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债》陈霏吟

21、无止尽

　　我本来心情就已经不好，大女儿哇哇大哭，尤其是那哭闹声在这夜深人静的凌晨更显刺耳。一夜未睡的我，对着闻科忍不住发起火来：“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出去？”
　　“我辛辛苦苦送完外卖回来，一到家，发现你不在，只有两个女儿在家。我打了多少电话给你，你都视而不见。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这是闻科欠下大笔债务以来，第一次对我这么大声地说话。
　　我沉默了，想他应该压抑了很久。一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可我并不害怕。
　　我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他吗？
　　“雪儿，对不起，是我害我们这个家变得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我，家里就不会变成这样，你也不会变成那样。”
　　闻科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他向我坦白债务的时候，没有流过泪，结婚时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现在他当着我的面，还有孩子的面，却流泪了。
　　大女儿被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吓傻了，呆呆的不知道是哭好还是不哭的好。
　　“雇主的老公自杀了，所以我才去看他。以后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熬得发红的眼睛，多年来的相识相爱，闻科不可能对我的事一无所知。他知道点什么，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是校园情侣发展起来的，毕业不久就结了婚。彼此真心相爱，曾经多么亲密无间，视对方为唯一的两个人，如今被现实的残酷，被对方的一个错误的选择而相互折磨着。
　　如果不是因为一对可爱的女儿，闻科就忍不住揭穿我了。
　　我把大女儿带到我们的床上，让她躺在我跟闻科的中间。离早上起床还有三个小时。孩子毕竟是孩子，搂着我的脖子，没过一会儿就呼呼大睡。闻科始终背着身子对我，好在他睡眠质量一向不错，没过多久也沉沉入睡。
　　只有我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都没有睡着。
　　我想着教授，想着自杀时他的惨样，好在他去世的样子并不那么可怕，像是安然入睡了一样。可是一接触到他的皮肤，你就知道他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我又想起女主人那绝望的眼神，怎么也拭不净的泪水。从认识她这么久以来，她没有在我面前流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两个人。有地位有财富，豪车别墅，只要他们想拥有的，立刻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
　　可最终呢。
　　我跟闻科之间的婚姻也充满了坎坷曲折，只为了一对女儿而勉强维持着。
　　从教授去世之后，我的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上。我不再回女主人家做事。我只给她发过微信，向她辞职。随后她就把那个月的工资用微信给我转过来了。这个月我只做过几天而已，她一分也没有少我，整个月的工资都给了我。
　　我感觉到自己很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教授。我为什么要去招惹教授呢。一开始是他先来招惹我，那时我明明可以拒绝的。如果我拒绝的话，到时候如果他还是选择自杀，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不用带着内疚活下去。
　　可不知为什么，我在教授死后会常常想起他，想到他苍白消瘦的脸颊，如笔峰般高挺的鼻子，充满忧郁的眼神。
　　他常常坐在宽敞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窗外发怔。
　　闻科每天都早出晚归，除了正职工作，他一下班就去送外卖，晚饭就随便在外面买点吃的就过去了。
　　他不回来吃饭，我们两人鲜少见面。他好像是躲着我一样。
　　没有了兼职工作，把两个女儿送去幼儿园后有了大把的时间。没有孩子，闻科回来吃午饭，我也是常常随便弄一点对付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