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时光居

6、谈判

　　转眼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承欢要么闲在家里看看书，做做饭，要么被樊天拉去观光旧上海。说也巧，正当承欢快被“闲”疯的时候，电话响了。

　　“您好，请问是陆承欢陆小姐家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问道。
　　承欢起疑，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家里的联系方式，更何况这里是徐少辰的家，并不是她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谁的名声都不好，便答非所问道：“我就是，请问你是？”
　　“陆小姐，您好您好！我是‘大上海’的管事，我叫小伍。”小伍礼貌道。
　　承欢似乎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伍先生，您好！有什么事吗？”
　　小伍忙道：“呦，伍先生可不敢当，您叫我小伍就成！是这样的，几星期前寄到您家里的信，不知您收到了吗？咱这儿都准备好了，一切就等陆小姐光临大驾了。”
　　承欢疑道：“……什么信啊？”她收到的信就只有一封，徐少辰都读过了，不就是那疯女人骂人的信吗？徐少辰……难道是徐少辰……算了，他回头再说。承欢理了理思路，继续道：“不好意思，可能是邮差送错了地方，是一封什么信啊？”
　　“哦，原来是这样。”小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道：“陆小姐，其实是我们老板听闻您在这次中日舞会上，唱了一首天人之作的曲儿，技压群芳！很是钦佩！敢问陆小姐是否愿意到咱们‘大上海’驻唱呢？工钱由小姐订！只要陆小姐肯来，什么都好说！”
　　这下，承欢算是明白当时徐少辰看到信时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原来大家都把她当交际花了。可承欢却不气，细声道：“好，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要先见你们老板。”
　　小伍道：“没问题！陆小姐什么时候来都没问题，鼎爷已经恭候您多天了！”
　　承欢道：“那好，今天下午5点，‘大上海’见。”
　　小伍道：“好好！那就不叨扰陆小姐了，咱们再见！”
　　承欢道：“再见。”
　　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查看“大上海”，这次居然机缘天降，承欢当然不会放过。虽然她不介意做这风月场上的歌女，但并不代表别人也不介意，起码徐少辰就很介意，所以，她得想个办法。

　　下午，承欢换了一身款式简单的长裙来到“大上海”。鼎爷果真已经备下丰盛的酒菜在后厅等着承欢了。
　　原来这“大上海”里别有洞天，前面是歌舞场，舞台后面是个供演员换装的后台，倒也干净明亮，再往后有一扇结实的铁门，连着“大上海”的后厅，似是鼎爷的居室，很少有人能进来。
　　承欢环顾四周满目的字画、收藏，笑道：“没想到鼎爷您是个商人，却全无铜臭之气，后堂竟布置得如此诗情画意。”
　　“陆小姐夸词了，鼎某不过是附庸风雅。”鼎爷和颜道，“陆小姐，请坐。”
　　承欢见是圆桌，也没有什么主次之位，便在鼎爷对面偏左的位置坐下来。从绩效面谈的角度来讲，这样的座位分布有助于避免对立局面的产生，更有利于谈判的成功，这次承欢是有备而来。
　　“承欢感谢鼎爷的赏识，先敬一杯薄酒，聊表谢意。”说完，承欢便将面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承欢以前从没有喝过白酒，逢年过节、同学聚会不是喝啤酒就是红酒，没想到这白酒的酒劲竟这样猛，过来之前又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只觉得胃里烧得难受，但此情此境，她只能不动声色地忍着，气定神闲地微笑着。
　　“好！陆小姐果真豪爽！”正说着，鼎爷忽然神色一变，道：“不过……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不怕。”承欢毫无惧色，用手抚摸着空酒杯边沿上的残酒，似在专心回味酒的味道：“第一，鼎爷您是这上海滩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为人自然光明磊落，定不会与我这种小人物过不去；第二，我与鼎爷素未谋面，相信也没有什么非得染了鼎爷之手杀了我的过节；第三，既然鼎爷看得起承欢，想要承欢在这里驻唱，如果杀了我，谁给您赚钱呢？”
　　“哈哈哈哈……说得好！这杯酒我敬你！”说着，鼎爷也将面前的白酒一干而尽。
　　见时机已到，承欢笑道：“鼎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想必，我这次来的目的，小伍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可以到这里驻唱，但是我要和您‘约法三章’。”
　　鼎爷道：“陆小姐果真快人快语，说说看，是什么条件？”
　　承欢道：“第一，我只能在下午5点来这里工作，只唱三首歌，而且演唱的服装、曲目都有我来定；第二，我不陪客、不陪酒，仅仅是唱歌，唱完了就走。”
　　鼎爷道：“好！这两个条件我都可以答应，那第三个是？”
　　承欢道：“第三，唱歌的时候，我要带着面具。”
　　鼎爷道：“哦？难道陆小姐是看不起这‘大上海’，看不起我鼎某？！”
　　承欢道：“鼎爷，您误会了，如果看不起，承欢怎么会来这一趟呢。”
　　鼎爷道：“那是为何？”
　　承欢道：“我有我的苦衷，还望鼎爷体谅。”承欢谁的闲话都不怕，就怕徐少辰会怎么看她。这些天她和徐少辰同吃同住，差不多已经摸清了他的时间表，虽然还不能确定他准确的上下班时间，但每天6点半左右到家是确定的。这件事，她绝对不能让徐少辰知道。
　　鼎爷略有所思，片刻后道：“好！既然陆小姐不方便说，我也不是刨根问底之人。那咱就这么定了！从明天起，陆小姐来上班。”
　　承欢笑道：“多谢鼎爷，承欢感激不尽！”
　　鼎爷道：“关于舞台的大小事务，你都可以跟小伍商量，他可以信任。”
　　“明白。”承欢看大功告成，也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了，便起身道：“那承欢这就回去准备准备，不叨扰鼎爷了。”
　　鼎爷也跟着礼貌地起身，笑道：“好！陆小姐走好。”

　　一路上，承欢都在哼着小调，开心得不得了。其实她想来“大上海”唱歌还有一个小私心：她真的很喜欢唱歌！她喜欢唱歌给别人听，喜欢用歌词和曲调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听的人。可是，她唱给徐少辰听的，他真的听懂了吗……

　　审讯室里，徐少辰正头疼地对着从抓回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花蛇，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就是撬不开她的嘴。为了防止她咬舌自尽，平时都在她嘴里塞着裹布，只有徐少辰审讯的时候，才给她张嘴的机会。
　　“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你接头的是谁？方式是什么？”徐少辰问道。
　　花蛇只是看着徐少辰鬼魅地笑着，嘴角一抹鲜红的血迹，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鬼。
　　“是‘黑影’吗？”徐少辰慢慢地说道，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花蛇的媚笑突然僵持在脸上，扬起的嘴角慢慢划了下来，眼神变得异常锋利，似被人戳中了脊梁骨。
　　徐少辰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情报网也是星罗棋布。不用等花蛇开口，他就可以通过别的渠道获得他想要的东西，只是程序更复杂些。
　　“哈哈哈哈……”花蛇突然大笑起来，“你是抓不到‘黑影’的。”
　　徐少辰紧跟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抓不到？”
　　花蛇嗤笑道：“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她。”
　　徐少辰道：“她是谁？”
　　花蛇道：“她是‘黑影’。”
　　徐少辰循序善诱：“你见过她的，她长什么样子？”
　　花蛇道：“是的，我们都见过她，因为……她就在你身边。”
　　药效已经发挥作用了，徐少辰必须抓住这孤注一掷的机会。一旦药效过去，花蛇就会永远地精神失常，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徐少辰道：“她是……女人吗？”
　　“她是黑影！她……她是……她是……黑影！”花蛇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害怕地躲在椅子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她，“黑影来了！黑影来了！！……我不会说的，我没有说，我不会说的……黑影来了！！黑影来了！！”
　　“徐少，她已经疯了。”郑申看着花蛇说道。
　　徐少辰愤怒地将拳头打在桌子上，该死！最关键的时候她居然疯了！
　　“把她关起来！看好！不许任何人接近！”徐少辰起身对郑申说道。
　　郑申问道：“还塞裹布吗？”
　　徐少辰眼眸一暗，道：“……不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没必要再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乘车回家的路上，徐少辰都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刚刚的审讯。
　　“徐少，恕我多嘴问一句，您还在怀疑陆小姐吗？”郑申一边开车，一边问徐少辰。
　　徐少辰没有说话。
　　“恕郑申直言，”郑申继续说道，“陆小姐为人豪爽仗义，待人又亲和有礼，绝对不可能是心机深沉的黑影。再说这陆小姐也不会武功啊，黑影身手敏捷，可陆小姐上次在马场，连马都不会骑，怎么看都不像是黑影。”
　　徐少辰突然开了口：“谁说黑影就不能是女人，就必须会骑马。”
　　郑申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徐少辰，道：“您还是在怀疑陆小姐……”
　　徐少辰道：“……没有，只是——”
　　“只是不能掉以轻心！”郑申接过徐少辰没说完的话，道：“徐少您每次不都要做到滴水不漏，天衣无缝吗！哎……只是这样会错过许多好姑娘啊！”
　　徐少辰在后视镜里瞪了郑申一眼：“专心开车！”
　　郑申见徐少辰有意回避，便不再多问。这就是郑申能在徐少辰身边多年，被他信任的原因，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不多嘴，他总能很好地把握那个度。

　　回到家，徐少辰还在想着花蛇的那句话：她就在你身边。如果不是承欢，他的身边还有谁呢……
　　“徐少，你回来了。来把外衣给我，拖鞋在这里。”承欢谄媚地说道。
　　难道承欢也被下药了？徐少辰疑惑地看着她。
　　承欢却自动过滤掉徐少辰对她鄙夷的眼神，继续嗲声道：“你先去洗手，晚饭已经做好了。”
　　徐少辰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演，家里有个活宝真不错。

　　“尝尝这个‘麻婆豆腐’，我做的可是正宗的哦！”说着承欢谄媚地夹起一块放在徐少辰碗里。
　　徐少辰却冷言道：“我不吃你筷子沾过的。”
　　承欢马上笑道：“好！那我拿双新筷子。”
　　徐少辰夹了一口面前的鱼，便蹙起了眉头：“这个鱼炖的太咸了，拿走。”
　　“怎么会？我可是……”承欢正欲狡辩，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的任务，便又将脾气忍了下来，笑道：“对，是太咸了！你再尝尝这个骨头汤。”
　　徐少辰挑剔道：“太油了。”
　　承欢笑着推到他面前一盘辣炒鸡丁，道“那辣炒鸡丁呢？”
　　徐少辰尝了一口：“太辣了。”
　　承欢又将鱼香茄子换到徐少辰面前，笑道：“这个鱼香茄子绝对好吃！”
　　徐少辰依旧不冷不热道：“太甜了。”
　　……
　　……
　　整个吃饭的状态就是，徐少辰不停地找茬，承欢一一以五星级的服务质量和空姐式招牌微笑接受着。
　　承欢的厨艺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徐少辰深知这一点。其实这桌菜堪比满汉全席，徐少辰吃得有滋有味，除了得益于承欢大师级的厨艺之外，还有她无下限地谄媚配合，徐少辰一直忍着笑，只差忍出内伤来。

　　吃完饭，徐少辰满意地将筷子放下，热闹看够了，也该办正事了：“有什么事，说吧。”
　　“哈哈，哪有什么事啊。”刚从二楼下来的承欢屡起袖子，开始收拾碗筷：“碗我来洗，洗澡水已经帮你调好了，睡衣就放在里面的架子上，快去吧。”说着，转身勤快地进了厨房。
　　徐少辰不急，反正忍得这么辛苦的又不是他，他有足够的时间跟精力陪她玩下去。
　　等徐少辰上楼，承欢开始刷碗，然后拿着睡衣也到一楼的浴室里洗澡。
　　原来二楼的浴室是淋浴，一楼的是流动式池浴。浴池底全都是可以调开关的漏水的小孔，洗澡时上面的花洒洒着水，下面的浴池底换着水，这样就能永远保持水的新鲜和流动，既可以满足承欢爱泡澡的欲望，又能迁就她处女座有洁癖的毛病，所以她就常用一楼的这间。
　　徐少辰洗得快，出来时承欢还在洗，便打算坐在沙发上看会报纸，可花洒的声音太大，吵得他不能静下心来，便快步走到浴室门前，本想敲门让承欢把花洒调小一点，却发现，承欢居然忘记锁门了！怪不得声音这么响……
　　微微敞开的门缝被热气缭绕，一扇门隔着的就像是仙界和人间。门内的仙女在云雾缭乱里沐着茉莉花浴，门外的凡人心跳加快，情不自禁地想要拨开云雾，一窥芳容。徐少辰紧紧地握着门把手，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最后轻轻地将门关上。

　　不一会，承欢就出来了，穿的正是和徐少辰除了颜色外一模一样的情侣睡衣。
　　徐少辰愣愣地看着她，承欢想起这是她第一次穿，便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也不想和你穿一样的，就剩这一件了，其他的都买完了。”说着，气定神闲地坐到徐少辰边上，又是端茶又是削平果。
　　看着徐少辰接过苹果，承欢觉得自己今天做的已经够多了，足够让她如愿以偿了，便柔声道：“徐少辰，你不觉得这个客厅有点空旷了吗？你看，这么大个客厅，居然只有这些字画、古玩、沙发、矮桌，也没有神马台球桌、电玩、家用投影仪……”承欢突然想到，这些东西貌似都不是这个年代的，便急忙打住，圆场道：“嘻嘻……我是说，你不觉得这里缺点什么东西吗？”
　　徐少辰薄唇一勾，她终于憋不住了，他倒要看看某人这么煞费苦心的委曲求全，究竟想干什么，便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承欢的眼睛弯成了月亮，笑眯眯道：“其实，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看你这么附庸风雅……不是——是这么高雅脱俗的一个人，如果家里能有个钢琴就更好了，没事还能陶冶陶冶情操，享受享受生活，你说是吧？”
　　徐少辰又是不动声色的一笑，原来是想要一架钢琴。其实在那次舞会之后，徐少辰就已经派人从国外订购了一架钢琴回来，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花蛇的事，竟把钢琴给忘了。可既然现在承欢这样，徐少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捉弄她的好机会，便刁难道：“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再想。”
　　承欢马上保证道：“以后我会还你钱的。”
　　徐少辰抖了抖报纸，似在认真关注某个重要的新闻：“我不缺钱。”
　　承欢想了想，也是，他的确不缺钱。承欢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管他要钢琴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转，叹了一声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出卖自己的免费劳动力：“那以后所有的碗我来洗？”
　　徐少辰头都没抬：“本来就是你洗。”
　　“……”
　　哎，他到底缺什么？承欢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像他这么一个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挥一挥衣袖，一栋房子拔地而起；回一回眼眸，环肥燕瘦翻涌而来的高富帅，他的确什么都不缺！可她缺钢琴啊……承欢正苦恼，突然想起《神雕侠侣》里，杨过许给郭襄的三根玉蜂针，一根代表一个愿望，或许可以这样……
　　“你看，暂时我也想不出能给你什么，而你也不缺什么。那不如，我先许你一个愿望，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只要不违背天理人伦、江湖道义，粉身碎骨我也替你完成！”三个？承欢才没那么傻呢。
　　徐少辰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算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便故作踌躇道：“虽然你的一个许诺比不上一架钢琴名贵，但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凑合着就这么定了吧。”
　　“哈哈，那就多谢徐少啦！”承欢笑得春光灿烂，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切，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打的可是空白欠条好吧！不过，日后也由不得你胡作非为。“江湖道义”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我只要说这件事违背了我的江湖道义，不就可以不做啦。哈哈，到时候任你徐少辰怎么哭天抢地、追悔莫及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