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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视线之外的痴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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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把的照耀下,这张美轮美奂的脸更叫灵蛇恼火,“邪灵为什么没咬你一口?就咬在你那毛绒绒的眼窝里!妈的,娘们儿小洞边的毛儿都没你眼眶里的密,还卷得那么花哨,撩拨谁呢?”一边叫骂,灵蛇一边揪下缠在黑父身上的毒蛇,让那条发疯般吐着舌芯子的恶魔冲着黑父的脸,耀武扬威地龇起了两颗獠牙。
抹了一身野猪血的蛙奴站在一旁,带头儿刺耳地笑起来。那些挥舞着火把,浑身涂满各色油彩的土著武士撒欢似的哄叫着,骂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
几头捆住了手脚的小鹿被锋利的黑曜石刀“扑哧”一声捅穿了喉咙,喷出的鲜血溅了几位低等武士一脸,可他们只是笑着叫着,随手一抹,就把割下的血淋淋的鹿头丢到了武士长脚边。
“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灵蛇一手捡起一颗鹿头,等蛙奴连撕带扯,把黑父身上的白衬衫拨光了,他就将两颗鹿头按在黑父的胸前,可劲儿地滚起来,一边滚还一边叫骂着:“这几头鹿可都是处儿呢,怎么样,受用吧?你们西洋的那些娘们儿的**有这么大个儿的嘛?摸着有这个起劲儿嘛?还是你那个**娘就长了两颗,才把你喂得这么娘们唧唧的,啊?”
他们以为黑父听不懂,又有哪个尊贵的白人老爷会学这种粗俗又拗口的玛雅土语?岂不知说起尤卡坦的各种方言,黑父可顺溜着呢!那份地道劲儿,恐怕连卡门都要自叹不如。
“忍耐,忍耐!”毒液在他的血管里流窜,之前的晕眩已转变为一种扒骨抽筋的疼痛,这让他的反抗力完全丧失了。他听得清这些红皮蛮子的每一句叫骂,却张不开口回嘴,因为脖子上好像勒着一根手指粗的麻绳,或是横刺了一把匕首,不然又怎么会痛得这样钻心,“我那个所谓的‘**娘’跟我连面儿都没见过,谁让她当年比淫棍还好色,看上了我那衣冠楚楚的混账爹?因为孕期受尽了刺激和折磨,生下我之后就失血而死了……她这就叫自作自受吧?”黑父也搞不懂他这么想是在自嘲还是在自虐,总之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攥不紧的拳头稍微松开,那双睁不开的眼睛也才能不被攻心的怒火撑得那么痛,“我又何尝不是活该的?飘洋过海来这里找死,像现在这样被人劈头盖脸羞辱得不如一条死狗,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舌芯子舔在鼻尖上,让黑父本来已经麻木的脸更加僵硬,一根根汗毛却像通了电流,“唰”地一下全都炸了起来。他想象得出自己的模样,一定又脏又丑又猥琐,除了“下贱”两个字,真找不出更好的形容了!
“蛇夫,这条小宠儿还真给你攥脸!”灵蛇扭头吆喝身旁的一位怪模怪样的汉子,他滚圆的腰身上爬满了各色花纹的毒蛇,远远看去就像穿了一件会流动的上衣。
听到武士长夸赞自己,蛇夫龇开嘴里两颗仅有的尖牙,冲灵蛇谄媚地一笑,涂抹在油腻腻的脸上的一道道黄绿相间的油彩全都滚进了深深的笑纹里,“小宠儿能为武士长效命,那是它的造化!”
蛇夫尖细的嗓音让灵蛇腻歪极了,他马上正色喝斥道,“收起你油腔滑调的这套,说吧,这毒性能持续多久?”
“要是不被我的解命蛇再咬上一口,这小白脸儿的身子只会越来越硬,直硬到连血管里的血都流不动了,他的小命儿也就玩儿完了!”
“所以他才会痛得发抖?”
“现在只是抖一抖罢了,生不如死的滋味他还要等会儿才能尝到呢!”蛇夫忍俊不禁地笑着,那一连串的“呵呵,呵呵呵……”就像一颗颗毒牙,咬在黑父的心上,让他恨不能扑上去掐断这变态的脖子。
“怎么,你还想报复我?”看到痛不欲生的“猎物”在用抽搐的双眼狠命地瞪着自己,蛇夫就感到说不出的惬意,“好呀,来啊,解命蛇就在这儿呢,瞧见了嘛?你倒是来抓呀!”
“够了,蛇夫,叫几个人来,把他撂到马背上,我们要赶在天黑前返回部落呢!”灵蛇说着,回手把那条名叫“小宠儿”的毒蛇丢给蛇夫,然后拍拍手,站起身,扭头向他的坐骑走去。
一条足有他大腿那么粗的黑皮蟒蛇缠在马肚子上,它那颗戴在水晶面罩里的三角形脑袋极为优雅地担在那匹枣红马的鬃毛上,在两片瀑布般垂落的银白色长发的衬托下,面罩里那双金色的眼睛看起来妖娆极了,就像加勒比海岸上那些最擅长搔首弄姿的轻挑女郎。
随着灵蛇越走越近,蟒蛇吐出了鲜红的舌头,前端的分叉就像两个极为灵敏的触角,在空气里兴奋地抖动着。随后它便一点点抬起脖子,左右晃动着,好像在急不可耐地迎接主人的怀抱。
就在这毫无征兆的一瞬间,一个迅捷如闪电的身影突然从侧面扑上来,不等灵蛇用那只畸形的独眼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咔嚓”一声,那头金色的猛兽就一口咬碎了蟒蛇的水晶面罩,吞下了它的头颅。
灵蛇只愣了一下神,就掏出插在腰间遮羞软甲里的黑曜石匕首,纵身要扑上去。可不等他把匕首在掌心里攥稳,一支从密林外射进来的铜箭就把它击落了。又是“咔嚓”一声,比之前的那一声还要响亮,灵蛇扭头去看,铜箭刺进了一棵老树爬满藤蔓的树杆里,深得只剩下一丛金刚鹦鹉的尾毛做成的箭羽,而那把半透明的火山岩匕首已经碎成了满地的残片。
“死丫头!”灵蛇咆哮着冲出密林,跨过古驿道上横七竖八的死尸,一口气跑到那个湿淋淋的茅草棚子前,却连那个勾起他满腔怒火的裹着豹皮胸衣和短裙的“死丫头”的影子都没瞧见。“给我滚出来!”他又狂吼了一声,震得头顶的枝叶“哗啦啦”抖下一片水来。
他“呼”地甩过头,瞪着古驿道上的那一撮人,之前埋伏在树上的神射手们已经返回了地面,此刻这些身手不凡的汉子已经抓起藏在树洞里的青铜标枪,把那几个吓傻了的轿夫,和骑在马上战战兢兢的帕萨包围了起来。
那个漂亮的英国男孩儿眼里含着泪,哀求似的看着灵蛇,当目光毫无遮拦地落到了他那张怪异的丑脸上,又吓得哆嗦着偏过头去。
“把他给我拽下来,扒光了衣服搜身,不老实就狠踢他的命根子,反正雨神要的是祭品,又不是什么男宠!”话刚出口,他又猥琐地笑起来,“少了那玩意儿也不耽误什么,所以各位别客气,只管往死里给我踢!”
几个魁梧的汉子就等这道口令呢,灵蛇的话音刚落,他们就一把拽下在马背上缩成了一团的帕萨,挥舞着一只只指甲锋利如刀的爪子,开始撕扯他身上华美的骑装。
帕萨又惊又怕,“哇哇”乱叫着,嘴里喊出了一句句不连贯的请求,可谁会理他呢?
灵蛇迈着雷厉风行的步子来到几位轿夫跟前,经过帕萨身边时还没忘了踢出起头儿的那一脚,“你都看到了什么?”听着身后惊天动地的惨叫,灵蛇的嘴边裂出了一抹极为快活的笑意,可他死盯着莫名的眼神却异常犀利。“说啊!”
莫名回敬给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淡漠,好像这位不可一视的武士长根本就不存在。
“你想找死嘛!”灵蛇“叭”地一声攥住莫名的脖子,他那两只力道惊人的手掌眨眼的功夫儿就能叫无辜的小画师一命呜呼,可面无表情的莫名却连一声**都没有发出,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更不见丝毫挣扎。
“到底露头儿了!”藏身在树冠里的渡边野皱紧眉头,仔细打量着下面两个人的脸色——他们根本不是在较劲,而是一个人在不遗余力地置另一个人于死地!
灵蛇一边捏着莫名的脖子,一边狠命摇晃着他的身体。那顶宽檐草帽掉下来,里朝外落在血腥味十足的古驿道上,被雨水打得微微摇摆了一阵,像是在替痛苦的小画师发出无助的哀求。
其实渡边野的一大半心思早随着奥兰多的潜逃而分散了。
当时他并不是没有动过追上去的念头,尤其是被他挟持在怀里的那个小哑女更令他莫名地揪心。可首领“武尸”下达给他的指命就是死守在这条古驿道上,等捕获白人牺牲的土著武士出现后,就尾随他们潜进那处神秘的部落。
“看来刚才从对面那片林子里射出来的冷箭只是个导火索,而且是蓄谋已久的!”
一分钟前,他眼看着那只扎着五彩斑斓的箭羽的铜箭从对面那片深不可测的密林里射出来,当时骑在马背上的那位英国贵公子被吓得身子一栽歪,差点儿跌下了马背。
要不是眼下纵身跃过古驿道,跳上对面那棵大树太冒险的话,渡边野早就冲进那片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显得越来越深邃的绿色浓荫里去了。
“‘死丫头’?有意思,刚才那一箭射得漂亮极了,力道之大可谓惊人夺目!如果那支箭够长的话,那棵树都要被刺穿了吧?这样的技艺居然是个姑娘使出的,这场好戏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可他又哪里按捺得住,能让自己一直稳定地静观其变。
不时的,渡边野就会回头朝奥兰多遁去了踪迹的那片灌木丛张望一眼,虽然明知什么也看不到;还有远处的库库尔坎金字塔平台上,那两个絮絮叨叨个没完的冒失鬼,尽管离得那样远,可飘舞在风中的那件黑色法衣还是让渡边野很快就确认了,后来赶到的那一位应该就是圣城里仅有的那一座天主堂里的主教,卡门——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渡边野今晚还有一位同伙——枫久鸣,此刻不知正埋伏在哪里,总之“武尸”下达给他的指命就是挟持卡门,因为他是已被确知的仅有的一位知道神秘部落地处何方的关键人物。
而第二位么,就是渡边野不久前才有幸得见的那个小哑女,可她却被另一位更加有备而来的狂徒劫走了!
“如果樱空释和煵木休也在就好了,”想到自己的这两位同伙,外加上盯梢在卡门身上的枫久鸣,他们四人如今真可谓分隔天涯,各自沦落啊!“他们在另一座圣城帕伦克还好嘛?”
渡边野仰起头,望了一眼定格在古驿道上空的那只老鹰,它已经窥视下面那片生死场多时了。过一会儿,这只也许正饥饿难耐的飞禽可能就要一头扎下来,去吞噬那一片令他都觉得惨不忍睹的尸首了。
“这样一双死盯着我们的饥不择食的眼睛又长在谁的身上呢?”其实根本不用问,他们四个对于那个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但却又都不愿承认这份最显而易见的真相。“等到我惨死之时,像我现在这样,在一旁坐壁上观的人又会是谁呢?”
渡边野突然感到气闷极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也许早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被这条古驿道上不断突发的状况搞得乱糟糟的了。于是他一把扯下面罩,狠狠地吸了几口气,目光却不自觉地从天上收回,又再次投向了密林那一端的金字塔的平台上。
“只要那个人不是你,枫久鸣!永远不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