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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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已经流干，脸上干干的有些紧绷，嘴里很苦，说不出的苦。我蜷缩在床脚，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身上的被子已经抵御不了寒冷，从心而外的寒冷。被子下的我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赤裸。
“主子，主子”是小七在叫我。明明她就在我眼前，为何听起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主子，来喝点水吧”我依旧呆着不动。
“皇上已经走了……”我还没有哭，她为什么哭了。
“皇上走的时候让奴婢跟主子说，如果不爱那就恨吧”如果不爱那就恨吧？不爱就是恨吗？
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让我恨他一辈子的事，我没有想到最后我还是开口哀求他放了我。而他在听到我的呜咽声后，真的停了手。慢慢的退下去，穿好衣服。我不敢看他，蜷缩着躲到床脚。他坐在床边，伸过手来。我反射性的往后一躲，那只手就这样停在空中。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听到了他用力摔门的声音。
“我要喝水”这是那之后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深夜时分，一直守着我的小七欣喜地给我端水。我只是吓着了，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思考来遗忘。现在，我好了。
没有应该有的剧痛，或许是因为只是喝了一口的缘故。第二天，从屋里出来，我就发现院子里外都多了很多侍卫婢女。二十四小时的看着我，我又被软禁了。
无法出门，也没有什么人能进来。整个院子像个铁桶一样，连个苍蝇也飞不进来飞不出去。我看着一群人紧张的神情，反倒笑了。福临，你到底怕什么？
陈恒是唯一一个可以出入我这里的人。几乎每天，他都会到我这里来报道。问诊开方子，亲自监督煎药。我知道这一定是福临授了意的，只是我奇怪为何之前他送来那药，现在又是这样。
“我不想喝，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的”我毅然决然。
“你就是这么倔！”这次陈恒也拿我没有办法了，只能在一边干跳脚，总不能上来硬灌吧。
“就是不喝打胎药，我也有其他的办法”我只是说说，还真的没打算这么做。
“你就这么不愿意怀朕的孩子吗？”一个声音响起，语气像受了委屈似的。
“皇贵妃不是有了龙子了吗？不差我一个。”
“你当真不要这个孩子？”他的声音让人听了莫名的心疼。
“是！”
“好！陈恒，随她”
“皇上？”
“朕说随她！”又一次摔门而去，我想这一次他就真的不会再来了吧。
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送上来，我最讨厌的味道。终于能遂了我的愿了，可是为什么心口好疼，好疼好疼。不敢多想，怕仅剩的勇气也消失殆尽，我一口饮下这碗苦药。
不到半个时辰，小腹开始隐隐作痛，然后慢慢强烈起来。竟是撕心裂肺的痛，比初夜更甚的痛。原来新生命的到来和离开都要带给母亲如此强烈的记忆。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换了一套新的里衣，估计是……覆上平坦的小腹，这里再也没有一个生命在成长。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侍卫已经撤了，院子又恢复了昔日的安静。小七整日里炖着这些那些的补汤，鸡鸭鱼肉的补。嬷嬷说了，小产和生孩子是一样的，都伤身所以都要补。这么一补，人胖出不少，气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陈恒依旧问诊开药，说都是些调养身体的药。不过确实很管用，这些日子以来，我又像以前一样能吃能喝能睡了。
“主子，今儿是太后的千秋节，您准备了什么呀？”今儿个要进宫，小七帮我打理着头发，对着镜子发现脸颊越发丰腴红润了。
“还能有什么，前些日子不是抄了金刚经嘛，姑姑信佛，应该喜欢吧”说来，又是几个月没见到姑姑了。
打扮了一下，精神了许多。我乘着马车往宫里去。
慈宁宫早已是人满为患。后宫嫔妃和各王爷福晋你一群我一堆的正聊的火热，我的出现显然成为了焦点。大家俱是一愣，似是不认识我了。
“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我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起身看到周围一群人都盯着我看。我成怪物了？有什么不对吗？那眼神中怎么多了一种惊艳。
“哎呦，你看这静主子，几日不见越发出落的漂亮了。真真的一个美人胚子，赛过那些个南蛮子不知几分了。”不知是那家的福晋，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姑姑乐呵呵的看看我，直点头“是呀，越发美了”
“姐姐最近都在忙什么呀？成日里也见不到，前儿妹妹刚去了长春宫，说是姐姐出去了”是烨儿的额娘，佟妃。她这一问，让人怀疑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几个月里一直潜心礼佛呢，闲了就练练字。这不，金刚经誊抄了一百遍作为太后的寿礼”这理由有点牵强，姑且这样吧。
“好好好！还是你有心”姑姑乐得开心，看来这寿礼选的不错。
“烨儿还好吗？”我低声问身边的佟妃。
她一愣，马上笑着回我“好，好得很。天天吵着见额娘呢”我体味的出这句话里的酸涩。是我疏忽了，最开始就不该喧宾夺主。自己的孩子生生喊着要见别人，做额娘的心里一定不好受。想想烨儿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烨儿，你现在好吗？
正想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额娘！”接着，余光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自己扑来。是烨儿。
快要到身边的时候，他被旁边的佟妃抱住“额娘在这儿呢。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跑这么快的吗？”
烨儿被她抱着，可大眼睛一直看着我，那样吧嗒吧嗒的像是要滴出泪来。我回神拭了拭酸涩的眼角“佟妹妹，我能抱抱烨儿吗？”曾几何时，能抱抱他也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她看着我什么也没说，将烨儿送到我怀里。“凝姨很想你”
“额……凝姨”最后一个娘字生生吞回口里，他扁着嘴快要哭了，紧紧的搂着我的脖子不放。
“看看，三阿哥还是跟你亲，倒是比和她额娘还亲了”姑姑一句话，旁边的佟妃变了脸色，连我也尴尬起来。
“皇上驾到，皇贵妃到”一个公鸭嗓子叫道。
随着他们二人的到来，所有嫔妃欠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皇上也见了礼，大家一一坐好。
我注意到从进来，他们的手就是牵在一起的，他小心的扶她过门槛。
“已经快四个月了吧？”姑姑的声音响起。
“是啊，快四个月了”凝馨红光满面，脸上闪着母爱的幸福光晕。联想起自己，一阵酸楚。我也本该是一个有孕的妈妈，不过我不会像她一般幸福，怀着心爱的人的孩子，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
“好好”姑姑别有深意看了一眼福临。
一直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若有若无的追随着我，抬眼不期然的撞上了一对黑眸。他反应很快的别过脸去，我也看向别处。
大家又寒暄起来，姑姑拉着福临问些别的事。看着凝馨朝我这边走来，我起身本想躲开，不料人已在我面前了。
“妹妹最近好吗？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她淡淡的开口，每句话都像吃了蜜一般甜甜的。
“还好。忘记恭喜姐姐了”我强颜欢笑着对她说。
“谢谢”她低着头看了一眼小腹，复又抬起头看看我。我想女人一生最幸福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姐姐看起来很幸福”仿佛曾经的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
“是呀。我很幸福。皇上知道的时候，像个大孩子。”她边回忆边说着，满眼的甜蜜“成天个嬷嬷都熬这煮那的，你看我都胖了。”
她一一细数着，可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割在我的心上。我无法不去想博果尔，无法不去想我逝去的孩子。
“主子，皇上让您过去坐呢”凝馨的贴身婢女上前一步说。
“准是怕我累到了，他就是太担心。我先过去了”一阵香气拂过，我从人群之中看到笑颜如花的他们。我真的不该出现，或许从进京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开始怀疑，我的出现从开始就根本是个错误。
依旧是老理由，也没人在意了，用过膳，我就抱恙出宫了。一路上颠簸，一路上回忆，回忆之前看到的种种。我不适合皇宫，皇宫也不接纳我。我是否该考虑离开，这样大家就都能幸福了吧。
回到小院，没想到陈恒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见他一脸的严肃，我忍不住问道。
“是有件事不该瞒你。”他支支吾吾，想说又不敢说似的。
“什么事？”我坐下来，打算听他细说。
“其实，那孩子还在”还在？我从石椅上跳起来，下意识的覆上小腹。他还在？怎么会？不是……
“你骗我的吧”
“没有，确实不曾打掉。”
“那你给我喝的那晚药……”
“那不过是碗补药!”
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袭上心头。我还有孩子，他没有掉。从始至终，他都在我的肚子里。我要有我自己的孩子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冲上前抱着陈恒又叫又跳。
“小心”他扶住我。
“哦”我抚着肚子，这一刻，我很幸福，几个月来第一次觉得释然。
后来仔细的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两天我的食量大又能睡，确实像个孕妇。这下好了，我也可以有属于我自己的孩子了。
我开始自己的抚养计划。开始思考很多东西。先暂时不去想福临的反应，我要这个孩子。我要他，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他，我也要他。我要秘密的生下他抚养他，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每天开始大口吃菜大口吃肉，能补则补。见我吃东西的样子，吓得小七花容失色。一个月下来，我胖了一圈。我不再抵触中药，会缠着陈恒给我讲各种药方。吃他开的各种药，再苦也要吃，为了宝宝。
我很努力的运动，这样会对宝宝好。每天很早就起床，伸伸胳膊压压腿，不做剧烈的活动。每天晚上吃完饭也会拉着小七陪我去遛弯。围着附近的小巷走上几圈。
我还很注意胎教，每天上午会习字，写我最喜欢的柳字，临我最喜欢的贴。烦了就读读书，从陈恒那里找来的各种书。从四书五经开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很枯燥我却乐在其中。下午是音律，有时间就让陈恒教，没时间就自己练。吵得嬷嬷小七他们直喊吵，也顾不得那些了。
整个院子的人被我弄得鸡飞狗跳，不过在繁忙的生活中，心情渐渐好起来。忘却了很多烦恼，算是刻意的回避吧。我想快乐孕育这个生命，我要给他所有我能给的幸福。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经怀孕将近七个月了。肚子很大，因为我太能吃了，起初没加控制，所以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拖着一个大皮球，仍然每天坚持锻炼，习字，练琴，散步。还有自从感受到胎动后，我就开始和他说话，每天说好多好多的话。我要用一个本子记录下他每天的成长。第一次动，第一次哭，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想起未来的生活，我就充满了希望。这个小生命带给我无限的憧憬和期待。
“这字是越发精进了，只是这琴还是不要再弹了”陈恒的话中尽是无奈。
“你看看她们就知道了”我抬眼看看小七和嬷嬷，他们也是一脸的无奈。
“说实话，你真的是没有天分，而且你这样也不方便”前面的人终于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好，那我学点别的乐器”我想了一想，开心的宣布。
“主子，求您了。还是读书练字吧”
“那好吧”我妥协了，不过我会唱歌给宝宝听，我唱的歌应该不难听。
“陈恒，快快快！他在踢我哦！”我拉过陈恒的手，就要放在滚圆的肚子上。
“这不好，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迂腐的书生，我硬是拉过他。
“真的诶，在动在动”他忽然也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要跳起来，不似往常温和淡定。
“是吧，有趣吧”我自豪的炫耀着，这说明我家宝宝健康。
他的脸上多了一种光彩，因为多了一种感悟吧。感受到一种新生命的力量。
看着他，忽然生出一种落寞。感受这份力量的本该是孩子的爸爸，而此时他该是陪着另一个女人身边吧。
“要开始给孩子想名字了”一个人也可以让孩子幸福，我相信我一个人也可以。
“是呀，叫什么呢？”陈恒皱着眉，似乎也认真思考了起来。
“交给你了。我才疏学浅，你一个大才子，交给你了”我郑重其事的宣布，不容他反驳。孩子没有亲爸疼，也可以有个干爹爱不是。“从今往后，你就是孩子干爹啦！”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那表情着实可爱。干爹？他应该也没想过会成为皇子的干爹吧。
小小的院子第N次的回荡起爽朗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希望
