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2]夜如年（司幽×巫山神女）》九夙

2、其二

　　彼时他才刚自神魔之战的战场上返抵天界。简单跟神农神上回禀了最终战况后，便来在附近的天河边冥想。事实上，大概不会有人想到——有关那场大战，本轮不到他出战。
　　若非当时事出紧急，神农一脉的众神将又多驻守于他处……他是绝不会被不得不坐镇在天界的神上派出来的。因为自升仙以来，他就一向就对这些兵戈之事敬而远之。
　　一方面是源于多年前一族灭却之祸的先鉴在前，一方面则是千载间已是看尽世事的他，早就不愿再妄造杀业。毕竟，众生皆苦。
　　但这不代表当有些事不得不为时，他会因一己之私而抛却属于自己的职责——
　　所以在神上下令后不久，他便自天界之门前往了此回战乱所在的人魔两界边缘。甫一到达战场，就驱使身上的劫火之力，须臾燃尽了魔界一方的先遣军数千人。
　　一时间四围皆惊。神魔两边都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呼之声。
　　从施术之始就料及会是这般情景的他自是无所介怀。一举收了劫火之势，只身迎上魔界军又一轮的进攻。那些久未用过的夺命之技、对战之方、伤敌之法……
　　仿佛从没自记忆中远去一般，当下就被他熟练而精确地一一展现在世人眼前。
　　某种沉寂血脉已久的渴望就像被什么唤醒了。他觉得自己几似又回到了过往自己带领族人征战八方的光景。体内蕴藏的劫火之力亦在这时开始变得躁动。令他渐渐就开始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陷入了某种无法阻绝的意念里。
　　待到他恢复几分清醒之时，举目所见的仅剩下——
　　血色。

　　无尽的血色从浓郁腥气环绕的周遭无歇止地迸裂出来。径直染红了这方以他为中心、遍地残肢肉屑仿若修罗场一般的地界。
　　——自己……怎么会……
　　他怔怔盯着已浸染过了太多鲜血的双手。甚至无暇顾及远处正仓惶后撤的残余魔族。

　　“毁却一切吧！焚尽所有吧！将诸恶诸邪皆付诸一矩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如此叫嚣声，忽是响彻在他耳畔。与之同至的，是眼前曾与自己同立于战场上的熟悉面孔。他们就那样一个个地看着他，目光中犹带着毫不陌生的狂热。

　　就像是在对他做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邀请——共赴下一场杀掠盛宴。
　　——只可惜，他早就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啊。
　　时光真的已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连他这般曾只懂得杀戮的野兽，都学会了何为悲悯。不再执着于所谓“强大”与“力量”。
　　所以他的答复唯有三个字。

　　——我拒绝。

　　于是下一秒——
　　面前的种种影像转眼就化为了虚无。连同胸中本是狂躁无比的劫火之力，也一下子宛如被什么所浇灭了似的，变得再无声息。至此，他之身心才总算获取了久违的平静。
　　此时此刻他终是想起了先代族长曾嘱咐过自己的话：“……然劫火之力太过霸道，极易迷人心智，用时必慎之再慎。”
　　显然，不久前的他正是为之影响了才会……
　　若非自己及时清醒过来——回顾适才的种种境况，他甚至都不敢再多想下去。
　　只好匆匆与早就躲至后方的神族领军，就赶回天界向神上汇报战况，包括因自己一时失察而导致的“意外后果”。
　　谁知神上非但为怪罪于他，反而告诫他以后施用劫火时因多加小心，以免危害自身，乃至为自己命他下界参战之事倍感自责。弄得他更加是过意不去。以致才从神上的居所事毕离开，就来到距离最近的天河岸边冥想起来，试图尽快借此找出解决之道……

　　这劫火本为影族祖先自上古劫灰内无意觅得，后又意外从西方获取操纵驱使之法，加之其只由魂灵传承的特性，方成了族中代代相传的“神力”。怎料这力量实在过于凶暴，就算是历代影族之中的最强者，能勉强使用的据说也仅有寥寥几人。
　　先前他继承族长之位后就试着施展过，只是因为频率太低且敌方的数量也远不及此次，故他从未感到有何不适。
　　而现今或许是他在灭族之祸时多得了那些剩余族人的灵力，得以更多地将劫火之力释放出来，结果一时又施用过度引来反噬，才会导致了之后的局面。
　　除非从今以后他再不动用此力，否则很难说下一次或是下下次陷入那种境地后他还能清醒过来。但神魔两界这百年来冲突不停，谁又能担保他会不会重是面临今次这般“不得不为”的情景？
　　他实在是不愿冒这样的险。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将这劫火之力想办法封印起来才行……
　　思至此，他不自觉就无声地叹了口气。
　　时隔百年，自己对有关劫火的记忆多少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倒不知还能否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也罢，先就这样一步步来吧。说不准哪天就会有什么转机呢……

　　而就在他如此作想的时候，身后蓦地就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女声——

　　“喂，你就是……那个司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