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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鬼节来临 之二 ...

  •   剑华大学的露天礼堂可谓豪华,能容纳学生万余人不说,礼堂正中的硕大舞台气派无比,可堪给最奢侈的明星开最奢华的演唱会。
      舞台周围约10米处,四个长长的观众席围成一个方阵。在四个方阵的交界处,各有一条延伸至舞台的长长的凌空索桥,厚竹板连铁索制就,两旁是渡上银色的铁索扶杆,廊条不阔,仅供两人并肩走去。
      这种索桥颜翎很多年前在一个公园玩过,走在其间摇摇晃晃,心寒胆颤,却又刺激有味。那种感觉,就如同被请上舞台同崇拜以久的大歌星交流一样,又是害怕,又是喜悦。
      颜翎和拎不清坐的位置最是靠边,旁边临的就是铁索桥,再往那边一个人也没有。听下一排有人说起,原来这索桥还是前两天才安上去,两边可以拆卸,是学校请了专门的设计人员赶工而成,目的就是为了今晚的活动。
      赶工?颜翎心想:打死也不走这索桥,她才没那么傻为剑华的防腐反腐英勇壮烈呢。不过话说回来,阴险蛇应该是个谨慎人,瞧他笑不离脸,话不多说的德行,准一畏首畏尾的畏君子。要真的在万圣节出啥事故,那事故冤魂该把剑华大学在八卦杂志上蹂躏成贱画了,砸锅卖铁卖学生也卖不出去。
      “校长要出来了!”身边的拎不清激动了起来。
      白剑华啊……不记得是几年前,她曾偶然在家里翻到过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一些报纸剪辑,上面竟全是这位校长的介绍。据说曾是东南亚金融界的风云人物,有着极其殷厚的家资和出奇的金融天赋,当时身家已经过亿。一九八二年,正值其事业最如日中天之时,突然退出了金融界,退得干净坚决,毫无余地。第二年,在中国南部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市南城,出现了一所私立大学,取名剑华。十年过去,这所大学由开始的门庭冷落,发展得鼎盛一时。九十年代中期,毕业于剑华大学并志愿留在南城建设的学子们通过众志成城的努力,开创了一个奇迹:南城经济的飞速发展和强烈的人文气息吸引了国内外众多知名学者的关注,成为文化报刊杂志屡屡提起的话题,这直接导致了南城的更名--全国第一个以所属大学来命名的城市剑华市以其独特的魅力昂首屹立于泱泱华夏大地之上。白剑华于是成为了一个传奇。
      第一次见到这个传奇人物,她赶紧集中了全部注意力,看向硕大的中央舞台。那里光虹闪烁,广播系的美女甄靓笑意盈盈地站在前台,说了一些万圣节神学研讨会开幕,欢迎大家之类的废话。废话完了后,就用了一个极其掐媚、铿锵有力、凹凸不平的语调,代表满座的几千名学生请校长白剑华先生致开幕词。
      一个身形伟岸的人从她们斜对面的索桥上走了过来,步履很稳很实,仿佛走的不是摇摇晃晃的索桥,而是平坦稳固的康庄大道。五彩的灯光映上他矍铄的面容,一股本不该属于他这年纪的勃勃英气,极其自然的在他浑身上下散发了开来。他的眼睛黑得很浓郁,浓得很有神,让颜翎觉得很是好看,因为她觉得抛开眼角的皱纹不算的话,这双眼睛和她的眼睛看上去很像。
      白剑华的身后紧不离的跟着阴险蛇,阴险蛇步履之间把握着极其微妙的分寸,像走高跷一样,谨小慎微,不偏不倚,绝不让自己出一点差池。因为他的任何一个失误都会导致前面白剑华校长走得稳稳实实的康庄大道,在一瞬间变回摇摇晃晃的索桥。
      所以,在礼堂灯光和天上月光的双重辉映下,阴险蛇的背看起来似乎没她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的挺直。这让诗经的光芒迅速从他身上褪去,让他更具有蛇类的某些特征。
      在“明天命”的拎不清眼里,他的形象显然没这么不堪,反倒是有些心疼的叫了起来:“明天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什么累啊,那是献媚。白剑华没儿子,他这个养子肯定要千依百顺,将来好继承遗产。”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打哪看出他献媚?”连她都不明白,拎不清自然是更拎不清她啥意思的。
      既然说了,她决定掰下去:“他既要做这个校长助理,为以后继承遗产做准备,又要开律师事务所开创自己的事业,这么贪心能不累?不过有的时候再累,也会挺直腰杆装英雄,有的时候就算不怎么累,也得弯腰含背做奴才。”这话说完了她很满意,感觉掰得挺有水平,同时也有些心虚,阴险蛇果真是自己说的这样么?那肌肤上曾传来的温度,果真只有冰冷么?
      “你这是臆测,是诋毁。明天才不是这样呢。”拎不清大力为自己的偶像鸣不平。
      “好啦,知道明天是你偶像,你觉得好就是好。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话她是从法律论谈抄袭来的,觉得挺好用,就用上了。
      “我们可以不同意他人的观点,但我们一定要坚决捍卫他人说话的权利。” 咦?这话怎么和她说得像打一个娘胎出来的?她看到是白剑华在致辞。白剑华的声音经由优质麦克风和优质音响的放送,宽阔雄伟,回声阵阵,将她同样经典的句式弄得好像是现场抄袭。
      “哇,你现学现卖啊?”拎不清果然就这么认为了。
      她懒得辩解,“那当然。不学习校长,学习谁呀?”
      台上白剑华仍在继续为这场“神学”研讨会致辞:“观点不同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我们必须学会欣赏。这个世界每一个地方都绝不相同,每一个时段发生的事情也绝不重合,人生的任何经历都只有一次。所以,我们面对的每一个人,在每一个时刻交流给你的观点,都是不会重复的际遇。你在这一刻不欣赏,下一刻就没有机会了。”
      “我们今天晚上会举办这个神学研讨会,就是给我们剑华的新老学生一次相互交流、相互欣赏的机会。我不会跟大家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因为这本身不是一个比赛,是一个交流,一个学习,一个相互认识、相互了解的过程。我完全相信大家会珍惜这样一个机会,展示自己,结交朋友。”
      “今天是万圣节,按我们中国人的老话,祖宗们都在天上遥望着我们。那么在这样一个奇特的日子,我们可以期待发生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比如一段耳目一新的言辞,一份出类拔萃的智慧,一种打破沉壑的勇敢。我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样的期待,那么就让期待开始得更加热烈吧。请大家为期待鼓掌,为今晚鼓掌,也为自己鼓掌!”
      白剑华的演讲终于结束了,结束于他最后一句话里强烈要求的一片爆炸性的掌声中。
      “讲得太好了,实在太棒了,不愧是校长啊!”颜翎高举双手拍着巴掌,乐得跟什么似的。
      “校长讲完了,该明天讲了。他一定不会差给校长。”拎不清鸡同鸭讲地跟着叫起来。
      “切,他才比不上白校长呢。白校长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都多。”
      “得了,你怎么不说,长江后浪一定会推前浪呢?!”
      哎哟,今天还真得对拎不清另眼相看了,居然把嘴王给说噎住了。
      “今晚的神学研讨会将从七时开始,九时结束,然后开始鬼面舞会。从起源上来讲,神学即对基督教的学术研究。从实际应用上来讲,神学主要是人们对上帝,对神的理解和探究,但无神论也属于一种例外的神学思想。在一部分人眼里,神学像它的名字一样神圣,他们孜孜不倦,探究一生,乐于其中。而在另一部分人眼里,神学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荒妄之谈,不值一提,他们信奉另外一种学问,叫做科学。科学现在是系统而主流的学问,我们也要求大家相信科学。但科学和神学不是死敌,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希望这个世界朝着真善美的方向发展。科学致力于实际性的研究,神学则满足部分人精神的需要,对于我们来说,精神信仰和物质需求同样重要。关键是你信仰什么?为什么信仰?这也就是我们今天研讨的主题。
      在这里我要强调一点,今晚是研讨会,不是辩论赛,不需要过多的准备,所有人畅所欲言,我们欢迎一切真诚的观点,合理的碰撞。现在就由校神学协会的主席钟先生给大家提出第一个观点。
      钟主席,请。”
      阴险蛇的声音在麦克风里扩出来更具电台味了,听起来抑扬顿挫,无比磁性,完全可以担纲主持。但她对这段演讲可不怎么满意,瞧人家白校长说得多激扬人心,他却生硬得如同上哲学课一样枯燥无味。差距就是差距。
      中等个头的中年人钟先生走到台前,举起左手,说:“我就不讲废话了。”
      这话一出,底下哄堂大笑。
      她更是笑得眼泪也出来了,肚子也疼了:“这个钟先生好直爽,我太喜欢了。明天刚刚确实说了一堆废话。”一边笑,一边瞄明天的神情。这家伙脸上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没有尴尬也没有生气,只有一如既往的矫揉微笑,城府真够深的。
      “我首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请大家站起来回答。”
      绝大多数学生表现得毫无兴趣,他们在祈祷两个小时迅速过去,因为九点以后的鬼面舞会才是让他们活泼起来的催化剂。有的学生在闲聊,有的学生在打盹,有的学生在发出嘘声,但还是有学生站起来了。
      “我相信有神,因为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太多了。”一个男生站起来。他立即被叫到台上去,他踱过那个索桥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但当他站在台上的时候,台上的灯光让他的脊背变得比平时更加挺直。
      “神根本就是荒稽的存在,神是人臆想出来的,只有科学才是真理。”另一个男生也站了起来,他长得很高大英俊,戴着眼睛,又平添几分儒雅。他站起来的时候学生群中发出不小的欢呼声。他英俊挺拔的身形走过索桥的时候也有些不稳,但他走得很自信。他刚到台上不久的时候。就有第一个女生站起来了。
      “我也不相信神,世界是物质的,神是精神的产物,它来源于物质。”女生很娇小,当她走到索桥上去,就像海上摇摆的小舟,在差点要翻倒的时候,终于靠岸了。
      “我信神,我信耶稣,我是一个基督徒,当我捧起圣经在教堂里悼念的时候,我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平静。”第二个女生站了起来。
      这种参与性的活动就跟做生意一样,有了第一个,就不愁后来客。眼见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舞台上越来越拥蹙,大家发表观点的声音越来越中气十足,气氛就变得越来越是热烈。这种热烈让学生的参与变得急迫。甄靓在台上不停的说话,她说的总是那几个字:“一次只能三人,按顺序走,慢慢来。”她这句话重复了十几次之后,颜翎的心里就开始发痒了。她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人,眼见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再不上去就没机会了。
      她再也坐不住了,拉起拎不清,“你如果想跟明天说话,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拎不清有些畏缩:“我对神学没研究。”
      “管他有没有研究,去了再说。”她站了起来,大叫:“我不信神!神是懦弱的人拿来避难的,我相信自己,我认为人定胜天。”
      在她站起来,大声发表观点的时候,麦克风里同时传出甄靓的声音:“50人了。OK,现在请后面的同学停止发表观点,已经走上台的同学做好准备,第一轮的研讨马上开始。”
      “喂,还有我啊!”颜翎更大声的叫了起来,她已经拉着拎不清跑到了索桥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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