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姑娘》扣猫

4、春节

　　私自上山之后，姥娘把她看的更紧了，恨不得在腰间栓根绳子，走到哪儿都带着二丫。
　　老人家是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孩子。
　　谁家的姑娘不是窝在家里，纳鞋底啊，蒸馍馍啊，和小伙伴唠嗑啊，一根红头绳都可以美得不行。
　　她家二丫，那是全村都排名第一的水灵清秀，可就是性格……

　　老太太照例发出长长的叹息，然后紧盯着院子里活泥的二丫。这孩子说要烧瓷器，可是这土不是瓷泥，火的温度也不够，算了，随她高兴吧，总比一个不小心又窜到荒山野岭里好。万一被狼叼走了，她可怎么跟女儿交代哦。

　　二丫开头想用泥巴做一个碗给家里大黄狗，后来发现没法捏成型，就打算做成一朵花，然后花朵堆在一起，她干脆搓成一颗圆球，可是不管怎么搓，球都有缝隙，最后她用铲子把泥巴拍扁，切成一块砖，放进炉灶里烧。

　　晚饭后，她取出来。
　　…………
　　还是一块泥。
　　不过是一块黑乎乎，硬点的泥。

　　二丫对于【白手起家创业、自带武林秘籍、烧制玻璃瓷器】这条支线绝望了。
　　烧制瓷器是手艺人家的不传之秘。她就算在现代看过纪录片，也根本、完全不记得了啊啊啊啊啊。

　　松花蛋和皮蛋，她就算记得，家里也没东西可以让她实【糟】验【蹋】。

　　二丫开始回忆自己看过小说的经典桥段。

　　说经典诗词，首先她过不了自己内心的道德关。其次，就算对年轻夫子背出一首诗词，对方也只会慈祥的看着她，摸摸头说：“这娃娃长得真俊。”

　　四书五经她除了学校教的以外根本不懂，而且，这个时代，不允许女生考试。

　　刺绣，她连针都拿不稳。
　　种田？老农比她经验丰富多了。
　　改良农用产品？根本没人搭理。

　　拿签子做麻辣烫串串香，想到隔壁村子上等赶集的时候出售，被姥娘拼死拼活拦下来，说丢不起那人。

　　制造砖头失败的二丫，捧着香喷喷的红薯，窝在炕上，隔着纸糊的窗户，一边吃一边严肃的思考明年该做什么。

　　不知不觉春节就到了，二丫的父母在春节前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姥爷家。

　　二丫的父亲是沉默寡言的男性，母亲言辞风趣，举止优雅。

　　父母都很爱二丫，只是他们实在是忙，忙的连再要一个孩子的功夫都没有。
　　这次回来，姥娘也劝二丫的母亲，再给二丫添个弟弟妹妹，也是依靠。被二丫的母亲拒绝了：“妈，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忙，二丫都顾不过来了，我生一个就够了，不想再生。”

　　“可那毕竟是个丫头。”

　　“我也是女的，不也过的好好得嘛。”二丫的母亲不高兴：“看你的儿子们，哪个不是靠我拉扯？儿子有什么用？我要二丫就够了。”

　　没想到二丫的母亲这么……想得开。

　　二丫蹲在窗户底下默默的给大黄顺毛。

　　“二丫头她爹就么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母亲底气十足道。

　　据说嫁人的姑娘不能在娘家过年，所以除夕前，母亲把二丫带回城里了。
　　父亲雇了两辆马车，来姥娘家的时候，连车顶上都绑了一堆吃的，回去的时空荡荡，一辆车坐父亲，一辆车坐母亲和二丫。

　　姥姥担心二丫回去没得吃，连夜赶到河对岸的村子，打了几斤土月饼，这种月饼是胡麻油泡的，掺杂了玫瑰丝，红绿丝，冰糖渣，以及芝麻、碎核桃仁、还有果脯等馅料。又甜又油腻。咬一口碎渣渣纷纷落下，可是二丫很喜欢吃。除去八月十五外，没想到过年前还能再吃到。

　　“吃一个就够了，这些我还的拿回去送人呢。”母亲摸摸二丫的头，抱怨：“晒黑了，头发都枯了。这得多久才能养回来。”

　　到了镇子上，母亲跟人砍价，买了许多胡麻油、醋、和土豆、小米、莜麦面，让人搬到两辆车上，然后跟父亲坐到一起分配，这个是给奶奶家的，这个是给上司XX家，这个是给亲戚XX家，这个是给同事的，还有父亲和母亲朋友们的。

　　算下来，二丫父母的人缘应该不错。

　　看二丫眼馋的望着集市上的东西，母亲给她买了串糖葫芦。

　　路上又走了几天，有住在山里的小姑娘突然冲出来拦住车，非要跟着进城，山户很尴尬的赔不是，父母一开始好言相劝，然而对方怎么也说不通，就是要坐车进城，要成为人上人。

　　那个女孩子一身的倔强，充满炽烈的绝望。二丫看了会儿觉得难受，就窝回去吃路边买的地瓜干。

　　那个女孩子最终没能上车，父母和车夫在之后的路程里对此做出一阵评论后也就置之脑后。哪里都有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但是命运如果那么容易被触动，就不会有绝望这个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