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2]夜如年（司幽×巫山神女）》九夙

1、其一

　　直到将那串自己亲手所制的臂钏放入随葬品一列的木匣之内，他依然有种如坠梦中的恍惚。难以相信，亦不愿相信——那个自己本以为该永远如斯仰望着、从不敢去妄想半分的女子，竟会那样因灵力衰竭殆尽而神魂俱散，再不复醒。甚至，无□□回。
　　所以……再也见不到了吗？不管他再守在那人的寝殿外多久……不管他继续在她常经过的路边种多少她喜欢的花草……更不管，他今后有多么地想念她……
　　——都不会再见了吧。
　　无以形容的苦意一瞬间深深镌刻在了墨衣仙人的微陷嘴角上。径而化作一个极轻的笑。看起来却仿佛比任何的恸哭都来得悲凉。闭上眼，他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百年前的某个夜晚。
　　满心只剩说不出的痛楚与……绝望。
　　为何……会这样？
　　他不明白。

　　明明已经远远避开，明明不再贪求不该属于自己的存在……
　　为何他得到的依旧是这样惨烈到自己都不想面对的结局？
　　为何，连最后仅有的一点光亮都不肯留给他？

　　——呐，他从未曾求过上天宽宥自己往日所造业障，也未曾求能与她在一起。
　　只是想就这么看着她，守在她的身后，让她每日都那样快乐无虞的活下去……到头来，却是一件都做不到了。心间就如同有什么东西被挖去了一般。只余下空洞的冷。

　　——只是……也无妨吧。

　　他倏忽睁开双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墓室大门。原是苦痛的神色不知怎地染上了些许满足。

　　——至少他还可以在最后，守在这里。
　　在离她最近也最远的地方。

　　※※※ ※※※

　　“唉……你若想在这墓中与她常伴，又何苦只愿守在此处？”
　　“两边虽只是一门之隔，却也已为我设下诸多禁制之处，如是今日封却，除非、除非是
　　‘她’此后还能归来……否则便是，再无重开之日了。”
　　“如此咫尺天涯，你可、想清楚了？”

　　“回禀神上，司幽宁愿长留此处，也不愿入墓室再惊扰殿下安眠，令她……魂灵不喜。”
　　“何况昨日能得见殿下的最后一面，已是司幽的莫大幸运。”
　　“故今日，还望神上成全。”

　　“罢了，那么这墓中最内围就交由你守候吧……”
　　“外部有如璎、青莲与四君子他们几个自请看护亦是足矣。”
　　“只是此后天界之上恐再难闻你司幽上仙之名，你——当真不悔？”

　　“此间诸事诚如属下所愿，谈何悔之？”
　　“唯憾今日之后便无什么回报神上过往恩德的可能，但望神上能……多加珍重。”

　　“痴儿啊……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唉……”

　　………………
　　…………
　　当那道并不陌生的浅碧光华再度笼罩整个巫山的时候，他仅仅是抬头看了那么一眼。
　　不比上一次看到时的惊异与不可置信。这一回除了些许追思，剩下的便只是释然。

　　——那时候，她该是抱着怎样的心思看着同样的情境在自己眼前出现呢？

　　他突然间有些想知道。
　　哪怕这浩渺世间，已再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了……

　　※※※ ※※※

　　是以他从没想过，那个人……竟会决绝至此。到最后连一句话都不曾与他道明，便让神上驱离他与众仙灵——从此自封于巫山，直到寿终都未再踏出半步。
　　所以之后不管他再有多少追悔与醒悟，不管他还有多少想要对她道明的话……也只能一次次怔然站在这巫山脚下，身抵结界外围，而不得进。连同能回忆起的她与自己最后的言谈都只不过是——

　　“喂，你要替我照看好它呀。我还等着它开花呢，你不许忘了。”
　　“……是，属下一定尽力。”

　　——这样一个……大抵再无任何可能去达成的约定。
　　他不禁就缓缓步至那棵由自己亲手种下的琼枝玉英树前。满树嫩粉色的花朵，不待风吹便自落而去。然而亦无损这样一场兀然循环的花事。
　　听神上说，那人最后陷于永眠之处便是此地。彼时花树便已盛放。唯不知，是于她灵散前……还是灵散后。只是于他终都是遗憾而已。
　　毕竟同样不会有人知道，他寻遍四海才在方丈仙岛觅得这样一株树苗的初衷，不过是想达成她早年于天界时对他说的一句戏言——

　　“要是以后，我还能跟你一起来看这花开的样子就好了……”

　　约是音犹在耳，物是人非。

　　时光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与她初遇的那一天似的。
　　至今日，他还清楚记得当时她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言语。容颜明净，笑语晏晏。
　　就宛如一道至明至耀的光，突是照进了他那本是无味黯淡的世界里。
　　虽无法碰触……但仅是那样看着，就已经能感到无限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