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23、表心意欲言又止

　　“三少爷，你不该说这些的。”新情也听的寒心，可还是忘不了要劝他几句。
　　“不！我该说！”伊凡激动的抓住她的手，急切的说：“你心里是明白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对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寄人篱下，有口饭吃就不错了，何必还管人家那么多事儿？你认为我们都是主子，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丫头，没权利，也不敢随便议论什么。这我可以理解，可我就不行了。这是我的家啊。我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就算我那些姐姐妹妹们有不顺心的，到底是大了就嫁出去了，再也看不到什么了，眼不见心也就静了。可我呢？我能怎么办？这可是一家子的人啊，都这样你防我，我躲你的，就连亲姐妹兄弟们，都不能说个贴己的话，我还能指望谁？！”
　　新情听的心酸，暗自落下泪来。伊凡见她哭了，就稍顿一顿，而后安慰道：“你也不必伤心，我同你讲这些，不是为了勾引你的眼泪的，更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我本是要同你讲，在这整个府里，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讲这些话，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讲出我的心里话，你明白么？”
　　新情一边拭泪，一边点头。
　　“可是情儿，现在我却发现你变了。”伊凡愣了一会儿，慢慢的吐出这样一句。
　　新情吃了一惊，止住泪，抬起头来惊望着他。
　　“记得小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像是一个人和一个影子，谁都没离开过谁，就连吃饭时，还是手牵着手的。那时侯，你只会笑，就算是挨了长辈们的骂，你也是笑嘻嘻的，还会反过来安慰我，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那时我还没上学，天天陪你到园子里去玩儿。”他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憧憬的回想着当年的欢乐时光。“我们一块儿到小溪里去摸鱼，我摸了一条要你看时，不知你是出于嫉妒，还是耍调皮，竟撩起水来，把我的身上全弄湿了……”他这样说着，眼前又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新情也听的入了迷，脸上挂了淡淡的笑。
　　“我还记得我们一块儿在草地上打滚儿，一块儿从厨房里偷偷拿出好多吃得来，一块儿躺在草地上吃……”
　　“对啊对啊，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竟偷出一只生鸡来，拿到园子里去烤，结果全被你烤焦了，你还以势欺人，硬是要我吃了它！”新情听的高兴，也陪他一块儿回想当年的美景趣事。
　　伊凡见她终于是肯笑了，又那样开心的讲起当年的趣事儿，还讲的那样详细，可见她是没有忘记的，便更开心了，也笑着同她打闹道：“你还好意思说？到最后不还都是要我给吃了？你个小丫头片子，那时还经常同我吵嘴，你那小嘴巴一吵起架来就象是点起来的小鞭炮，‘叭叭叭叭’的响个没完，还经常把我顶的一愣一愣的呢。”
　　新情笑的更甜了，伊凡望着她也傻傻的笑。
　　忽然新情像是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似的，又马上冰住笑脸，故作淡淡的口气说：“三少爷，您不该再想这些的。”
　　“我为什么不该想？难道我连点儿快乐是回忆都不能有了么？”
　　新情只低着头，默不作声。
　　“你变了，你真的变了。曾经那么活泼，甚至是调皮的你，现在竟如此谨小慎微。连对我，你都变的这样冰，这样冷。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们谁能告诉我？！今天从学校一回来，我就盼着你对我笑，哪怕是给我一个暗示，同我打声招呼也是好的，可你却偏偏躲着我，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你既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为什么偏偏是五叔去了的时候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倒也罢了，五叔来了，明明是有丫头过去伺候的，你又何必接过手来，去插手这种闲事儿？还对他笑的那样甜，你是在故意气我么？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对他们笑嘻嘻的，而对我却总是冷冰冰的？连琳儿、香艿她们都敢嘻嘻哈哈的和我开玩笑玩儿，而你却总是对我视而不见！”
　　“少爷！你们都是主子，我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新情稍有怨气的回道。
　　伊凡一听这话更急了，走上前去恨恨的说：“是！对你而言，我们都是主子。既然这样，五叔他是主子，我也是主子，那你凭什么笑给他们看，却偏偏给我冷脸看？你这样对我，是不公平的！”
　　“少爷！难道我新情一个丫头的笑，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新情也急了，提高声音反问道。
　　“若是别人，我又何必去管他是哭是笑，可是你，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待你如亲妹妹般，许多话我都是只对你一个人讲，我们有这样的缘分，又有这样共同的经历，你……你是我的人啊，他们各有个的丫头，又何必来同我抢你？”
　　“谁同你抢了？我是人！不是东西！我谁的也不是，我是我自己的！”新情急的大叫。
　　伊凡闻此言，顿时大悟，后悔自己说话冒失，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新情见他呆住了，以为是自己的话伤着了他，轻轻的唤道：“慧……”
　　伊凡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盯的她看，新情疑惑不解。
　　伊凡忽然笑道：“你终于肯再叫我慧了？”
　　新情大悟，低头不语。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对我不公平，你若是真的愿意笑给他们看，觉得同他们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高兴，那你就去好了，不必顾及我的感受，你尽管去好了，最好今天就走，不要再回来了！”他说罢，气呼呼的向外走去，新情不觉得拦上去，“三少爷……”
　　“走开！”伊凡猛一把推开她，气道：“我不要你这样假惺惺的！”
　　新情毫无防备，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刚才被伊凡一唬，不小心用针扎破了手，过了这许久，本也无大碍了，可又经他这样一折腾，血又流了出来，她忍不住痛苦的叫出声来，伊凡愣了一下，犹豫的站在那里，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当他见到新情手上的血迹时，忍不住心疼的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她。他也学着新情的样子，故意做出很轻松的表情，走到她身边，慢慢的弯下腰去，伸出手去要扶她起来，新情激动的望着他，伊凡却佯装漠不关心的样子，故意扭过头去，不看她。新情不说什么，慢慢的站起身来，伊凡见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又向外走去，没有留下半个字。新情见状，寒心的哭了。

　　而伊凡则来到二哥伊秋的身边，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真是不明白，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会有那样大的火气，硬是一把把她推倒在地，明明看着她受伤了，还硬是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哥哥，你该明白的，我的心是热的，我并无心要伤害她，我……”
　　“好了，你就不要在哭哭啼啼的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个什么样子？你和她从小要好，这我明白，可是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她再聪明，再能懂你的心，到底也只不过是个丫头，你想对她好，可你也得替她想想啊，她能经的起么？她也有她的无奈啊，你若做的太过分的话，那就容易让别人误会了。”
　　“误会？”伊凡惊了一下，“什么误会？你误会我了么？”
　　“我？”伊秋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我误会你？我想我是没有的，我自认为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
　　伊凡若有所思，呆呆的做在那里无言。伊秋陪他坐了一会儿，拍拍他的后背笑道：“怎么样，想通了吗？”
　　伊凡看着他苦苦一笑。
　　“你啊，我看，你还是不要回去睡了，就在我这里睡下吧，我还真怕你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错事就不好了。在这里呢，我放心，也好再开导开导你。”
　　伊凡一笑，“好啊。我还真怕回去睡呢。”
　　说罢，三下五除二的脱下外套，就钻进的被窝。
　　伊秋笑着责备道：“你不去换睡衣了？”
　　“不去了。在二哥这里睡，怎么样都舒服！”
　　伊秋无奈的笑道：“哎，你啊，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油嘴滑舌的。”说话间他已换好睡衣也睡下了。当他伸手要去关灯时，伊凡拦住他道：“别！还是开着吧，我害怕。”
　　伊秋吃惊的看的他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好作罢了。在昏黄的灯光下，兄弟俩个头挨着头躺在床上，伊秋淡淡的问：“我现在突然不明白了，你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
　　“什么？”伊凡正在走神，没有听懂他的话，又问了一遍。
　　“我是说新情，说实在的，看你最近的表现，我的确觉得你对她是有些过于亲热了，可是……我又觉得，这没有什么，对于你为琳儿的伤口包扎，看到我的丫头晕倒在地你把她抱回屋子的事儿，我是见的多了，我不觉得什么，但又觉得什么……”
　　伊凡被他语无伦次的话都笑了，他明白伊秋的心情是茫然的，他本想把自己的所想都告诉他，可又觉得没有必要，而且时机不够成熟，他更怕他会坏了他的事儿，“没有怎么样啊，就像你说知道的，我们两个在一起长大，共同的语言是在是太多了，和她在一起我会有说不完的话，我只觉得，和她在一起会使我觉得开心……”他隐隐约约的透出了自己的心声。伊秋静静的听着，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但愿只是这样……”伊凡听的真真儿的，也没有说什么，渐渐的，伊秋进入了梦乡……可是伊凡是怎么也睡不着的，脑子里全是今夜所发生的事儿，烦恼折磨得他无法入眠。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我对她到底是怎样的？她是否真正明白我的心？还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当然？”千百个问题在他的脑子里来回的闪过，越想心里越是乱，“不，我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的同她处下去了，我必须要弄个明白，哪怕结果是否定的。我要写封信给她，同她讲清楚这一切！”他这样想着，心下顺畅多了，渐渐的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伊凡醒来，习惯的唤了一声，“情儿，帮我把衣服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