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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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畔，早春初醒。湖光跃金，影动如舞，碧色连天，放眼无边。四周群山环屹，在烟波间飘渺巍峨，挺立于万顷青碧之中。此起彼伏的渔歌仿佛随着轻波飘摇，浩浩荡荡中尽显趣意。
程灵素一袭天青色的长裙，立在湖边，裙摆轻轻卷起，和披风的下摆在微风中嬉戏。除了湖边那座数百年后残旧的岳阳楼外，眼前的景致与她而言，可谓是熟悉到了极致。
自萌生出要回到洞庭湖畔来的念头后，她曾想过许多次再见前世最熟悉之地时，她会有些什么样的心绪。可真到了这里，站在湖边，她却一反思虑，脑海中一片空白。
没有前世的悲喜，没有今生的迷惘。眼里心里，仿佛只留下这一片大水，一片青碧。
在唯一和她记忆里不同的岳阳楼上，欧阳克倚窗举杯，浅酌慢饮，看着楼下那个仿佛要和上下天光融为一体的女子，心思也虽湖波般起伏不定。
这一路行来，他不说离开，程灵素也不赶他走，待他也似乎温和了许多，时不时也算是有说有笑，可也仅限于此而已。他总有种感觉，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有着极深的心事，令人捉摸不透。他曾经几次试探，可从寻常女子对情郎爱侣的憧梦，一直到蒙古与金国之争，他猜了许久，始终也没能探出能叫她压在心底的是何等要事。
一边思索，欧阳克下意识的举筷，夹起桌上的菜送到嘴里。
“嘶……”一口菜才沾到舌尖，立刻被他吐了出来。
湖南菜肴极辣，碗大筷长，看着豪气，却不是人人都入得了口的。欧阳克便是这入不了口的一类人。
呛人的辛辣冲喉而入，欧阳克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口就猛然灌了下去，总算是压住了涌上喉口的咳嗽，而那股辣意却化作一股热烫反灼上脸颊，连带着麻得没了知觉的舌尖唇瓣，火烧一般。
正庆幸好在这狼狈的模样没被程灵素看见，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楼下一男一女并肩而行，那女子扯着男人的衣袖，口中不停地在说话。而那男人，目光却时不时地往站在湖边的程灵素身上打转。
欧阳克眉梢一挑，将空了大半的酒壶往桌上一扔，双手在桌上一按，径自跃出窗外。
白衣飘飘，彷如谪仙从天而降。
只惊得游人旅客纷纷讶然大叫，有的驻足而看，有的评头论足，一时之间，尽是指指点点。几乎是所有人都或惊或赞地盯着他看，程灵素发觉了身边异乎寻常的动静，回过头来。看到是欧阳克，浅笑了一下，又似见了个孩子胡闹般的摇了摇头。
欧阳克也笑了笑，向她走去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将那男人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止哥，你在看什么？”方才那女子喝了一声，原来她看欧阳克从岳阳楼上跃下时身形飘洒，显然是轻功极高，便多看了几眼，却正好看到自己身边那男人的眼光在程灵素转身的一瞬间亮了一下。
“我……”那男人瑟缩了一下，还没开口。那女子柳眉一横，身形一闪，忽而掠到程灵素面前，上下打量：“还是个黄毛丫头……长得倒还是不错，也难怪要出来耍狐媚子手段勾男人了……”
程灵素前世以毒手药王之名，也算为她那些个胡作非为的同门师兄师姐担了不少骂，可多也是说她狠毒狡诈的，活了两世，却还从没被人狐媚。一时之间不由愣了一下，也没觉得生气，反倒还有几分好笑。
“这位姑娘，你虽长得不行，这张樱桃小嘴还是可以看看的。”欧阳克折扇打开，拦在程灵素身前，面上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却要气死人，“若是闭着，我保管那位老兄也能管好他的一双眼睛。”
“不要脸的登徒子！”那女子喝骂一句，举手就是一掌，当胸向欧阳克劈来。
欧阳克早有防备，袍袖一拂，手上扇面翻过，扇骨如刀，反切向她面门，另一手在胸前划了小半个弧。他家传的“神驼雪山掌”，走的是轻灵诡变得路子，掌势难测，掌法精妙。
没想到那女子变招极快，身形忽闪，让开他的扇锋。双掌合拢，又向欧阳克击去。掌风激荡，呼呼有声。
欧阳克暗暗讶异对方一个女子掌力竟能如此刚猛，再看她的身法，轻盈宛如风中浮萍，心里突然想到一个名字，练出数掌，跃出战局：“姑娘和铁掌水上飘裘千仞如何称呼？”
那女子哼了一声：“算你小子有几分见识，认得出我这铁掌绝技。本姑娘姓裘名千尺，铁掌水上飘裘千仞正是我的兄长。”
“原来是裘姑娘。”欧阳克背负着左手，右手执扇，面上带笑，心里却微微一惊。
他曾听叔父欧阳锋提过裘千仞之名，知道他一双铁掌掌力雄浑，一身轻功号称能踏波而行，因此才在江湖上赢了个‘铁掌水上飘’的名号，本来欧阳锋还将他当做二十年前的华山论剑的一大劲敌，却不知为何，当时此人竟没在华山露面。但这二十年来，他所掌的铁掌帮倒是在江湖上威名日重，势力愈大，令人忌惮。
他原是知道铁掌帮就离洞庭湖不远的，只是跟着程灵素一路到湖南境内，本来和铁掌帮全无关系。哪知才刚到洞庭湖，就招惹上了裘千仞的亲妹。若从欧阳锋的辈分上论起来，他倒是比面前这个性子暴躁又极不讲理的女子还要小了一辈！所以，在听到“裘千尺”三个字后，他第一个涌上的念头不是忌惮，而是这“西毒”两个字，是万万不能露出来的！免得平白无故就成了这女子的小辈，还是在程灵素的面前！
“令兄是铁掌水上飘，裘姑娘清丽绝伦，想来就是那出水之莲了。”
好听的俏皮话欧阳克是信手拈来，程灵素刚一蹙眉，便看到欧阳克负在身后的手向她轻轻摇了摇。
虽不知他这是何意，程灵素却也知道只是要她别轻举妄动。当今江湖上的事，这一路上她也听欧阳克或多或少的说了些，不过欧阳克要不就是挑些江湖趣事逗她一笑，要不就拣着和他叔父同被称为“五绝”的顶尖高手说事。至于铁掌帮帮主裘千仞，虽是湖南的地头蛇，却全然被他忘在了脑后……
“少废话！”裘千尺却对这花言巧语全不买账，脸上依旧煞气不减，凶悍不已，“这丫头是你相好的？”
不等他回答。她怒目斜睨程灵素，那一身沉静如水的气质看得她牙根暗咬：“她胆敢勾引我丈夫，你不如再找一个罢。”
欧阳克听她说得蛮横，不禁好笑。恰巧这时，裘千尺忽然发觉那男人原本还远远站在一边，不知不觉间竟站到了她身侧，正好和程灵素面对着面！她心里的妒意原本只有三分，这下立刻变作了十分，恨然跺脚：“你舍不得换，看我划花了她的脸，叫她再勾男人看！”
这一句话，前半句说的还是欧阳克，后半句说的却是那和她同行的男子了。话音未落，陡然欺身上前，掌翻如当头巨浪，向程灵素迎面席卷而来。
欧阳克脸色一变。程灵素的武功在寻常女子中尚能算得不错，可裘千尺出掌法度森然，劲力又强，极有可能得自铁掌水上飘的亲传，如此掌力，又岂是程灵素能抵挡的？而裘千尺这一掌来的突然，又后势绵延，瞬间已将程灵素周身笼于其间。
欧阳克只差一瞬，已是晚了一步，只能匆忙间调运内息，弃灵动变幻的掌法而全力一掌。
“砰”的一声，两人手掌触实，内力相激，身于其中的程灵素只觉得劲风扑面，犹如刀割，额前未束住的碎发四散而飞，连呼吸也为之一滞。
欧阳克的功力到底比裘千尺高出一筹，一掌接实之后，也不及多想，霍然伸手往程灵素肩头一搭。程灵素借着他的掌力提气纵身，飘然跃出掌风激荡之处。
没了顾忌，欧阳克掌势一变，身法也跟着飘忽灵动起来。这两人一个出招凶悍，招招不留余地，另一个掌心烫痛，兼之见了女子总习惯性的留有两分余地，一时之间，只见掌影漫天，掌风夹着衣袂破空之声，斗了个胜负不分。周遭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唯恐遇到池鱼之灾。
“裘千尺！”酣斗正疾，忽听程灵素清凌凌的声音叫了一声，“这男人是你相好的？他胆敢私下看我，你不如再找一个罢！”
裘千尺心头一凛，转头一看。只见那男子不知为何摔倒在地，左手捧着右手，半弓着腰，满面痛楚，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裘千尺脑中一震，急喝道：“小贱人，你把他怎么了？”
程灵素手腕一翻，一柄短刀抵在那男人的额头上：“你舍不得换，看我废了他这一双眼睛，叫他再也看不了别人！”
前后这三句话口气与之前裘千尺一模一样，只是对象变作了那始作俑者。
裘千尺自幼蛮横惯了，就连家中威震天下的兄长也要让她几分，何时受过这等气？心里又顾忌程灵素手中的短刀轻轻一送，真的伤了那男子的双眼，气急之下出招不免也失了沉稳。
欧阳克的武功虽是西毒欧阳锋亲传，他的功力到底还没到了能在倏忽之间收发自如的地步。纵然本无伤她之心，怎奈掌势一经展开，对方的招式中破绽忽现，他收势不住，正正一掌，落在裘千尺肩头。
裘千尺闷哼一声，一连往后退了五六步，才勉力拿桩站定。咬着牙正要强行调息，又见程灵素手里的刀锋似又一动，心中一急，一口气再也行不下去，一口鲜血当场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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