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时光居

5、和解

　　长长的回廊很暗，承欢隐约看到回廊的那头似乎站着一个人。
　　“徐少辰？是你吗？”承欢不确定地轻声询问，朝着人影挪动着脚步。
　　“咚咚咚咚……”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细小声音，却在昏暗的回廊里显得振聋发聩。但对于承欢来说，比高跟鞋更响的，是自己此刻的心跳声。因为走近了，却发现，那个人不是徐少辰。
　　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承欢，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惨白的讥诮，然后，一言不发地直直向后倒了下去。似乎顾湘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再看承欢最后一眼。
　　承欢的面色甚至比倒地的顾湘更要惨白。一把精致的匕首插在顾湘的胸口，鲜血泉涌般地往外涌，一直流到了承欢脚边。震惊、恐惧、无措……她想大声呼救，可声音却冻在嗓子眼里，结成了冰；她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脚下的血泊却像胶水一样牢牢地黏住了鞋子，后退不得。
　　地上的顾湘却依旧笑得妩媚，像一株盛开在黑暗中的红色罂粟，暗下去的美眸依旧牢牢地紧锁着承欢。这是一种胜利者的骄傲。
　　“吱——”地一声，回廊这头的暗门开了。徐少辰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瞬间，怀疑、失望、心痛划过眼底：“承欢，居然是你？”
　　“不……不是我……”承欢忙心急的解释，手指摆动间，惊讶地发现居然满手是血。
　　徐少辰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不再信任她了。缓缓地举起了枪……

　　“承欢，承欢！醒醒！”徐少辰轻轻摇着承欢的肩膀。
　　枪声没有响，承欢醒了，枕巾湿了一大片。原来是场梦……承欢缓缓地起身，徐少辰忙将枕头竖起来，靠在她的背后。
　　虽然是梦，可梦里的感觉却真实的可怕。当徐少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时候，承欢也怀疑了。她怀疑自己对徐少辰的信任，是否真的有徐少辰给的那么多。尽管是梦，她也想知道答案。
　　“如果花蛇真的是我，你会杀了我吗？”承欢抬头看住徐少辰的眼睛，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徐少辰伸手轻轻擦去承欢的眼泪。
　　“你会吗？”承欢却执意问。
　　而徐少辰只是在不停地拭去承欢的眼泪，没有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那么重要，承欢要的不过是徐少辰的一个态度。现在他选择了沉默，总比直接回答“我会”要强得多。先爱上的一方注定要吃亏，谁让自己先喜欢上人家呢，自然要承担这些单相思的苦楚。这样一番自我安慰之后，承欢似乎轻松了一些。
　　承欢忽地换了一种口气，微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徐少辰有些吃惊，但还是回答道：“已经下午1点了。”
　　承欢道：“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徐少辰没有料想到承欢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问题，他猜不透她是否已经原谅了自己，便急忙表态：“我去给你洗个苹果，先垫垫底，一会饭就好了。”
　　承欢笑道：“嗯，谢谢。”

　　吃过饭，徐少辰并没有上班，承欢这才留意到原来今天是星期天。承欢忽然想起之前每逢周末，宿舍姐妹们总会聚到一起出去玩，她在北京上学那会儿，几乎把那里的大小景点游了个遍。
　　有一回十一长假，父母接她回家，途中经过一处人工沙场，场主将一大片荒山边缘用篱笆围住，在山上缓坡处开辟小径，组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骆驼队，供游客体验游玩，取名“大漠驼沙”。但那次因为行程太紧，他们并没有停车游玩。
　　想到这里，承欢再也静不下心，便放下手中的书，去到院子里透透气，发现徐少辰正坐在院里的摇椅上喝茶。
　　只见他双目微合，又长又密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金扇子，挺立的鼻子帮脸部添上一笔完美的弧度，薄薄的嘴唇贴着奶白色的瓷杯，轻轻地品了一口，接着，性感的喉结便滚动一下。他的侧脸也是如此的完美。
　　遇到这样的男子，任谁都会迷失了自己。
　　承欢深吸一口气，故作轻快地走过来，在徐少辰旁边的摇椅上坐下，伸手为自己添茶。承欢并不懂茶，却也觉得这茶入喉清凉，香醇萦绕在唇齿间，惹人贪恋，便不由自主地说道：“好茶。”
　　徐少辰听闻，说道：“哦？你也懂茶？”
　　经过几次领教，承欢已深知徐少辰的厉害，在他面前绝对不能不懂装懂，便诚实地说：“不懂。”
　　徐少辰笑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好茶？”
　　承欢便把刚才喝茶时的感觉告诉徐少辰。本以为他会嘲笑自己，没想到这次他竟认同地说：“没错。这茶名叫‘相思茶’，茶叶呈心形，茶香清淡，似少女的心事；入口甘醇，齿间留香，就像少女在思念自己的心上人。”
　　这话本是普通的茶品介绍，承欢听来，却是字字灼心，脸瞬间就烧红了，赶紧用喝茶来遮掩，不料却心急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徐少辰忙起身拍着承欢的背，帮她理顺气息。
　　咳了一阵，承欢说道：“没事了。”徐少辰才放松坐下。
　　“你想去骑马吗？”徐少辰突然问。
　　“骑马？”承欢是看着金庸的武侠小说长大的，对书里那些大侠纵马驰骋的英姿不知有多羡慕，她老早就想骑了。
　　徐少辰又道：“不想就算了。”
　　承欢忙道：“唉——想！！”

　　换过着装后，徐少辰开车带承欢来到上海远郊的一个山脚下。高高的天，白白的云，青郁的山，还有不远处缓缓淌过的小溪，承欢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
　　“这里是早些年我们做野外训练时建的马场，平时并不对外开放。”徐少辰介绍说。
　　承欢问道：“那我们怎么进去啊？”
　　徐少辰并没有直接回答承欢的问题，而是朝着马场旁一栋白色的房子喊了一声：“郑申！”结果郑申就真的从房子里跑了出来，交给徐少辰一串钥匙。
　　“该不会，你就是这马场的钥匙保管员吧？！”承欢一头雾水地问徐少辰。
　　“不是保管员，而是主人。”徐少辰看着承欢吃惊的样子，很满意地继续说道：“前些年，我帮陈站破了一个大案子，他就把这个马场送给了我。后来我又找人在这里盖了这栋房子。”
　　承欢不由地在心里感叹：资本家就是资本家！

　　徐少辰为承欢牵来一匹纯黑色的骏马，介绍说：“它叫‘黑风’，是这里最有灵性的马。”
　　“你好啊，黑风。”承欢伸手捋捋黑风额前的鬃毛。没想到黑风竟也像能听懂似的，蹭蹭承欢的手算是回应，激动得承欢大叫：“你看！它听到了！”
　　徐少辰一笑，似是很满意承欢的反映，伸出一只手，说道：“把手给我，我扶你上去。”
　　牵手？这是承欢关了灯才能拥有的梦。承欢紧张地垂下眼帘，避开徐少辰的视线，只将手放在他的手里。双掌交叠间，承欢感受到了从掌心处传来的心跳声，清晰、有力。
　　在徐少辰的指导下，承欢费了好大力才骑到马背上。令承欢更为紧张的是：徐少辰居然没有另乘一骑，而是熟练地骑到黑风身上，这样的话承欢就恰好坐在他的怀里。
　　徐少辰让承欢双手握紧缰绳，自己则用双臂护在承欢身外，也握住了缰绳。徐少辰又比承欢高出许多，这样近的距离，承欢就像半倚在他怀里一样，哪还有心思骑马，只顾着拼命将背挺得僵直。徐少辰还一直在她耳边跟她说一些骑马的要领，话语间还残留着“相思茶”的味道，承欢的脸就更烫了。一路上徐少辰说什么就是什么，只顾点头，从不说话。

　　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一骑双人，好不自在！
　　站在浅溪旁，微风拂面，承欢不由地闭上眼睛，任由和风吹起发丝，吹动衣角，也吹拂着她此刻无比宁静的心。
　　“你喜欢这里吗？”岸边，徐少辰用毛刷抚顺着黑风的鬃毛，对承欢说。
　　“很喜欢。”承欢依旧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那我把这里送给你，怎么样？”徐少辰还在轻轻地刷着鬃毛。
　　却惊得承欢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满眼的震惊与疑惑。就算是为了舞会的事赔礼道歉，也用不着这么惊天动地吧。更何况徐少辰这个人，从不做亏本生意，却又有说得出做的到的气魄。一时还真让承欢猜不透。
　　徐少辰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承欢道：“你一向这么……挥金如土吗？”
　　徐少辰笑道：“我有个条件。”
　　承欢白了一眼：“我就知道……什么条件？”
　　徐少辰道：“给我唱一首歌。”
　　承欢疑道：“就这个？”
　　徐少辰道：“就这个。”
　　一首歌换一个世外庄园？承欢眯起了眸子，这么简单的一笔账，徐少辰不可能算不出来。但他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言出必行，行为也够光明磊落，绝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就是人太过腹黑了点……
　　徐少辰见她眸心微动，已大致猜到她的心理路程，心想，这丫头也不是那么傻，便笑道：“分析好了吗？再权衡，你都是稳赚不赔。”
　　承欢双眸一闪：“不许反悔？”
　　徐少辰道：“绝不反悔。”
　　承欢笑道：“那……你想听什么歌？”
　　徐少辰笑道：“都行，只要是你唱的。”

　　承欢定睛看着徐少辰，即便这样近的距离，却依旧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在哪里；看着他幽深的黑眸，却看不清他眼底闪烁的到底是什么。承欢忽然想起张靓颖的那首《这么近那么远》，这何尝不是她一个人的思念。
　　“我离开钱塘的第三年
　　时常想起那个夜
　　走在古旧城墙边
　　记得特别清晰夜风的气味
　　还有划过周围的脸
　　我怎么能不想念
　　满目皆是黑夜
　　扇扇门挡在我面前
　　唱起歌来的时候回声穿越
　　这么近那么远
　　走在世界的后面
　　我埋首寻路
　　不愿看见内心的牵连
　　这么近那么远
　　现实和梦境相叠
　　月光皎洁
　　水云光线
　　也许这是一个人的思念”
　　……

　　傍晚，承欢和徐少辰回去的时候发现门口信箱里有两封信，一封是给徐少辰的，另一封是给承欢的。
　　掀开一个小口，徐少辰发现里面装的是昨天舞会时的照片，不由在心里感叹这群记者的动作之快。徐少辰大方地将照片倒在矮桌上，承欢也不作假地凑过来看。这帮记者快得不仅是动作，还有脑子——照片一共有四张。
　　第一张是承欢和徐少辰手挽手的合影，照片里承欢微笑地看着徐少辰，嘴角自然地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眸里全是少女的爱慕，徐少辰则是含笑地看着镜头。
　　第二张是徐少辰和各位站长举杯的场面，照片里他落落大方，沉稳谦逊，气氛一派祥和。
　　第三张是承欢在弹钢琴的样子，白色的钢琴，白色旗袍，清纯佳人正低头看着键盘，修长白净的十指似在照片里跳跃。
　　第四张还是承欢，四处纷飞的樱花瓣，承欢玉立其中，信手扶一枝轻嗅，眉眼里全是笑意。
　　明明是寄给徐少辰的照片，偏偏有一半都是承欢，看来经过上次舞会，承欢已然成了上海滩公认的“徐少的新欢”了。徐少辰不由地苦笑，这群记者捕风捉影、溜须拍马的本事练得真是到家。
　　这边承欢却在伺机，她一定要把那张昭告天下“她喜欢徐少辰”的照片偷走。突然灵机一动，拿着自己手里的这封信对徐少辰说：“你帮我看看，我好像看不懂。”
　　徐少辰接过信，内容很短，却令他很生气。
　　承欢疑道：“怎么了？写的什么啊？”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信上瞟。
　　徐少辰却将信折了起来：“……没什么，就是一些不好听的话。”
　　承欢恍然大悟：“还是昨天在舞会上那个女人吗？”
　　徐少辰一点头：“……嗯。”
　　承欢兴趣乏乏道：“那你帮我扔掉好了，我先上楼睡了。”说完，便一刻都不耽误地上了楼。
　　徐少辰将信收了起来，腾出手再收拾照片时，发现他们合影的那张不见了。他翻翻沙发、矮桌底，四处都没有找到。正郁闷，忽地想到承欢的反常：以她那执着的好奇心，怎么能容许还不知道信的内容就让人丢掉？还有她刚才上楼时僵硬的样子……徐少辰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他并没注意到那张照片上承欢的眼神，他的注意力在后两张照片上，可承欢却偏偏拿走了这张他们的合照，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反倒引起他的误会。

　　屋内，承欢正细细地盯着照片里的人看，看他充满英气的眉，灿若星辰的目，挺立俊朗的鼻，性感勾起的唇。她喜欢看他穿军装的样子，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英姿勃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承欢莞尔，拿起笔，在照片背后写下一行字：遇见你，是我最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