的样子杜母气的不行，责怪的看着萧震楚。

　　“我不过就说了几句，结果她就在这里发神经。”

　　“说。”萧震楚不怒反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女儿，这里是我萧家，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如果萧雨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放过你们。”

　　最后几个字萧震楚是看着杜玉说的，萧雨脸上的血激发了他的残暴因子，语气冰冷的吓人。

　　萧森被萧震楚的样子吓哭了，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爸爸。

　　“爸爸!。”萧雨跟着喊，一声不够，又叫了一声。

　　“爸爸。”

　　如果是平常，萧震楚一定会极为高兴的，然而现在他只觉得恐惧，是的，恐惧。

　　萧雨的一边喊一边笑，最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都弯了腰，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染红了眼，看上去如同鬼魅。

　　见到这样的情况，跟着萧震楚一起过来的私人医生急忙示意身边的人上前把萧雨按住，自己也不耽误，拿出注射器就给萧雨打了一针。

　　随着药效的发挥，萧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看着萧震楚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个人合力把萧雨扶了上去，医生拿着医药箱紧随其后，萧震楚吩咐人把地上清理干净，完了看都没看杜玉他们一眼，自己也跟着上去。

　　“小雨怎么样了？”

　　房内，萧震楚压低了声音问。

　　“额头上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医生叹了一口气。

　　“身上的伤容易，心里的伤就难以治愈，小姐今天肯定是受了刺激，才会导致旧病复发整个人陷入癫狂的，具体情况还要等她醒来之后再做结论。”

　　萧震楚沉默了良久没说话，最后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床上的萧雨即使在昏迷也依然皱着眉头，下嘴唇也被她咬出了深深的痕迹。

　　“小雨，告诉爸爸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床头前那张被萧雨剪的只剩一半的照片上莫楠正浅笑着看他，温柔美丽至极。

　　“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女儿，楠楠，是不是你也不能原谅我，我伤你那么深，你又怎么会原谅我，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用死来报复我，这些年每天晚上我闭上眼就是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睁着眼看着我，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